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插手軍統的人事?」
秦衛很少把手伸進別人的地盤兒,哪怕戴笠跟他的關係在整個重慶算得上是最好,也經常性地擺出一副想邀他入伙的架勢,他也一向不理會軍統的事務。可沒想到這一回這傢伙居然開始關心軍統的人事安排了。人事大權可向來都是非常敏感的。
「雨農答應了?」
老蔣在辦公室裡的沙發上坐著,品著陳果夫番心烹好的茶葉,慢慢地問道。
「答應了。」陳果夫此時渾沒有一名國民黨組織部長兼老蔣侍從室主任應有的風範,倒是很像一個告密的小人,「不僅答應了,還把毛人鳳的胞弟毛萬里從東南辦事處調回了重慶,給秦衛當了衛隊長。」
「毛人鳳?」老蔣想了想,他這時候還真不怎麼曉得這個名字。軍統諸多大將都是戴笠自己一手提拔的,除了個別他派去的人,諸如鄭介民、唐縱等人之外,他並不怎麼清楚裡面的情形。自然更不曉得自己日後對毛人鳳的重視甚至可能還要超過這時候的戴笠。他現在只是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好像知道這麼個人。
「毛人鳳曾經跟戴笠來覲見過您。」陳果夫解釋道:「此人是戴笠的老鄉,當初戴笠報考黃埔也多虧了他的建議,所以戴笠組織起復興社之後,聽說他過得不如意,就把人招到了自己麾下。現在已經成了戴笠的左右手,在軍統跟唐縱的地位相差彷彿。」
「就為了秦衛的一句話,不把自己左右手的胞弟調去供其出氣?」老蔣微微皺眉,「他跟秦衛的關係居然有這麼好?」
「兩人最近的聯繫倒不像以前那麼多,但想想秦衛曾經用過的那些手下,諸如沈醉、徐遠舉等人。都是軍統出身。現在兩人一個在緬甸居中調節各方勢力,主持情報工作,觸角據說還伸到了印度;一個在雲南主持生產建設兵團和軍統雲南站事務,尤其是雲南生產建設兵團,連緯國也都在裡面訓練,又有楊傑這樣的名將坐鎮……徐遠舉可謂是大權在握。秦衛雖然名義上跟軍統不相統屬,但他對軍統的影響力一直都是非常大的。」陳果夫絲毫不掩飾自己挑撥的本意。「cc系」跟軍統本就不睦,中統和軍統都是特務機關,觸角遍及各處,你爭我搶的。早就不是什麼新聞了。老蔣也一直對這種狀態非常縱容,他自然明白該怎麼辦。涉及到軍統和戴笠,他要是不這麼說話,這位委員長先生恐怕才會坐不安穩呢。
「秦衛應該還是有分寸的。」老蔣想了想,又看了陳果夫一眼。他認為自己已經瞭解了這個世侄的目的。說到底。還是害怕秦衛跟軍統走得太近。畢竟,如果只是一個軍統。雖然現在跟中統爭執的非常厲害。卻不會被他們「二陳」放在眼裡。國民黨組織部還在眼前這小子手裡拎著呢,黨權在握,戴笠再有本事,根基上還是遠遠不夠。他能跟中統叫板,卻無法叫板全國各省市的黨部!可如果這裡面加上秦衛就不一樣了。到時候「cc系」縱然能夠獲勝,恐怕也是慘勝。何況誰又曉得秦衛有什麼辦法沒有,要是雙方真的起了衝突,「cc系」輸的可能性也是蠻大的。可話說回來,手下人有矛盾雖好。他卻不希望陳果夫兄弟倆跟秦衛和戴笠過早地衝突起來:
「我還是瞭解秦衛的。他從來不主動惹事兒。這一次,恐怕也是軍統的人招惹了他,念在雨農的面子上,才輕拿輕放的吧?」
「委座英明。」陳果夫也早就料到老蔣不會有什麼大的反應,聞言忙道:「軍統辦了張報紙,批判**的。辦得不是很好,被人抓住了不少把柄,可他們卻暗地裡借了秦衛的名頭……毛人鳳估計是想借用這個招數逼秦衛跟**和文化界那幫不分輕重的傢伙分割清楚,卻不想把秦衛得罪狠了。戴笠急忙從河南趕過來,也算是替他滅火。」
「哦?」老蔣眼神一亮,「這個毛人鳳,倒也有勇有謀!不錯。」
「呵呵,戴笠的眼光還是有的。」陳果夫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這毛人鳳這回自以為得計,卻同時得罪了秦衛和戴笠……親弟弟都被送到秦衛手下受罪,以後恐怕也有他受的。」
「秦衛不會拿他弟弟怎怎麼樣的,這只能算是個人質。」老蔣搖頭笑道,「如果他真的生了這個毛人鳳的氣,恐怕不等戴笠回來,這個毛某人就已經被收拾掉嘍。」
「呵呵,是啊。」陳果夫笑道:「秦衛這段時間休生養性,也真虧這個姓毛的,居然忘了咱們秦大長官殺起人來也是從不眨眼。」
「嗯……」老蔣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陳果夫的話提醒了他,讓他記起了秦衛背後還有一個情報系統,而且這個情報系統的實力應該不在軍統和中統之下,甚至可能還在其上。這樣一個人,又跟戴笠走得那麼近……
「你先出去吧。」老蔣又看了陳果夫一眼,說道。
「是。」
陳果夫應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可走了沒兩步,老蔣又突然在他背後說道:
