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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天琊海礁

    韓文的確是在等待,與往常的他不同,他現在就像是一匹飢餓的獨狼,可他卻發現了一個比自己強大的獵物,他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對血肉的渴望。*****$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上官金虹自身武藝之高,驚世駭俗,甚至比李尋歡還要可怕,更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荊無命;

    上官金虹不是李尋歡,他不是英雄,他是梟雄,梟雄,常用常人之不能及手段。

    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個純粹的武人,他只會殺死自己挑戰自己的人,而絕非是如「嵩陽鐵劍」郭嵩陽那般,願意與人單打獨鬥,不破壞一個武者依靠外來強助來戰鬥的榮譽感。

    黃昏以後,路上就已看不到別的行人,長亭中的天機老人仍在吸著旱煙,火光忽明忽滅。

    韓文凝目而望,忽然發現這點火光明滅之間,也有種奇異的節奏,忽而明的時候長,忽而滅的時候短。忽然間,這點火光亮得好像一盞燈一樣。

    韓文微微蹙眉,他從未看到一個人抽旱煙,能抽出這麼亮的火光來。

    上官金虹顯然也發現了,因為就在這時,他已停下腳步。他的腳步一停,後面的人腳步也立刻停下,兩人心神間竟真的像是有種奇異的感應,可以互通聲息。

    就在這時,長亭的火光突然滅了。天機老人的身形頓時被黑暗吞沒。

    上官金虹木立在道旁,良久良久,才緩緩轉過身,緩緩走上了長亭,靜靜地站在天機老人對面。

    無論他走到哪裡,荊無命都跟在他身旁,寸步不離。他看來就像是上官金虹的影子。

    四盞高挑的燈籠也已移了過去,圍在長亭四方。

    亭子裡驟然明亮了起來,這才可看出天機老人仍穿著那件已洗得發白的藍布袍,正低著頭坐在亭子裡的石椅上裝旱煙,似乎全未發覺有人來了。

    上官金虹也沒有說話。低著頭,將面目全都藏在斗笠的陰影中,彷彿不願讓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卻一直在盯著老人的手,觀察著老人的每一個動作,觀察得非常非常仔細。

    天機老人自煙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煙絲,慢慢地裝人煙斗裡,塞緊。然後又取出一柄火鐮,一塊火石。他的動作很慢,但手卻很穩定。然後他又將火鐮火石放在桌上,取出張棉紙,搓成紙棒,再放下紙棒。取起火鐮火石來敲火。

    上官金虹忽然走了過去,拿起了石桌上的紙棒。在燈火下可以看出這紙棒搓得很細,很緊,紙的紋理也分佈得很勻,絕沒有絲毫粗細不均之處。

    上官金虹用兩根手指拈起紙棒,很仔細地瞧了兩眼,才將紙棒慢慢的湊近火鐮和火石。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紙棒已被燃著。

    上官金虹慢慢的將燃著的紙棒湊近天機老人的煙斗……

    韓文和孫小紅站的地方雖然距離亭子很遠,但他們站在暗處,老人和上官金虹每一個動作他們都看得很清楚。

    韓文嗤笑著,道:「管閒事兒能管到這一步……我倒也佩服了!要不要我過去?」

    孫小紅抿了抿嘴,卻搖搖頭說:「用不著,我爺爺一定有法子將他們打發走的。」

    她說得很肯定,但現在韓文卻發覺她的手忽然變得冰冰冷冷,而且還像是已沁出了冷汗。他自然知道她在為什麼擔心。

    旱煙管只有兩尺長。現在上官金虹的手距離天機老人已不及兩尺,他隨時都可以襲擊天機老人面上的任何一處穴道。他現在還沒有出手,只不過在等待機會而已。

    天機老人還在抽煙。

    也不知是因為煙葉太潮濕,還是因為塞得太緊,煙斗許久都沒有燃著,紙棒卻已將燃盡了。他抽煙的姿勢很奇特,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著煙斗。無名指和小指微微地翹起。

    上官金虹是用拇指和食指拈著紙棒,其餘的三根手指微微彎曲。

    天機老人的無名指和小指距離他的腕脈還不到七寸。

    兩人的身子都沒有動,頭也沒有抬起,只有那燃燒著的紙棒在一閃一閃地發著光──火焰已將燒到上官金虹的手了。

    上官金虹卻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在這時。「呼」的一聲,煙斗中的煙葉終於被燃著。

    上官金虹彎曲著的三根手指似乎動了動,天機老人的無名指和小指也動了動,他們的動作都很快,微,而且一動之後就停止。

    於是上官金虹開始後退。

    天機老人開始抽旱煙。

    兩人從頭到尾都低著頭,誰也沒有去看對方一眼。

    直到這時,就連觀看的韓文都跟著鬆了口氣,抿著嘴唇兒,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讚歎,又似乎是在不屑?

