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
朔風呼嘯,天大寒!
天寒,人心卻是熱的!無他,唯名利爾!
二樓,金絲甲高懸房梁之上,像是一塊肥肉,引人垂涎。
「欲殺梅花盜,先取金絲甲」!這幾乎就是江湖上的人唯一的共識,誰不想揚名立萬呢?誰又不想一夜成名,美人在懷呢?
無論是江湖上開出的暗花,亦或是官府上給出的賞金,還是江湖第一美人兒放出的豪言壯語,這些,都已經足夠令人心動了!
但心動也是需要有能力的,沒有能力的人,就不要妄想了,晚上做夢的時候想一想,過過癮也就算了。
因為,在金絲甲的旁邊兒,那是一副青慘慘的鐵手套,那是武林中最霸道的兵器之一,在的《兵器譜》中排名第九,伊哭采金鐵之英,淬以百毒,鍛冶七年製成——「青魔手」!
伊哭成名十數年卻被人斬殺,奪了「青魔手」,那麼……殺他的人又是什麼人?有什麼能耐?
殺他的人正在喝酒,一襲黑衣,披著狐裘大氅,倚著欄杆兒,慵懶無比的喝酒,從前,沒有人見過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姓甚名誰,但現在,他已經是江湖上風頭正勁的人之一了!
幾乎與風雪南下的小李探花齊名,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自兩天前開始,他便在這醉仙居喝酒——殺人!他用金絲甲為籌碼,邀戰天下高手!但鮮有人出手。因為很多人都不認為自己可以與青魔手伊哭相媲美,所以,大多數人還都在觀望。
今天是最後的一天。有些從很遠的地方趕來的人,如今到的也差不多了,各方人馬蠢蠢欲動……
韓文又喝了一杯酒,看著樓下匯聚的武林客,面露不屑的笑容,仰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咂了咂嘴。緩緩地說道:「土雞瓦狗!」
沒有人出手,他當然要出言來激他們出手了!
果然,眾人色變。很快,人群中有人冷冷的說道:「插標賣首!」
韓文笑了,笑的很歡暢,道:「手下敗將!安敢言勇?」
他說的不是別人。正是「藏劍山莊」的少莊主。藏龍老人的公子,也是當代第一劍客『天山雪鷹子』前輩的唯一傳人——游龍生!此子驕傲自負,本以為仗劍天涯,必能闖出一番名頭,結果……
結果名頭還沒闖出來,先是被林仙兒迷得七葷八素,乾脆的做了裙下之臣,兩日前。更是被韓文奪去了掌中之劍,一時間。引為平生之奇恥大辱!
如果是被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教訓也到罷了,可韓文是誰?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嗎?
游龍生自認為不比任何人差,即便現在,他也認為自己是一時大意,被韓文奪去了掌中之劍。
韓文拿這件事兒來刺激他,他當然沉不住氣了,悶哼一聲,掌中多了一柄華麗的劍,刷的一聲拔劍出鞘,足下一點,便是風寒四射的一劍,身法迅捷,劍勢凌厲,的確是難得的一劍!
「你的劍……是跟你師娘學的吧?軟綿綿的!」,韓文開口譏諷道,手指一點,便是一道凌厲的劍氣打了出去,直逼游龍生的面門;
游龍生駭然,連忙還劍抵擋,吭的一聲,他又被打落到樓下去,在地面上騰騰退了兩張余遠!
韓文趴在欄杆兒上,笑道:「就這麼點兒能耐,你也敢上來獻醜?連樓都上不來!呵呵呵!滾蛋!各位大俠啊!誰上來走上兩手?打贏了我,不僅這件兒金絲甲是你的,連這兩隻青魔手也是你的!你們想啊!身上穿著金絲甲,刀槍不入!手上套著青魔手,沾者必死,這簡直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咳咳,失言了,總之,好處多多啊!」
「此子好生猖狂!」,龍嘯雲在遠處冷哼一聲,話是這麼說著,可他們敢上去嗎?答案是不敢!
這兩天雖然鮮有人出手,但每個敢於出手的人,手底下都是有幾下子的,不說是江湖上頂級的高手,那也是一流的高手,整整十四條人命!全都沒了!
那個狂言的小子出手狠辣,絕不留情,這也是現在讓他們這些人為難的地方,名聲重要?還是命重要?他們要在這裡邊兒,展開抉擇的。
「啊——!」,游龍生感覺到自己被侮辱,怒氣橫生啊!