「呆會兒打個電話給雨農,讓他明天來見我,嗯……帶上那個毛人鳳。」
「是!」
……
陳果夫樂呵呵地離開了老蔣的辦公室。他的目的達到了。老蔣雖然沒有直接召見毛人鳳,依然只是讓戴笠帶著過來,可其中的提攜之意已經極其明顯。秦衛和戴笠打壓之,委員長就提攜之,到時候這毛人鳳會聽誰的?軍統說不定還會由此分裂。當然,目前這才只是個苗頭,那毛人鳳也要夠聰明才能在戴笠的手上脫穎而出,不然不等成長起來就被戴笠給斃了,他這一番挑撥離間的活也就白做了。所以,老蔣安排的這個電話他得拿捏好分寸,不能讓戴笠發覺其中的意思。
「戴笠經常出去,重慶這邊兒的事務據說都安排給了唐縱和毛人鳳……」陳果夫琢磨著。「就叫他把這兩個人都帶過來。有唐縱幫著分擔一下,諒他一時半會兒也發覺不了什麼。」
「陳處長!」
陳果夫一邊低頭沉思,一邊慢慢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結果前面突然就走過來一個人,一聲招呼,總算把他的注意力揪了過來。可看清這個人的樣子,陳果夫卻忍不住心裡跳了幾下……剛剛正想著這個人呢,這麼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這人屬曹操的不成?
「原來是乃建啊,你這是……」
有些驚訝地看著一身戎裝的唐縱,陳果夫略微感到不解。唐縱是軍人,軍統也都有軍職在身。可自從唐縱被安排去擔任軍統秘書處主任。這傢伙每次來都明明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裝……怎麼突然又換成軍裝了?
「呵呵,有點兒事情想向委員長申請……可惜張處長還要在山西前線督戰,我只能自己來了。」唐縱笑道。
「哦?乃建你要申請什麼?什麼事還能是軍統自己處理不了的?」陳果夫笑道,他又來了興趣。
「我想申請調職。」唐縱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答道。
「哦……」陳果夫笑嘻嘻地點了兩下頭。接著卻又臉色一變:「你說什麼?調職?」
「是啊。」唐縱長出了一口氣,又復笑了兩下。「軍人嘛。總還是希望能上陣殺敵……我想上戰場上瞧瞧。」
「上……戰場?」你小子他m的有病吧?陳果夫眨了眨眼,突然很想這麼問上兩句。別人不清楚,唐縱是在侍從室當過組長的,也算是一起混過,他怎麼可能不清楚這傢伙的履歷?1927年第六期黃埔軍校畢業後,就在國民黨中央情報處、《建國日報》工作。1930年任戴笠部情報處主任秘書,1932年任復興社總社副書記,1936年任國民政府駐德國大使館副武官,受命調查研究德國警察、情報組織及歐洲各國動向。1938年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第六組少將組長,主管軍事情報,之後又再次回到軍統,任軍統秘書處主任,實際上的二把手……可以說,這貨從出校門兒開始,就管是的情報工作,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指揮過什麼戰鬥。這時候卻突然說想要去打仗?
「你考慮清楚了?」
好事兒!好事兒!短暫的驚訝和鄙夷之後,陳果夫又對唐縱的行為表示了由衷的贊同和褒獎: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乃建你能有這樣的心思,可見平時真的是以黨國為念……委員長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只希望委員長能不怪罪就好。」唐縱苦笑。他怎麼可能相信陳果夫的這種場面話?老蔣派他去軍統,就是看住戴笠的,他現在卻打了退堂鼓……能不被臭罵一頓就是好的。可這兩天他跟鄭介民通了好幾回電報,說真的,他真的要快羨幕死那傢伙了。中南半島馬上就要有大仗可打,新1軍首當其衝,必然受到重用。此戰,新1軍上下都是信心十足,鄭介民更相信自己在此戰之後,加上之前的功勞,一個中將跑不了。而再以其跟隨老蔣多年的情份,以及其本身老蔣親信的身份,到時候必然會獲得一個重要職務。雖說這職務未必有軍統二當家那麼威風霸氣,可軍統終究只是特務組織,長久不了的。敵人沒了,誰還養著這麼兇惡的鷹犬?別看現在軍統的人風光,可得罪的人也多如牛毛,到那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連個落腳地兒都不好找。
「未雨綢繆,未雨綢繆啊!」
唐縱暗暗給自己打氣,一旁的陳果夫也是不住暗自嘀咕:
「一個毛人鳳敢背著戴笠起別樣的心思,現在這姓唐的也想出走。難道……軍統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