    不過……無論他有什麼樣的想法,他都知道,就在剛才,差點兒有一個人死了!

    在別人看來,亭子中的兩個人只不過在點煙而已,但韓文卻知道那實在不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決鬥!

    上官金虹一直在等著機會,只要天機老人的神志稍有鬆懈,手腕稍不穩定,他立刻便要出手。只要他出手,就必定有一擊致命的把握。但他始終找不到這機會。

    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了,彎曲著的三根手指已躍躍欲試,他每根手指的每一個動作中都藏著精微的變化。

    怎奈老人的無名指和小指已立刻將他每一個變化都封死。這其間變化之細膩精妙,自然也只有韓某人這種人才能欣賞,因為那正是武功中最深奧的一部分。

    兩人雖只不過將手指動了動,但卻當真是千變萬化,生死一發,其間的危機絕不會比別人用長刀利劍大殺大砍少分毫。

    現在,這次無聲的交鋒算是過去了。

    上官金虹後退三步,又退回原來的地方。

    天機老人老人慢慢地吸了口煙,才緩緩抬起頭來。他彷彿直到此刻才看到上官金虹,微微笑了笑,道:「你來了?」

    上官金虹道:「是!」

    天機老人道:「你來遲了!」

    上官金虹道:「閣下在此相候,莫非已算準了這是我必經之路?」

    天機老人笑了笑。道:「我只盼你莫要來。」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

    天機老人緩緩道:「因為你就算來了,還是立刻要走的。」

    上官金虹長長吸了口氣,一字字道:「我若不想走呢?」

    天機老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走的。」

    上官金虹的手,忽然緊緊握了起來。始終影子般隨在他身後的荊無命,左手也立刻握住了劍柄。

    長亭中似乎立刻就充滿了殺機。

    天機老人卻只是長長吸了口煙,又慢慢地吐了出來。自他口中吐出來的煙,本來是一條很細很長的煙柱。然後。這煙柱就慢慢發生了一種很奇特的彎曲和變化,突然一折,射到上官金虹面前!

    上官金虹似乎吃了一驚。但就在這時,煙霧已忽然間消散了。上官金虹凝注剎那四散的煙霧,緊握著的雙手緩緩鬆開……

    荊無命的手也離開了劍柄。

    上官金虹忽然長長一揖,道:「佩服。」

    天機老人道:「不敢。」

    上官金虹緩緩道:「你我十七年前一會。今日別過,再見不知何時?」

    天機老人淡淡道:「相見真如不見,見又何妨?不見又何妨?」

    上官金虹沉默著,似想說什麼,卻未說出口來。

    天機老人又開始抽煙。

    上官金虹緩緩轉過身,走了出去。荊無命影子般跟在他身後……燈籠漸漸遠去,大地又陷人了黑暗。

    燈光消失處。韓文咧著嘴笑了,顯得非常的有興致,

    上官金虹走的時候,似有意,似無意,曾抬起頭向他這邊瞧了一眼,他才第一次看到上官金虹的眼睛。他從未見過如此陰森,如此銳利的目光。

    他從這雙眼睛。已可判斷出上官金虹的內力武功也許比傳說中還要可怕!

    但最可怕的,還是荊無命的眼睛。上官金虹抬起頭的時候,他也抬頭向這邊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

    但無論誰被這雙眼睛瞧了一眼,心裡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很悶,悶得像是要窒息,甚至想嘔吐。因為那根本不是雙人的眼睛。也不是野獸的的眼睛。

    無論人的眼睛,還是野獸的眼睛至少都是活的,都有情感,無論是貪婪。是殘酷,是狠毒……至少也是種「情感」。

    但這雙眼睛卻是死的。

    他漠視一切情感,一切生命──甚至他自己的生命!

    韓文沒有害怕,他更多是興奮,因為這兩個對手,都很強大!不錯!非常的不錯!

