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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長官真是氣勢十足啊。」
盧漢知道秦衛是什麼意思，人家這是示威來了！本來，要是別人這麼幹，他早就給轟出去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有你們這些外人撒野的地兒嗎？可秦衛不行。秦衛不僅有資格撒野，而且還已經撒過了……撒完之後，他表哥的「雲南王」也幹不成了。要不是現在還是抗戰時期，重慶需要一個穩定的雲南，他都未必有機會接位。而龍澤匯肯定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想到了秦衛當初的「猖狂」，所以才不敢輕易招惹對方發飆……就因為倆學生，找來幾萬大軍圍了昆明，誰曉得這貨會不會因為幾句場面話就再收拾他們一回？就算不收拾盧漢，收拾他龍澤匯這麼個少將還不是小菜一碟？……這兒是雲南，他們能先下手為強？下什麼手？為什麼強？人家是抗戰功臣！而且還是大功臣！二級上將，空軍總司令，滇黔綏靖公署主任，隨便哪個職位都是響噹噹的，少根寒毛都至少能砸死幾個將軍。只要還不想造反，你敢下手試試？
「不是氣勢足，我這是急的。」秦衛突然咧了一下嘴，「盧主席，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送東西？」盧漢怔了一下，然後就把目光投到了一邊周恬提著的公文包上。
「這是我以滇黔綏靖公署主任的身份草擬的一份《滇黔兩省行政改革規劃書》，想請盧主席先過過目。」周恬從公文包裡掏了來一份厚厚的文件交給了秦衛，而秦衛接過來就順手交到了盧漢手上，「我希望盧主席能在一周之內看完，然後將之付諸施行。」
「什麼意思？看完就要付諸施行，你這是在下命令嗎？」龍澤匯叫道。
「我也不想這麼著急。」秦衛笑笑：「可恕我直言。如果我不這麼說，這份規劃書盧主席會看嗎？或者，隨便瞄兩眼就扔到哪個犄角旮旯？」
「行政改革規劃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即便秦長官您是滇黔綏靖公署主任，恐怕也沒有權力直接下令施行吧？」張沖問道。
「那就一點一點的來，先找一個小一點兒的地方進行試驗，哪一項政策成功，就推行哪一項。」秦衛道。
「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張沖繼續說道。他原本對秦衛沒有惡感，相反還挺佩服這位老弟。可秦衛居然對盧漢想要提拔他擔任二路軍總指揮的事情表示了反對，他自然也就不願意客氣了。他暗地裡反對龍雲。還不是因為龍雲在他回滇之後就一直把他閒置起來，不願意給什麼權力？
「回答什麼？至少我不會把雲南搞得更差。」秦衛笑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的話，那我就直說吧，其實我希望把雲南做為一個試點，把行政制度化！」
「行政制度化？這話可真好笑。難道我們的行政方式沒有制度？」龍澤匯不屑地冷笑。
「當然有制度，但是不夠明朗。」秦衛道：「尤其是在涉及到民政方面的許多制度都太過粗略。且執行方面也很有問題。甚至絕大多數制度在執行方面靠的看的都是主事者的心情。這怎麼行？以前的我不管，既然現在我當了這個主任，就需要有一個章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章程。」
「這還只是綏靖公署主任，如果哪一天秦長官當了國防部長，那中國所有當兵的豈不是也都要遵守什麼章程？」龍澤匯又冷哼道。
「沒錯。」秦衛一笑。「不遵守的，我一定會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那麼紅。」
「……」
「秦主任，改革這種事情，可不是隨便說上幾句就能做到的。」盧漢心中大怒。他確實很忌憚秦衛。被這傢伙一攪。雲南本土實力大損，第1集團軍被老蔣強行留滯在抗戰前線，雲南本土的兵馬，即便加上各地的保安部隊也已經不夠二十萬，這些人別說對抗中央，就是光對上關麟征的第15集團軍也恐怕不夠看。何況關麟征的大軍就駐紮在昆明外圍，俞濟時的空降師就在昆明機場駐紮，雲南各地的部隊卻四面八方都有，極為分散，這就更沒有對抗的底氣了。他本來的打算是暫且不理軍事方面的劣勢，憑著雲南本土勢力對行政權力在大範圍內的掌握，先鞏固住這一塊兒再說。可沒想到秦衛氣勢洶洶的找過來，上來就要搞什麼「行政改革」？這不就是想連他們最後的一塊陣地也搶去嗎？
