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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我好?」
即便龍雲早就已經調整好了心態,甚至還準備好了迎接秦衛的對他認仇為親,認賊作父的醜態的冷嘲熱諷,可聽到這話還是不禁氣得臉皮發抖……搶了他的地盤兒,還說是為了他好?眼前在這雲岫樓裡呆著的,除了極個別的人物,無一不是國民政府裡面的老狐狸,也幾乎無一不是臉厚心黑的典範,可他還沒有發現有一個能像秦衛這樣顛倒黑白,不要臉的。
「龍某還真是有點兒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如果秦長官是說龍某教子無方,蓄意偏袒,以致於中央不得不下重手,那龍某還能理解。可這怎麼就成了為我好呢?」
「龍長官,」秦衛笑笑,「不知道您對甲午戰爭之中,咱們中國的失敗怎麼看?」
「甲午戰爭?」龍雲有點兒發懵,「這跟我們的事有什麼關係嗎?」
「就只是問一下您的看法而己。」秦衛笑瞇瞇的,「您總不會連這個也不樂意賜教吧?」
「我可不敢賜教秦長官。」龍雲輕吸了一口氣,又想了想,道:「甲午……自然是因為清廷**無能,還有李鴻章先是任人唯親,海戰失敗之後又畏敵怯戰,故而給了日本人以可趁之機……」
「大方面好像是沒有錯。不過我這兒倒是有一個不太一樣的看法,而且這個看法是出自日本人。」秦衛瞇著眼睛,「是個日本間諜,叫什麼小太郎的,他這樣描述甲午戰爭中中國的戰敗。他認為,大清之敗。乃敗於全民**,而非一人之過。當時清廷朝野都說應該殺掉李鴻章,如此萬事皆了,實際只說明了那都是一群蠢貨!」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蔣介石很不滿自己被冷落到一旁,尤其是龍雲……這貨是來求他幫忙的。出於一個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也不想讓人覺得他喜歡趕盡殺絕,這才答應出面給秦衛提點一下。可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龍雲自己就先被秦衛帶到了一邊,從「正事」拐了不知道多少條街。直衝甲午戰爭去了不說,還把他這個頭號大人物也忘到了一邊……他們難道不知道,他蔣某人生平最為推祟的就是曾國藩,而身為曾國藩的弟子,也是近代中國幾乎排頭號的實權人物,李鴻章也是他的主要研究對像之一?
「李鴻章當時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支撐起了整個中國。馬關挨了一槍。讓日本人不得不減去了兩億兩白銀的賠款……當時的中國,又有幾個有能這個能耐?」
「……」秦衛無奈地看了看天花板。他覺得老蔣這話實在是很讓人提不起士氣……挨了一槍減兩億兩白銀,那你蔣介石現在肯定比李鴻章的權力大多了,幹嘛不去挨上幾槍?說不定十槍八槍之後,就能讓日本人心滿意足的撤軍回家了呢。
「我倒是聽說,當時梁啟超聽人罵李鴻章,極為生氣。認為凡咒罵李鴻章者,為秦檜者最多!」陳佈雷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老蔣的身後,聽到老蔣的話後臉色也是微微發黑,急忙幫著補救。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跟雲南的事又有什麼關係?」龍雲總算意識到了不對,急忙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甲午一戰,讓中國人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麼的虛弱,也讓許多中國人開始真正的去研究如何才能強盛我們的國家……」秦衛抿著嘴,臉色變得鄭重起來:「而今天日本人的入侵,也終於讓我們知道了一個分裂的中國到底有多麼的好欺負。所以。抗戰之後,大一統必然會成為全中國人民最大的呼聲,任何敢予在這種呼聲下選擇對抗的人,都會被全中國人的力量碾成齏粉!」
「好!」老蔣大樂。這話他喜歡聽。雖然他這回是來幫龍雲向秦衛說情的,可他同樣對那些軍閥和地方割據勢力深惡痛絕。要不是你們這幫人拖後腿。老子何至於被打到重慶來?
「確實好……秦長官這一席話讓龍某深受教誨。」龍雲笑著,臉色卻有點兒泛青。他是來求情的,早就做好了被羞辱的準備,卻沒想到秦衛會選擇這麼一個方向……打人不打臉。老子教子無方,你就說我不會教兒子好了,幹嘛扯上割據一方的舊事兒?丟地盤又丟臉,你還嫌老子不傷心嗎,非得再揭開這個瘡疤?