    「吧嗒!吧嗒!」;

    青煙繚繞中,天機老人放下了煙袋鍋兒,打量著對面兒的韓文,良久,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道:「你在怪我多管閒事兒?」

    「你我無親無故,你突然出手幫我,我當然會想你是別有用心了!」,韓文漫不經心的四處看著什麼,嘴裡也說道:「更何況,你是多管閒事兒,我也不欠你什麼情,或者說,你這麼做本就是為了李尋歡吧?」

    天機老人搖了搖頭,好半晌才說道:「算是吧!李尋歡為情所困,破綻太多,你卻不一樣,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你這性格中,卻是滿滿的無賴,就算你與上官金虹交手,一旦打不過,你絕對會跑路!」

    「哼!他要是一個人上,我當然打得過,他要是兩個人一起上……別說是我,就算是你,三百招內,也得跪這兒!」,韓文翻了翻眼睛,相當的不屑:「他們之間的配合,一長一短,渾圓一體,不誇張的說,無懈可擊!他若不是發現我在,你現在也沒了!」

    「我倒是更好奇,上官金虹是怎麼找到這麼一個人的!」,天機老人歎息一聲,甚至沒有反駁韓文的話,因為韓文說的的確很對,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兩個人!

    韓文淡淡的說道:「上官金虹為何在人生的頂峰之時突然銷聲匿跡。偃旗息鼓?這麼久之後才以席捲天下之勢出擊?他是個梟雄,手段自然也不是別人常人可以比的,荊無命自然也是他這些年來最大的成就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上官金虹訓練出來,用來對付……」,孫小紅插嘴,話沒說全,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他不是純粹的武者。所以他也不會像郭嵩陽那樣光明磊落!原本他就足夠強,現在更有了荊無命,自然是天下無敵了!只怕他是訓練出來,用來對付——小李飛刀的!」,天機老人歎道。

    孫小紅柳眉輕蹙,道:「為什麼是小李飛刀?而不是您呢?」

    「因為他老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早就不如十年前的時候,十年前的時候,他是天下第一人,十年之後,他的威脅已經遠遜於小李飛刀了!」,韓文冷哼著說道。

    「可惜啊!」。天機老人悠然長歎。

    孫小紅有些好奇,道:「爺爺,可惜什麼?」

    天機老人看著韓文,道:「可惜的是,他不能與小李探花聯手,否則的話,上官金虹也不在話下!他不僅不會與小李飛刀聯手,甚至不會與任何人聯手!」

    「沒錯!只怕你現在心裡還在打著另外一個主意。希望阿飛能夠與李尋歡聯手,對抗上官金虹與荊無命!可惜,我現在變成了一個左右戰局的異數,你不大放心!」,韓文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天機老人微微色變,他的確是這麼想的,能夠左右戰局的人。不多,韓文的確能夠算上是其中最強的那個,尤其是他的性格作風,正邪之間。非常的可怕。

    韓文繼續說道:「阿飛的劍也算不錯,但他不是劍客,他的劍只殺人,而且只有不得已的時候殺人,荊無命的劍與他一樣,他也是一把殺人劍,但他不一樣,他是為了殺人而殺人……況且阿飛現在的麻煩不小,想讓他跟李尋歡聯手去對付上官金虹,當真是找死!」

    「所以呢?」,天機老人看著韓文。

    韓文也看著他,道:「所以啊!我會殺了他們,很快就會!其實你自己不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嗎?你與李尋歡聯手,就算是我也不行,可惜啊!你的選擇告訴我,我跟你之間,已經沒有必要再進行交手了!我,已經贏了!」

    天機老人為何極力促成阿飛與李尋歡的組合去對付上官金虹與荊無命?他自己的武功這麼高,他與李尋歡的組合不是更厲害嗎?

    原因是,他患得患失之下,身上的武功,已經沒有多少了!