正在此時,突然間又幾個人陸續的來了,為首的是一個又高又大又胖的獨眼婦人,手裡拿著柄車輪般大小的剁骨刀,滿臉都是橫肉,一條刀疤自帶著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劃到嘴角,不笑時看來也彷彿帶著三分詭秘的獰笑,看來活像是凶神下凡,哪裡像是個女人。
第二個則是穿著件破棉襖,戴著頂破氈帽,腰帶裡插著柄斧頭,肩上還擔著半擔柴,看來顯然是個樵夫。
但他黑黝黝的一張臉,顴骨高聳,濃眉闊口,眼睛更是閃閃生光,看來一點也不像樵夫了。
看到這八個人,很多人都竊竊私語,但最終,逐漸的匯聚成了四個字兒——「中原八義」!
為首的兩個人氣洶洶而來,緊接著一個是滿臉麻子的大漢,肩上擔著大擔的菜,另一人長得瘦.瘦小小,卻是個賣臭豆乾的也來了。
而後在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內,又陸續來了三個人,一個肩背藥箱,手提虎撐,是個走江湖,賣野藥的郎中。
另一個滿身油膩,挑著副擔子,前面是個酒罈,後面的小紗櫥裡裝著幾隻粗碗,幾十隻鴨爪鴨膀。
還有一人卻是個測字賣卜的瞎子。
這幾個人的身手都不差,韓文很有興趣兒。只可惜——他們不是來找韓文的!
韓文在保定城內搞出了這麼大的風聲,李尋歡自然也會來看熱鬧,他正在不遠處喝酒。但這七個人跟他也無甚關係,可他身邊寸步不離的虯髯大漢,鐵甲金剛卻是面色大變;
面色變了數變之後,他歎了口氣,看向了李尋歡,道:「少爺!只怕我今後不能跟著你了!您……保重身體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您都不要插手——我欠他們的!」
說完這番話。還不等李尋歡開口,他已經越眾而出,抬了抬頭。天色漸明,雪意也越來越濃了。
死灰色的穹蒼,沉重得似將壓了下來,可是虯髯大漢的心情卻比這天色更灰暗。更沉重。
無論他是為了什麼而逃的。總之他現在又要開始過那無窮無盡的逃亡生活了.他已和李尋歡逃亡了十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逃亡生活的痛苦,那就像一場噩夢,卻永遠沒有醒來的時候。
但在那十年中,至少還有李尋歡和他在一起,他還有個人可以照顧,他的心情至少還有寄托。
而現在,他卻已完全孤獨。
他若是個懦夫。也許反而不會逃,因為他知道世上絕沒有任何事比這種孤獨的逃亡生活更痛苦。
甚至連死亡都沒有!
那種絕望的孤獨。實在能逼得人發瘋。
但他卻非逃不可,眼看李尋歡似乎又可以安定下來,他只有走,他無論忍受任何痛苦也不能連累了李尋歡……可他很快又止住了腳步,因為,他突然不想逃了,他已經逃夠了!
看著已經擋在身前的獨眼婦人,虯髯大漢這才長長歎出口氣,苦笑道:「多年不見,大嫂你何苦……」
獨眼婦人忽然「呸」的一聲,一口痰彈丸似的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吐在虯髯大漢的臉上。
虯髯大漢既沒有閃避,也沒有伸手去擦,反而垂下了頭。
獨眼婦人已怒吼著道:「大嫂?誰是你這賣友求榮的畜生的大嫂!你若敢再叫我一聲大嫂,我就先把你舌頭割下來。」
虯髯大漢臉上陣青陣白,竟不敢還嘴。
外面雪光反映,天色還很亮,但現場的氣氛卻是充滿了一種陰森戚慘之意,那七個奇形怪狀的人圍住了虯髯大漢,一個個都鐵青著臉,緊咬著牙,看來就像是一群鬼,剛從地獄中逃出來復仇的。
虯髯大漢亦是滿面悲慘之色,垂首無話。
獨眼婦人忽然道:「老五,你可知道老三能不能趕得到?」
那賣酒的胖於道:「一定能趕得到,我已經接到他的訊了。」
獨眼婦人皺眉道:「既是如此,他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來?」
那賣卜的瞎子長長歎息了一聲,緩緩道:「我們已等了十七年,豈在乎再多等這一時半刻?」
獨眼婦人也長長歎息了一聲,道:「十七年,十七年……」
她一連說了七八遍,越說聲音越悲慘。
這十七年日子顯然不是好過的,那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血淚。七個人的眼睛一齊瞪住虯髯大漢,目中已將噴出火來。
那賣卜的瞎子又道:「這十七年來,我時時刻刻都在想重見鐵某人一面,只可惜現在……」
他蒼白的臉上肌肉一陣抽縮,嗄聲道:「他現在已變成什麼模樣?老四,你說給我聽聽好嗎?」
賣野藥的郎中咬了咬牙,道:「看起來他還是跟十七年前差不多,只不過鬍子長了些,人也胖了些。」
瞎子仰面一陣慘笑,道:「好,好……姓鐵的,你可知道我這十七年來,日日夜夜都在求老天保佑你身子康健,無病無痛,看來老天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獨眼婦人咬牙道:「他出賣了翁天迸,自然早已大富大貴,怎會像我們這樣過的是連豬狗都不如的日子……」
她指著那賣酒的道:「安樂公子張老五竟會挑著擔子在街上賣酒,易二哥已變成瞎子……這些事,你只怕都沒有想到吧?」
樵夫冷冷道:「這些全都是他的栽培,他怎會想不到!」
虯髯大漢緊緊閉著眼睛,不敢張開。他只怕一張開眼睛,熱淚就會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十七年……十七年……
這十七年來他所忍受的苦難,又有誰知道?