「這麼說,龍長官是承認中央行事的正確性嘍?」秦衛自然不會理會龍雲的想法,看這傢伙低頭,又笑瞇瞇地問道。
「龍某無知,竟然敢為了一個犬子對抗中央。現在落到今日的地步,確實是自找。」龍雲苦笑一聲,又朝秦衛拱了拱手,「不過犬子尚還年幼,不知道自己得罪了秦長官,所以,還望秦長官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不知秦長官意下如何?」
……
「可憐啊。」
這邊又有老蔣,又有龍雲,還有秦衛,自然是備受眾人矚目。而在場的也無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看到龍雲朝秦衛拱手,不用猜就知道是為了什麼……想想這位老兄在幾天前還是一方霸主,赫赫有名的「雲南王」,跟老蔣也能稱兄道弟,今天卻要對一個晚輩拱手求情。這種場景,即便是見慣了風起雲湧的眾人也不禁都感到有些唏噓。而這其中,又尤以曾經被秦衛整過一把,險些連行政院長的位子也保不住的孔祥熙為甚。
「就看這秦衛會不會做人了。」孔祥熙邊上站著的是財政部長俞鴻鈞。這位老兄的名字曾一度讓秦衛大為驚歎。畢竟,身為後世常年混跡於網絡的一員,秦衛又怎麼可能不曉得「鴻鈞」的大名?敢用這兩個字為名,這姓俞的定然不是簡單貨色。而事實也確實如此。能被老蔣提上來,代替孔祥熙執掌國民政府的財政大權,本身就是老蔣的心腹之一。之後,老蔣敗退到台灣。此君依舊是財政部長,後來更是做到了行政院長,還身兼中央銀行、農民銀行、交通銀行幾大主要銀行的總裁,槓槓的大人物。至少比閻錫山、白祟禧、陳果夫、陳立夫這些人混的強多了。不過,雖然一直到最後都混得極好。俞鴻鈞的法寶卻就只是兩樣:一是自身的能力;二就是死抱老蔣的大腿。就像是解放戰爭時期,法幣貶值厲害,老蔣錢不夠用了,讓財政部想主意。結果俞鴻鈞和另外幾人就搞出了金圓券,還弄出了什麼「沒收法令」,即私人不得持有黃金。凡持有者,必須立即兌換成金圓券,如有私藏者,全部沒收!結果,僅用不到三個月,通過金圓券。老蔣就收到了價值近兩億美元的金銀外幣,至於金圓券……很快就跟法幣一樣貶到了地底下,比廢紙還不如了。
「做人?這小子要是會做人,就不會一氣之下拿下雲南!」孔祥熙聽到俞鴻鈞的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看著吧,龍雲這回肯定是剎羽而歸。」
「不會吧?他背後可站著委員長呢。」俞鴻鈞一向主持財政事務,跟軍界接觸的不多。雖然曉得秦衛的大名,卻不認為那小子敢駁了蔣介石的意思。何況龍雲現在已經是落了架了鳳凰,按照自北洋時代就開始的軍閥鬥爭法則,只要下了野,沒了權,大家就不應該再追究各自的舊怨。人家龍雲現在又已經低了頭,秦衛再怎麼著也不應該趕盡殺絕才是。
「委員長?」孔祥熙「嘿嘿」了兩聲,「人家可是剛剛指揮空軍炸了日本人多少艘軍艦,其中還有兩艘是戰列艦……這是多大的功勞?陳紹寬差點兒就想把海軍總司令的位子讓給他了。可委員長到現在都沒什麼表示,你說他能滿意嗎?」
「這麼年經就已經是二級上將。他還想怎麼樣?還想再升一級?那他要是以後再立了功,豈不是要當委員長了?」俞鴻鈞驚道。
「我看他就是奔著那個位子去的。」孔詳熙早就在老蔣面交挑撥過,也不怕說得太露骨,何況俞鴻鈞是老蔣的人,不可能把這話告訴秦衛。「不信你看看這屋裡的人:何應欽和白祟禧跟他一直不清不楚,陳果夫和陳立夫和他的關係也不錯,張治中和陳佈雷向來對他相當欣賞,沒少在委員長面前替他說過好話,也就剩個陳誠還算疏離點兒,可第九戰區還有個薛岳,那也是很欣賞他的……再加上他跟戴笠的關係,白祟禧跟李宗仁的關係,嗯,對了,北邊兒的傅作義還欠著他好大幾輪人情呢……這才兩年出頭吧?再過幾年,有誰還能壓得住他?」
「這……確實應該提醒一下委員長。」俞鴻鈞看了孔祥熙一眼,點了點頭。他明白眼前這死胖子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挑撥離間麼?全重慶,誰不曉得孔家跟秦衛的矛盾?可話說回來,他俞某人也不是那麼好利用的……就把這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老蔣,就說是孔祥熙說的,至於委員長會有什麼想法,會怪罪這兩人中的哪一個,都跟他無關。只要委員長能曉得他的忠心就好。
……
「龍長官,龍三公子他得罪的可不是……」
「委座!」
秦衛一直都在遲疑……他並不是遲疑要不要堅持要求處置龍繩斌,而是在遲疑該怎麼回答龍雲的話。畢竟老蔣現在就站在龍雲身邊,這裡面的意思不言自明。他不是那種強項令,可以有原則,但如果可以不用直接對抗老蔣這種大波ss的意志,他還是願意選擇比較婉轉的方式。可是想了半天,他還是沒想到怎麼說才能既表達出自己的堅持,又不會讓老蔣感到生氣。畢竟眼前的兩個傢伙都是老狐狸,再拐彎兒抹腳也拐不到哪兒去。所以,猶豫了一陣兒這後,他決定直言,也省得龍雲再到處找人來煩他……可沒想到就在他剛剛開口的時候,門外突然又衝進來一個人,正是外交部長王寵惠,不過此時的王寵惠卻沒有一點兒外交官的風度,顯得相當急迫:
「委座,柏林電報,德國和意大利接受日本加入軸心國,他們結盟了!」
「結盟了?」老蔣像是愣了一下,不過卻並沒有顯得太過緊張,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不過,結盟就結盟吧,這正好讓英美能更加支持我們。」
「委員長,」秦衛卻沒有老蔣那樣良好的心態,聽到王寵惠的話後,他猛得向前一步:「馬上下令吧,讓杜聿明進入北越,奪下紅河以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