    上官金虹太忌憚他了,而且這個老人的魄力很強,只憑借自己的武道修為便震懾了上官金虹,加之自己若有若無的發了一些殺氣,上官金虹因此離開;

    但武道修為並不等同於武力!他的意識尚在,力量上卻已經沒有了。

    韓文陡然揭破,天機老人也沒有絲毫的錯愕,他只是默不作聲的繼續抽煙,久久不語,好半天,悠然道:「你殺了龍嘯雲、龍小雲父子?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殺女人與孩子嗎?」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與孩子啊!殺人者,人亦殺之,他既然已經開始殺人,那就代表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他的心太惡毒了,尤其是武功恢復之後,他竟然還玩兒扮豬吃虎的小把戲,呵呵呵!愚蠢!我討厭愚蠢的人!」,韓文笑道。

    天機老人面色一沉,良久,道:「當今天下,我原本只有兩個人的武功看不透,可現在,又要加上你一個了!不僅是看不透你的武功,更看不透你的目的,你的性格,你的……一切!」

    韓文不說話,孫小紅在一旁問道:「那另外的兩個人呢?是誰?」

    「李尋歡!小李飛刀例無虛發!」,天機老人長長的吐出一口青煙,看著毫不在意的韓文,道:「瘋道人胡不歸!龍嘯雲就是去請他回來了,可現在他死了,瘋道人呢?」

    「瘋道人現在已經不是瘋道人了!他已經變成瘋乞丐了!」,韓文笑著,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粒石子兒,信手拋了出去,就在街邊一角的地方。一個乞丐被砸中了。

    「啊!疼疼疼疼……」,乞丐滿地的打滾兒,大叫不已。

    天機老人眉頭一皺,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

    孫小紅歪著頭,道:「一個人的名字也許會起錯,但外號卻是絕不會起錯的,有的人明明其笨如牛。也可以起個名字叫聰明,但我想,一人的外號若是瘋子,他就一定是個瘋子。」

    韓文哼了一下,笑道:「錯了!一個人若是太聰明了,知道的事太多。也許慢慢就會變成個瘋子。」

    孫小紅不解,道:「哦?」

    天機老人插言,歎息著,道:「因為到了那種時候,他就會覺得做了瘋子就會變得快樂些,所以有些人最大的痛苦就是他明明想做瘋子,卻做不到。」

    「不裝了!不裝了!臭死了!臭死了!」。胡不歸哇哇大叫,氣急敗壞的把身前的要飯碗踢飛出去,轉身便笑嘻嘻的跑了過來,伸出手來,道:「你就是韓文吧?感謝!真是太感謝你了!」

    韓文一動未動,胡不歸眼中卻是精芒一閃,他的手剛碰到韓文的手,五指突然一搭、一勾——只覺手腕上像是突然多了道鐵箍。接著。韓文的人竟被拎了起來!

    這瘋子不但出手快得駭人,這一搭、一勾,兩個動作中,竟包藏了當代武林中四種最可怕的武功。

    他手指剛搭上韓文手指時,就使出了內家正宗「沾衣十八跌」的內力,無論任何人被他沾著,都再也休想甩開。

    接著。他就使出了傳自武當的「七十二路擒拿手」,搭住了韓文的脈門,無論任何人的脈門被他扣住,真力就再也休想使得出。

    然後。他再以「分筋錯骨手」錯開韓文的筋骨。

    最後他那一招,用的卻是塞外摔跌的手法,無論任何人只要被他拎起,摔下,就再也休想爬得起來。

    這四種功夫有的是少林正宗,有的是武當真傳,有的是內家功夫,有的是外家功夫,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輕易可以學得到的。就算能學到,也不容易練成,就算能練成,至少也得下十年八年的苦功。

    這瘋子卻將每種功夫都練得爐火純青,有十足十的火候,當真是駭人之極;

    可韓文一動未動,就這樣躺在地上看著胡不歸,看著他放在喉嚨的手,緩緩地說道:「你的劍呢?」

    胡不歸一愣,好半天,笑嘻嘻的說道:「丟了!不知道被誰偷去了!嘿嘿嘿!你為什麼不反抗?」

    「你沒有殺氣,更何況……」,韓文略微點頭。

    順著韓文的目光,胡不歸也看到了自己胸腹下的情況,韓文的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以指作劍,如果胡不歸剛才動了殺心,這麼近的距離下,韓文一劍就能刺穿他的心臟。

    「以靜制動!以虛避實!厲害!」,天機老人也不得不讚歎韓文的膽量與應變的能力,短短的一瞬間內,竟然就有了這種反應。

    「沒意思!沒意思!」,胡不歸連連搖頭,直接坐在地面上。

    又看向了韓文的左手,好像很有興趣兒,因為他剛才去封鎖韓文的脈門的時候,那隻手突然堅硬如金石,他封鎖脈門,錯開韓文筋骨的手段全都沒奏效,只得用了一招塞外的摔跤法。

    「你欠龍嘯雲的情兒,我殺了他,為什麼你反而對我沒有殺心呢?」,韓文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狐裘大氅的塵土,緩緩的問道。