突聽人群外一人大呼道:「大嫂……大嫂……我有好消息……」
獨眼婦人轉過身去。皺眉道:「什麼事如此大驚小怪的?」
那人越眾而來,急促的說道:「我三刻鐘前見到「鐵面無私」趙正義,他說那姓鐵的就在……」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比比劃劃,說到這裡,忽然怔住,因為他已發現他要找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獨眼婦人格格笑道:「你想不到吧!」
那人長長吐出口氣。道:「趙正義說他在龍四爺家裡,想不到……」
他一把抓住那獨眼婦人的手,道:「大嫂。你們是怎麼找到他的?」
獨眼婦人道:「這是『龍神廟』老烏龜來報的訊,說他已和李尋歡往這條路上走來了,我們一路追到這裡,本還礙著李尋歡。不便妄動。可現在……我等不了了!」
瞎子陰惻側笑道:「等不了了!在等,他就會老死了!」
最後趕到的那人疾裝勁服,八個人中只有他還不改江湖豪客的打扮,身後斜背柄梨花大槍,比他的人還高出半截。
此刻他仰面歎了口氣,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總算叫他落人我們『中原八義』的手裡。龔大哥的血海深仇,總算……」
他語聲哽咽。忽然撲倒在那黑罈子之前,放聲痛哭起來,另外七個人也一齊跪下,淚落沾襟。
過了很久,那江湖客一躍而起,瞪著虯髯大漢道:「鐵傳甲,你還認得我麼?」
鐵傳甲點了點頭黯然道:「你好……」
那江湖客厲聲道:「我當然很好,邊浩平生不做虧心事,也用不著躲躲藏藏的不敢見人,日子至少總比你過得開心些!」
麻子怒道:「三哥,你還跟他嚕嗦什麼?快開了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來祭大哥在天之靈,不就完了麼!」
邊浩沉著臉道:「老七,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兄弟要殺人,總要殺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無話可說,也要叫對方口服心服。」
瞎子悠然道:「不錯,我們既已等了十七年,又豈在乎多等一時半刻?」
他將這句話又說了一遍,別人也就不能再說什麼了。
獨眼婦人道:「那麼老三,你的意思還想怎麼樣呢?」
邊浩道:「我們不但要先將話問清楚,還要找個外人來主持公道,若是人人都說鐵某人該殺,那時再殺他也不遲。」
麻子跳了起來,大吼道:「還要問個鳥,我就不信還有人會說他做的事不該殺!」
瞎子冷冷道:「既然沒有人會說他不該殺,問問又有何妨?」
麻子咬了咬牙,嗄聲道:「你……你想找誰來主持公道?」
邊浩道:「我們找的人非但要絕對大公無私,而且還要和『中原八義』及鐵傳甲雙方都全無關係。」
獨眼婦人皺眉道:「你找的究竟是誰,快說吧。」
邊浩道:「第一位就是『鐵面無私』趙正義,趙大俠可稱是……」
鐵傳甲忽然慘笑道:「你們用不著麻煩了,快殺了我就是!我自問昔年確有對不起翁天迸之處,如今死而無怨!」
獨眼婦人冷笑道:「聽他的口氣,好像對趙正義還有所不滿……」
瞎子淡淡道:「趙正義既然曾找過老三報告他的行蹤,自然和他有些過節,又怎會為他主持公道?」
獨眼婦人看了周圍一眼,道:「龍四爺也在,江湖上這麼多英豪也在,我們還用得著找嗎?請他們見證便是了!」
說完,她拱了拱手,看向了趙正義,與龍嘯雲道:「趙大俠!龍四爺!不知意下如何?」
趙正義那是世界警察的性格,怎麼會不同意?至於龍嘯雲……也只能呵呵呵了!
