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應瑞?」
聽到來訪者的姓名,徐遠舉竟微微有些失神。
「怎麼,你認識?」
「如果我沒有記錯,他、他應該是何長官的弟弟!親弟弟!」
徐遠舉緩過勁兒來,看著秦衛的眼神之中微微帶了些鄙視……連**第二號人物的親弟弟都不曉得,以後還怎麼在國民革命軍裡混?不過,再想想秦衛對**第一號人物的連襟也不怎麼看在眼裡的舉動,他也就釋然了。這貨貌似還真有那資格。
「何應欽的親弟弟?怪不得名字這麼像。」秦衛乾笑了兩聲,「這就是你查出來的那個想要趁我不在,買走捲煙廠的其中一個買家?」
「之前他並沒有出面,手下也打的是何長官的旗號,不過……想來也不會錯。」徐遠舉道。
「那他現在又來幹嘛?」秦衛問道。
「這個,職部不清楚。」徐遠舉有些羞愧。他現在可不僅僅是生產建設兵團的參謀長,還是軍統雲南站的站長。連何應欽的親弟弟到了雲南都不曉得,確實有些失職。可話說回來,何應欽的親弟弟,也不是什麼人都敢追查行蹤的。至少軍統的那些人是不敢的。
「不清楚就問,」秦衛朝衛兵示意了一下:「請那位何市長進來吧。」
「主任,您是不是……迎一迎?」衛兵出去請人去了,可看到秦衛依舊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兒,徐遠舉的臉皮忍不住有些泛抽……那可是何應欽的親弟弟。
「我進何應欽的門兒。他可從來都沒有迎接過我。」秦衛很隨意地回了一句。
「……」何應欽迎你?你當你是誰啊?徐遠舉頓時鬱悶不己……他知道秦衛現在了不得,不得了。可就算他再牛,人家可何應欽幾十年的資歷在那兒,怎麼也不可能出迎他呀。何況秦衛現在最大的本錢就是功勞和聲望,在人脈和勢力方面,跟何應欽依舊差著十萬八千里。兩者根本就不可以相提並論。可是,秦衛既然這麼說了,他也沒有辦法,誰叫他是跟秦衛混的呢?
……
「何某冒昧來訪。還望秦長官不要見怪。」
徐遠舉以為何應瑞進來之後會擺臉色,再怎麼說身份在那兒嘛,是不是?在整個中華民國,在聽到「何應欽親弟弟」這個名頭之後還能有資格不出門兒迎接的,估計也就剩下十個八個了。可讓他險些無法接受的,何應瑞不僅沒有以任何形式表現不滿,竟然還非常有禮貌的先朝秦衛問了個安。並且還賠了罪。
「哈哈哈,何市長不必如此,我跟令兄也算是老交情,在他面前,我可從來都沒客氣過。」秦衛卻是對何應瑞的態度非常滿意。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托大,可何應瑞只是貴陽市的市長。另兼國民政府貴州省軍管區司令部少將參謀長,無論哪個職位都在他滇黔綏靖公署主任的管理之下,只能算是他的下屬……所以,就算這人來頭再大,他也沒有出迎的道理。他甚至還打定了主意。如果何應瑞敢端架子,他就敢下黑手……別人怕何應欽。他可不怕。不過見面之後他卻放心多了,至少現在看來,何家的家教比孔家要強上不少。
「家兄也確實多次跟何某提到過秦長官,言語之中,頗多對秦長官的讚許和推祟。」何應瑞也跟著笑道,沒有一丁點兒的言不由衷。
「哈哈哈,這句我可不信。」秦衛大笑,「令兄每次見到我都忍不住想抽我兩頓,哪怕只是跟人提到我的名字也會生氣……他要是在你面前罵我我信,讚許或者推祟我,那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我說的可全都是事實。」何應瑞也自笑道。身為何應欽的親弟弟,他當然知道秦衛在國民政府裡面是個什麼樣的奇葩存在。不過何應欽還真就沒有跟他說過秦衛什麼壞話,反倒是讓他小心點兒,不要輕易得罪了那小子……尤其是在秦衛出任了滇黔綏靖公署主任一職之後,何應欽又拍電報提醒過他。因為何應瑞在貴州任職,正在秦衛的管轄之下。不過何應瑞卻對何應欽的提醒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他不是孔家小輩那種紈褲。他從小就被何應欽管束的非常嚴厲,甚至在貴州上陸軍講武學校的時候,還被時任校長的何應欽專門當典型關過禁閉,早早就明白了做人要自強自立的道理。何況他們何家跟秦衛的關係一直都不錯,秦衛在貴州有化肥廠,從來都是優先向他們何家供貨。光憑這一點,他就不可能主動找秦衛去唱反調。再說了,秦衛的主要心思都放在雲南,他在貴州,離得還遠著呢:
「家兄常言,秦長官雖然年輕,卻有大才,值得我們虛心學習……」