    「噁心!噁心死了!嘎嘎嘎!我這人神魂不定,喜怒無常,黑白不分,顛三倒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實在他媽的不是東西。但龍嘯雲卻比我更不是東西,他兒子比他還不是東西!哈哈哈!你殺了他,他的人都死了,我還欠個屁他的情?」

    胡不歸呲牙笑著,歡天喜地的樣子,擠眉弄眼兒的朝著韓文道謝,然後一溜煙兒的跑掉了,遠遠的傳來聲音:「痛快自在嘍……啦啦啦……死的好啊!死得妙……」

    「這人真是顛三倒四,瘋了啊!」,天機老人連連搖頭。

    突然間,遠處跑來一個麻子臉的老漢,手中捧了一封信,遠遠的站住,把信放在街道上。遠遠的說道:「李大爺請您明日當陽街相聚!這是請柬!」

    他沒說請誰,也沒說是誰請他,但韓文已經知道是誰了,因為這個麻子臉兒的是龍嘯雲曾經的管家

    長街靜寂。

    李尋歡帶著他那特有的咳嗽聲,漫步在這個平常並沒有人來的街道,慢慢地踱步前進,他忽然想到這這裡有一家很不錯的酒肆。也便信步前往,只不過,這本來沒什麼人來的酒肆小樓,如今是熱鬧非凡。

    不但那酒菜的香氣是從小樓上傳來的,而且樓上還隱約可聽見一陣陣男女混雜的笑聲,李尋歡有些錯愕。隨後笑了,似乎是為這家酒肆的生意變好而感到高興。

    可笑容過後,又是一抹哀傷,他彎著腰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了好久,他昨天看到了龍嘯雲與龍小雲的屍體,龍小雲還好,一劍封喉。龍嘯雲的身體……卻像是被人千刀萬剮了!

    那簡直堪比凌遲!

    但李尋歡知道,那也只是一劍,一劍化萬千!所以龍嘯雲才會變得那麼淒慘,就算這個男人不是東西,可韓文的手段,著實令他不喜、膽寒、憤怒!

    沒錯,他要是再晚去一步,林詩音已經懸樑自盡了!就算是現在。他也是讓老管家幫忙照看著她,而他自己,則是想要找韓文……一較高下,如果能夠取下他的頭顱,也許林詩音不會那麼痛苦吧?

    可老管家在他臨行前的一句話,讓他現在的心情更是百轉千回,惆悵莫名了——你要是死了。夫人可就真的再也沒有了依靠了!她今後什麼都沒有了,那還如何活下去?

    喟然長歎中,李尋歡上了酒肆小樓,可他很久錯愕了。小樓上的地方雖不算大,也不算小,像李尋歡這麼大的人,就算有一兩百個在樓上,也不會擠滿的。

    現在樓上只有二十來個人,卻已幾乎將整個樓都擠滿了。李尋歡想走進去,幾乎都困難得很。

    小樓本來用木板隔成了幾間屋子,現在卻已全都被打通,本來每間屋裡都有一兩張桌子,現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桌子都已並在一起,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酒菜,堆得簡直像座小山。

    屋子裡坐著十來個女人,她們都坐在地上,因為無論多麼大的椅子她們也坐不下,就算坐下去,椅子也要被坐垮。但誰也不能說她們是豬,因為像她們這麼胖的豬世上還少見得很,而且豬也絕沒有她們吃得這麼多。

    李尋歡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巧有一大盤炸子雞剛端上來,這十幾個胖女人正好一齊在吃炸子雞。那聲音簡直可怕極了,任何人都無法形容得出,小孩若是聽到這種聲音,半夜一定會做噩夢。

    堆酒萊的桌子旁鋪著七八床絲被,最胖的一個女人就坐在那裡,還有五六個男人在旁邊圍著她。這些男人一個個都穿著極鮮艷的衣裳,年紀也都很輕,長得也都不算難看,有的臉上還擦著粉。

    他們身材其實也不能算十分瘦小,但和這女人一比,簡直就活像個小猴子,這女人不但奇肥奇壯,而且又高又大,一條腿簡直比大象還粗,穿的一雙紅緞軟鞋,至少也得用七尺布。

    那五六個男人有的正在替她敲腿,有的在替她捶背,有的在替她扇扇子,有的手裡捧著金盃,在餵她喝酒。還有兩個臉上擦著粉的,就像是條小貓似的蜷伏在她腳下,她手裡撕著炸雞,高興了就撕一塊喂到他們嘴裡。