他此番前來觀看韓文邀戰天下,越看心中越驚心中暗忖道:此人武功之高,天下少有,三日之內。自己並不能請來太厲害的高手,李尋歡又太過聰明不好利用,只怕計劃還得押後……
本來他已經準備暫時放棄坑害李尋歡與韓文的計劃了。誰料想現在是峰迴路轉,鐵傳甲——他是李尋歡的左膀右臂,一直以來他都想除掉這個人,如今,正是個大好的機會啊!
只要把這個人除掉,那麼,憑借李尋歡的性格……自己還不是把他玩兒在手心裡?到那時。這個韓文與李尋歡有些交情,必然不會坐視不理,自己再請動真正的高手……
這不愧是個心機深沉之輩。眼睛一轉便是一個道道,看著獨眼婦人的請求,他怎麼會拒絕呢?
當下也從人群中走出,拱了拱手。道:「各位抬愛了!龍某必當盡心竭力!主持公道!」
「你們……沒把我放在眼裡啊!難道不知道我在這裡幹什麼嗎?」。韓文也開口說話了,瞇著眼睛,道:「要審案子,滾到一邊去審!磨磨唧唧的沒完!耽擱我的大事兒!」
「韓先生!聽吾一言!」,鐵傳甲突然開言,拱了拱手,艱澀的說道:「還請韓先生高抬貴手!莫要傷他們!我們……可以到別的地方去!」
「不必了!」,韓文突然改了主意。道:「你當初也算是……有恩於我,嗯。趙正義算什麼貨色?龍嘯雲?蛇鼠一窩!他們能給你什麼公正?就在這裡問話吧!我聽著!誰要是敢冤枉你,那就先問問我答不答應吧!」
這話說得當真是夠狂妄的!「鐵面無私」趙正義被他貶的是一文不值,龍嘯雲也被他埋汰了一頓,可這兩個人偏偏不敢炸刺兒;
尤其是昨天晚上趙正義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被韓文那麼一嚇自己竟然承認自己就是梅花盜,丟盡了顏面,更是敢怒不敢言。
李尋歡雖然未曾言語,但也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負手而立,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威懾!
雖然被韓文橫豎插了一槓子,又有小李探花在身邊進行威懾,但很明顯,江湖,拳頭大的就有理!目前為止,他們的拳頭在這些人中還算夠大,所以,頗有威懾力;
即便如此,「中原八義」也毫不含糊,那瞎子拱了拱手,朝著眾人說道:「為了在下兄弟昔年的一點恩怨,無端勞動諸位,讓諸位在風雪中受凍,還請恕罪則個!」
他說話的聲音永遠不疾不徐,冷冷淡淡,誰也聽不出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意存譏諷。
只聽得趙正義的聲音道:「我輩為了江湖公道,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易二先生何必客氣。」
這人只要一開口,就是光明堂皇的話,但這種話鐵傳甲早已聽膩了,簡直想作嘔;
韓文也是一樣,所以他只是冷冷的喝酒,喝著喝著,手中突兀的出現了一柄光寒四射的劍!用酒洗劍!