「這話我還是不信。不過我相信他一定告訴過何市長,說我這人喜歡聽奉承話,幾句好話下來,一般就能讓我找不到北。」秦衛打斷了何應瑞的奉承,又接著笑道。
「嗯,有這麼說過。」何應瑞想了想,竟還真的點了兩下頭,「家兄曾言:秦衛哪兒都好,唯獨聽不得好話。可惜越是與之熟悉,這好話就越說不出口……只想罵人!」
「哈哈哈,這才像何應欽說的話。」秦衛大笑。
「見笑,見笑了。」何應瑞又笑呵呵地朝秦衛拱了拱手,「不過如果秦長官不嫌棄,就叫我一起『輯五』吧,反正,咱們年歲也相差不多,如何?」
「這我可就失禮了。」秦衛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何應欽的親弟弟,因為這人真的是沒什麼豪門的架子:「我以後可就稱呼您『輯五兄』了?」
「榮幸,榮幸之至。」何應瑞笑容滿面。「那我以後就叫您『衛公』!」
「衛……公?」秦衛自己呆了一下,「我?」
「是啊。」何應瑞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您現在可是一級上將,自然要有份尊稱。」
「尊稱?這……用不著吧?」秦衛舔了一下舌頭,又仔細咂摸了一下「衛公」這個稱呼,還是搖了搖頭:「輯五兄,你還是叫我秦衛算了,這樣聽著舒坦點兒。」
「這怎麼行。您是長官!」何應瑞急忙道。
「不不不,」秦衛也連連搖頭,「還是叫秦衛好。秦老弟也行,而且這樣也顯親近,你說是不是?」
「這……怎麼好意思?」何應瑞表面為難,心中卻暗暗得意,幾下的功夫,正管的上級就成老弟了。看來,三哥(何應欽是家中老三)提醒的還真是沒錯。這秦衛就是聽不得好話,而且你越跟他客氣,他就越跟你客氣。看來,接下來的事兒肯定要好說的多。
「怎麼不好意思?我今年三十二,輯五兄你怎麼也比我大吧?」秦衛道。
「四十一!」何應瑞道。
「這不,正好!就這麼稱呼。」秦衛拍板道。
「那我就失禮了?」何應瑞也不再推辭。拱手問道。
「輯五兄!」
「秦老弟!」
「哈哈哈……」
……
「這貨一看就是來打關係的。可……他也太客氣了吧?難不成要獅子大開口?」
徐遠舉一直沒能插嘴,可他卻一直都呆在旁邊努力地觀察著何應瑞的舉動……不過,雖然一直這麼看著,兩人剛才的談話還是讓他有一種不夠真實的感覺:何應欽的親兄弟居然能這麼客氣,而且還主動在秦衛面前放低身段兒?當兄弟的不更應該撐起架子。免得墜了兄長的威風嗎?這人真的是何應瑞的本尊,不是什麼人冒充的?
「秦老弟啊。既然都說到這兒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這次來,可是有求於你啊。」有關稱呼的事情搞定,屋裡的氣氛陡然親熱了許多。何應瑞看著秦衛的眼神也越來越**。
「呵呵,我就知道輯五兄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我可有言在先,能幫的,我一定幫;不能幫的,我可是愛莫能助!」秦衛笑道。
「放心,我知道老弟你的為人。」何應瑞絲毫沒有不快,反而越發的認真:「我這次來昆明,其實是有兩件事。」
「請講。」秦衛道。
「第一件:秦老弟你跟七星公司鬥法,好像是失了一著?」何應瑞小心地看了秦衛一眼,問道。
「不瞞輯五兄,現在我還為這事兒煩著呢。本以為能再耍上孔祥熙一次,可沒想到他這回竟然鐵了心的要跟我玩兒下去……我現在身在昆明,也不好直接跑去問他要債,現在兵團裡面大批的煙葉積壓,都不知道怎麼處理啊。」秦衛苦笑道。
「給我如何?」何應瑞直接問道。
「煙草?」
「對。我要全部。」何應瑞答道。
「輯五兄你可要想清楚。」秦衛詫異地看著這個新結識的「朋友」,「這可是孔祥熙看中的東西。雖然你未必害怕那老傢伙,可這麼憑白得罪了孔家也不是什麼好事兒。恐怕就是令兄也未必樂意。」
「是啊,何市長,」徐遠舉也忍不住道:「孔家可是放了狠話,誰敢要這批煙草,就是跟他們孔家做對。不然西南幾省這麼大,我們這批煙草這麼優質,也不可能找不到下家。」
「我當然知道這事兒。可是我們貴州煙廠剛剛擴大了規模,正在等米下鍋,總不能為了他孔祥熙,就讓那麼多設備白白閒置吧?」何應瑞答道。
「貴州也有煙廠?」秦衛一怔。
「就是原先的青年煙廠,內遷之後改了名,生產的黃河牌捲煙銷路不錯。」徐遠舉解釋道。
「那不就是競爭對手了?」秦衛的眉頭擰了起來,看著何應瑞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