    幸好李尋歡很久沒吃東西了,否則他此刻只怕早就吐了出來,他平生再也沒有瞧見過比這更令人噁心的事。但是他並沒有回頭,反而大步走了進去。

    所有的聲音立刻全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全都在盯著他。被幾十個女人盯著,並不是件好受的事,尤其是這些女人,她們好像將李尋歡看成只炸雞,恨不得一齊伸出手將他撕碎。

    無論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變得很侷促,很不安。

    李尋歡並沒有。就算他心裡有這種感覺,表面也絕對看不出。他還是隨隨便便地走著,就算是走上金殿時,他也是這樣子,他就是這麼樣一個人。無論誰也沒法子使他改變。

    那最胖最大的女人眼睛已瞇了起來。她眼睛本來也許並不小,現在卻已被臉上的肥肉擠成了一條線,她脖子本來也許並不短,現在卻已被一堆堆的肥肉填滿了。

    她坐在那裡簡直就像是一座山,肉山。

    李尋歡靜靜地站到她面前,淡淡地笑了笑,道:「大歡喜女菩薩?」

    這女人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我?」

    李尋歡道:「久仰得很。」

    大歡喜女菩薩道:「但你卻沒有逃走?」

    李尋歡笑道:「我為何要逃走?」

    大歡喜女菩薩也笑了。她開始笑的時候,還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但忽然間,她全身的肥肉都開始震動了起來。滿屋子的人都隨著她震動了起來,本來伏在她背上的一個穿綠衣服的男人,竟被彈了出去。

    桌上的杯盤碗盞「叮噹」直響。就像地震。幸好她笑聲立刻就停止了,盯著李尋歡道:「我雖還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其中之一!」

    李尋歡道:「哦?」

    大歡喜女菩薩道:「我的乾兒子被殺了!是你或者是另外一個人幹的!我也是聽人說你們今天要在這裡碰面,所以來的,對嗎?」

    李尋歡道:「是!」

    大歡喜女菩薩眼睛又瞇了起來,帶著笑意道:「想不到你這男人倒還有點良心,倒是不錯!」。她一挑大拇指,接著道:「講義氣,有骨頭,我前來尋仇你非但不跑,還在這兒等著另外一個人來赴約,夠魄力!」

    李尋歡笑道:「女菩薩想要找人尋仇,誰能躲得過去?」

    大歡喜女菩薩又笑了起來,笑的很是得意。道:「好,你不但有良心,也有膽子,我倒還真捨不得殺你。」她的腿一伸,將伏在她腿上的一個男人彈了起來,道:「去,替這位客人倒酒。」

    這男人穿著件緄著花邊的紫紅衣服。身材本不矮,此刻卻已縮了起來,臉上居然還抹著厚厚的一層粉。

    看他的五官輪廓,看他的眼睛。他以前想必也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以前認識他的人只怕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變成這樣子。

    只見他雙手捧著金盃,送到李尋歡面前,笑嘻嘻道:「請。」

    一個人落到這種地步,居然還笑得出口。

    李尋歡暗暗歎了口氣,也用雙手接著金盃,道:「多謝。」

    他無論對什麼人都很客氣,他覺得「人」,總是「人」,他一向不願傷害別人,就算那人自己在傷害自己。金盃的容量很大,足可容酒半鬥,李尋歡舉杯一飲而盡。

    大歡喜女菩薩笑道:「好,好酒量!好酒量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我這些男人誰也不比上你。」

    那穿紫花衣服的男人又捧了杯酒過來,笑嘻嘻道:「李探花千杯不醉,請,再盡這一杯。」

    李尋歡怔住了。這男人居然認得他。

    大歡喜女菩薩皺眉道:「你叫他李探花?哪個李探花?」

    那男人笑道:「李探花只有一個,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飛刀,李尋歡。」

    大歡喜女菩薩有一些怔住了。屋子裡所有人的眼睛都發了直。小李飛刀!近十餘年來,江湖中幾乎已沒有比他更響亮的名字!