龍嘯雲向他瞟了一眼,也說道:「龍某早聞『中原八義』之俠名!心裡更久已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為諸位見證這件事情,更是三生有幸。」
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們『中原八義』雖然名聲不顯,但也不是見不得人,今日之事,要分個明朗,還是有必要介紹一下自己的!不能讓大家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否則,又怎麼判斷是非?」
邊浩立刻就道:「我們本有八兄弟,昔年承江湖抬愛,把我們叫做『中原八義』,其實這也不過是朋友的抬愛……」
瞎子忽又截口道:「這並不是朋友們的抬愛,我兄弟武功雖不出眾,相貌更不驚人,但平生做的事,莫不以義氣為先,絕沒有見不得人的。」
趙正義大聲道:「中原八義,義薄雲天,江湖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韓文在一旁陰陽怪氣二的附和道:「中原八義,好響亮的名字,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大義士了。」,話是這麼說,話裡話外卻是濃濃的譏諷之意。
瞎子「看」了韓文一眼,道:「我是老二,叫易明湖,昔日人稱『神目如電』,可是現在……」,他慘笑了幾聲,嗄聲道:「現在我的名字叫『有眼無珠』!」
賣野藥的郎中道:「我三哥『寶馬神槍』邊浩你已見過了,我行四。叫金風白。」
游龍生站在一邊,突然蹙眉問道:「聽閣下的口音,好像是南陽府的人。」
金風白道:「正是。」
游龍生點了點頭。道:「南陽府『一帖堂』金家藥鋪,是幾十年的老字號,我小時也曾吃過『一帖堂』的驅蟲散,不知閣下……」
金風白慘笑道:「連『萬牲園』的少東都已在賣鴨腳,還提什麼一帖堂呢?」
就連游龍生這種高傲之輩都悚然動容:「萬牲園?莫非張老善人的公子也在這裡?」
金風白道:「嗯。」
游龍生道:「是哪一位?」
那賣酒的道:「就是我這賣鴨腳的。」
游龍生長長吸了口氣,似乎不勝驚訝,又不勝感慨。
賣酒的道:「我叫張承蹭。砍柴的樵夫是我六弟,他這把斧頭現在雖只劈劈柴,但以前卻能『力劈華山』……」
麻子搶著道:「我是老七。叫公孫雨,因為我的麻子比雨點還密。」
賣臭豆乾的道:「我是老八,叫『赴湯踏火』西門烈,現在果然是──頭挑油湯。一頭挑烈火。賣的卻是臭豆腐乾。」
游龍生有些好奇,道:「不知大義士在哪裡?」
公孫雨道:「我大哥『義薄雲天』翁天迸已被人害死,這是我大嫂……」
獨眼婦人道:「我的名字可不好聽,叫『女屠戶』翁大娘,但你還是好好記著。」
說書的賠笑道:「老朽雖已年老昏庸,但自信記性還不錯,今日!諸位英雄見證,欲將將我們的血海深仇說出來。讓江湖中人,也好知道其中真相。」
游龍生:「血海深仇?莫非翁大義士……」
公孫雨厲聲道:「這人叫『鐵甲金剛』鐵傳甲。害死我大哥的就是他!」
金風白道:「我兄弟八人情如手足,雖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時都要到大哥的莊子裡去住上幾個月。」
張承蹭道:「我兄弟八人本來已經夠熱鬧了,所以一向沒有再找別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卻帶了個人回來,還說這人是個好朋友。」
公孫雨恨恨道:「這人就是忘恩負義,賣友求榮的鐵傳甲!」
金風白道:「我大哥本就是個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見到這姓鐵的看來還像是條漢子,也就拿他當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誰知……他卻不是人,是個畜生!」
張承蹭道:「過完年後我們都散了,大哥卻硬要留他多住兩個月,誰知他竟在暗中勾結了我大哥的一些對頭,半夜裡闖來行兇,殺了我大哥,燒了翁家莊,我大嫂雖然僥倖沒有死,但也受了重傷。」
翁大娘嘶聲道:「你們看見我臉上這刀疤沒有?這一刀幾乎將我腦袋砍成兩半,若不是他們以為我死了,我也難逃毒手!」
公孫雨吼道:「那時翁家莊的人全都死盡死絕,就沒有人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了,你倒說,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金風白道:「我兄弟知道了這件事後,立刻拋下了一切,發誓要找到這廝為大哥報仇,今日總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厲聲道:「現在我們已將這件事的始末說了出來,三位看這姓鐵的是該殺,還是不該殺?」
趙正義沉聲道:「此事若不假,縱然將鐵傳甲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公孫雨跳了起來,怒吼道:「此事當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們就問問他自己吧!」
鐵傳甲緊咬著牙關,嗄聲道:「我早已說過,的確愧對翁大哥,死而無怨。」
公孫雨大呼道:「你們聽見沒有……你們聽見沒有……這是他自己說的!」
趙正義厲聲道:「他自己既已招認,別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龍嘯雲歎道:「昔年聽過三國,讀過岳傳,但像這種心黑手辣、不忠不義的人,只怕連曹操和秦檜還望塵莫及。」
在江湖人的人心目中,秦檜和曹操之奸惡,本已是無人能及的了,雖然古往今來,世上比他們更奸惡的人還不知有多少。
翁大娘道:「既是如此,二位都認為鐵傳甲是該殺的了!」
龍嘯雲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李尋歡,有些艱難的說道:「該殺!」
這小眼神兒玩兒的,把他的好兄弟李尋歡看的都心碎了!
趙正義道:「何止該殺,簡直該將他亂刀分屍,以謝江湖!」
突然間,有人說道:「你口口聲聲不離『江湖』,難道你一個人就代表江湖麼?」;
眾人扭頭,不是韓文又是誰呢?
他們顯然是說的太過歡暢了,以至於忘記了這個殺星還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