「我知道。歷史上的任何一次改革都不容易，哪怕只是小的改革。」秦衛笑道，「可是盧主席，再難也要去做啊。不做的話，豈非連希望都看不到了？」
「可現在的形勢需要的是『穩』！」張衝上前一步道：「雲南身處抗戰大後方，地位極其重要，絕對不能出現半點兒混亂。否則影響就不只是雲南一地，而是整個抗戰大局。」
「所以我願意一點一點的來，先找一個地方做試驗，成功了，再將相應的成功策略向各地進行推廣。」秦衛答道。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一個地方成功了，在另一個地方可不一定會成功。」張沖反駁道。
「雲鵬先生想必不知道，你說的這橘和枳其實並不是一種植物，它們是兩種並不相干的物種，只不過是長得像罷了。」秦衛笑道，「當然，你的道理我也明白。所以我說我願意一點一點的來，願意一地一地的試。我相信，只要監管到位，上下消息通達，及時地把各地的消息反饋過來，我們是能夠解決大部分問題的。」
「大部分？那不還是有問題沒解決？」龍澤匯覺得找到了突破口，又道。
「龍旅長的意思，雲南現行的制度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秦衛瞄了這貨一眼，反問道。
「你……」
龍澤匯張了張嘴，又一次被噎了回去。
「行政改革，茲事體大。我看秦長官還是先考慮考慮再說。」盧漢已經認定秦衛是來找麻煩的。對方在把中央軍強行開進雲南之後，又開始試圖搶奪他們對雲南的行政管轄權。他甚至還覺得，秦衛根本就是想把他這個省主席架空……估計這貨是對自己只能出任滇黔綏靖公署主任，未能兼任雲南省主席一職而感到不滿，所以才又搞出了這麼一套。搶班奪權！這就是對方想要搶班奪權的先奏！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把這事兒捅到重慶，捅到老蔣面前，讓老蔣給他分說分說，問問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可這一次不行。誰都曉得重慶這一回能把中央軍開到昆明都是秦衛的功勞，當時整個重慶都是反對秦衛的，從政府到民間，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而為了對付這種浪潮，秦衛還採用了一些激烈的手段，使得其本身與文化界相當友好的關係都出現了裂痕，甚至傳聞連老蔣都已經做好了把這傢伙降職查辦的準備……可偏偏秦衛就成功了。輕輕鬆鬆，一槍沒放就拿下了昆明。論功行賞，一個滇黔綏靖公署主任怎麼夠？人家秦衛本來可就是上將，還當過軍事委員會委員。要知道，龍雲下台，上面給的安慰就是軍委會委員，雖然這只是虛職，可單純以職位高低算的話，還在雲南省主席之上。立下那樣的功勞，卻連個省主席也撈不到，別說秦衛，就是盧漢自己也替秦衛虧得慌。可不管怎麼想，現在秦衛的矛頭卻是指向了自己，盧漢只能奮起反抗。
「不用考慮了，就這麼辦。」秦衛卻根本沒有給盧漢任何機會，微微一笑，「一周之後，我來聽盧主席的回答。告辭！」
……
「姓秦的這根本就是目中無人，想要霸王硬上弓！」秦衛甩下一句話就揚長而去，囂張的背影看得盧漢三人牙根直發癢……龍澤匯更是直接把盧漢手裡的規劃書奪過來，使勁兒地給扔到了一邊，「老子就不按他說的辦，看他能怎麼樣。」
「別人還好說，秦衛……說不定真就敢下黑手啊。」張沖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他號稱「小孔明」，向以機謀多智自詡。可秦衛這一回根本就不給你講什麼智力，一上來就直接攤牌，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不給。要麼按我說的辦，要麼……等著！別人這麼干他們不怕，等著就等著，這兒是雲南，是他們滇系的地盤兒，誰怕誰啊？可秦衛不行！這位仁兄「前科」太重，說翻臉就翻臉，下手還又狠又準。而且滇系剛剛經歷了一場重創，盧漢才剛回到雲南，還沒有完全掌握龍雲留下來的那些力量，這時候就跟秦衛對抗，一個不好恐怕又會重蹈龍雲的覆轍。真要是那樣的話，滇系可就徹底完了，連翻身的機會都不會有：
「所以，我們在這個時候必須穩住。千萬不能讓對方找到發動的機會。」
「我知道。」盧漢一直在喘著粗氣，秦衛的背影越小，他的出氣聲就越大，可等到秦衛的背影看不到了，他的氣兒卻又突然細得聽不到聲了……然後，就聽到他對龍澤匯道：「把規劃書給我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