    大歡喜女菩薩突又大笑起來,道:「好,久聞小李探花不但有色膽,也有酒膽,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除了你之外,別人不敢如此淡然面對我!」

    那男人笑嘻嘻道:「小李飛刀,例不虛發,這就叫藝高者膽大!」

    李尋歡一直在盯著他的臉,忍不住道:「卻不知閣下是……」

    那男人笑道:「李探花真是貴人多忘事,連老朋友都不認得了麼?」

    大歡喜女菩薩目光閃動,忽又笑道:「你的人他雖已不認得,你的劍法他想必還是認得的。」

    那男人格格笑道:「我的劍法……我的劍法連我自己都忘了。」

    大歡喜女菩薩緩緩道:「你沒有忘,快去拿你的劍來。」

    那男人倒真聽話,乖乖地走到後面去。後面還有刀勺聲在響,一陣陣香氣傳來,這次炒的是「干炒雪腿」,正是滇貴一帶的名菜。

    那男人的身形雖已有些佝僂,但走起路來倒不慢,還不到半盞茶工夫,就捧著柄烏鞘長劍走了出來。

    大歡喜女菩薩笑道:「來,露一手給他瞧瞧。」

    笑聲中,她已將手裡的大半隻炸雞向這男人拋了出去。只聽「叮」的一聲,劍光一閃!這男人擰身,拔劍,劍光匹練般飛出,劍花點點。大半隻炸雞已變成四片,一連串穿在劍上。

    李尋歡失聲道:「好劍法!」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男人竟有如此高明的劍法,如此迅急的出手,最奇怪的是,他使出的這一招劍法李尋歡看來竟熟悉得很,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而且還彷彿曾經和他交過手。

    這男人已笑嘻嘻走了過來,道:「這雞炸得還不錯,李探花請嘗一塊。」

    黃澄澄的炸雞串在碧森森的劍上,果然顯得分外誘人。碧森森的劍光宛如一池秋水。

    李尋歡聳然失聲,竟幾乎忍不住要叫了出來——「奪情劍!」

    這男人掌中的劍,竟是奪情劍!望著這男人,李尋歡全身都在發冷,嗄聲道:「游龍生,閣下莫非是『藏劍山莊』的游少莊主。」

    這男人笑嘻嘻道:「老朋友畢竟是老朋友,你到底還是沒有忘了我。」

    他似乎笑得太多,臉上的粉都在娑娑地往下落。

    這真的就是游龍生?這真的就是兩個月前雄姿英發,不可一世的少年豪傑?李尋歡只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少年竟會變成如此模樣,他不但為他悲痛,也為他惋惜。

    但游龍生自己卻似已完全麻木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慢慢地將挑在劍尖的炸雞取下,挑了一塊最肥的,放在嘴裡咀嚼著,喃喃道:「好,味道果然與眾不同,能吃到這種炸雞,真是口福不淺。」

    大歡喜女菩薩笑道:「藏劍山莊的廚子做不出這麼好的炸雞來麼?」

    游龍生歎了口氣,道:「他們做出來的炸雞簡直就像木頭。」

    大歡喜女菩薩道:「若不是我,你能吃到這種炸雞麼?」

    游龍生道:「吃不到。」

    大歡喜女菩薩道:「你跟我在一起,日子過得開心不開心?」

    游龍生笑道:「開心死了。」

    大歡喜女菩薩道:「林仙兒和我,若要你選一個,你選誰?」

    游龍生似乎又想爬到她腳下去,笑嘻嘻道:「當然是選我們的女菩薩。」

    大歡喜女菩薩撫著肚子大笑起來,格格笑道:「好,這小子總算是有眼光的,也不枉我疼你一場!」

    她忽然指著自己的咽喉,道:「來,往我這地方刺一劍,給李探花瞧瞧。」

    游龍生道:「那不行,若是傷了女菩薩,那怎麼得了,我也要心疼死了。」

    大歡喜女菩薩笑罵道:「小兔崽子,憑你也能傷得了我,放心刺過來吧!」

    她居然抬起了頭,伸直了脖子在等。

    看游龍生遲疑著,眼珠子不停地在轉,突然道:「好!」

    這「好」字出口,他劍也出手!但見寒光閃動,如驚虹,如掣電。

    游龍生劍法之快,雖不及阿飛、韓文,但也可算是武林中頂尖的高手,李尋歡曾經和他交過手,對他的劍法自然清楚得很。

    大歡喜女菩薩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居然連動都不動,她若是個男人,倒真像一尊彌陀佛。

    劍光已閃電般刺入了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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