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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意思,可是美國未必會樂意參戰。他們國內一向都是孤立主義盛行,不會為了跟自己不相干的戰爭付出自己國民的生命。」
周佛海明白徐遠舉的意思,畢竟他再差也是個政府首腦。可問題是,如今的美國確實距離中國太遠太遠,雖然大家都知道那是世界第一工業強國,可並不覺得可以威脅到自己。甚至,此時的德國都比美國對中國有威懾力的多。
「一戰的時候,也是所有人都以為美國不會出手.可結果呢?何況,在美國,說話算話的並不是老百姓。」徐遠舉對周佛海的見識嗤之以鼻:「就算美國公民不願意出兵參予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也無法阻止什麼。」
「美國可是民主國家。」丁默村道:「老百姓手裡可握著選票呢!」
「是嗎?那我問你,汪精衛在的中國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如何?」徐遠舉反問道。
「汪先生自然是中國最合適的領導者。」周佛海道。
「哈哈哈……」徐遠舉大笑:「最合適的領導者?周先生這個玩笑開得不錯……如果汪精衛能突然帶著南京政府反水,並把日本人趕出中國,那麼,他一定可以成為中國人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之一。至於他之前的叛國行徑,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理解為韓信受胯下之辱。但這可能嗎?」
「你忘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們把重慶政府消滅,統領全中國。那時候,中國人同樣會把汪先生當成英雄。」周佛海道。
「沒有這個可能。」徐遠舉搖頭:「因為就算日本人能夠在未來佔領全中國,汪精衛也等不到那一天。他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你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依據。」周佛海道:「僅憑信口開河就想讓我相信?」
「信口開河?周先生,汪精衛請日本人幫自己看過病吧?」徐遠舉問道。
「沒錯。」周佛海點頭。「但檢查的結果是汪先生很健康。」
「當然健康。日本人現在還急需汪精衛幫助他們維持局面,自然不可能把他的具體病情洩露。不然的話,他豈不是要去治病?那時候,光憑你和陳公博,能撐起現在南京政府的架子嗎?」徐遠舉冷笑,「至於周先生你的懷疑更是無聊的緊。難道你以為汪精衛健健康康地就能活下去了?日本人萬一真的成功達成了戰略目標,他們憑什麼還要把偌大的中國交給你們?即便是現在,你們南京政府雖然名義上是淪陷區的最高政府機關,可你們能管轄到山東、河南以北的地面兒嗎?」
「當然管得到。」周佛海道。
「真的?」徐遠舉一臉譏諷。
「……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己。」周佛海臉色越發難看。北平的漢奸政權比他們的南京偽國民政府建立更早,對日本的依附程度也更高。所以,雖然名義上已經歸屬他們管轄,實際依舊只看日本人的臉色。做事我行我素。不然的話,汪精衛也不會在前段時間趁著寺內壽一和土肥原疑兵佈陣的時候,想著把華北的幾個治安總隊調到南邊兒。那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先從兵權奪起。可惜日本人雖然沒有反對這個計劃,卻借口岡部直三郎兵敗危急。一直拖著華北的那些偽軍不放。弄到現在,這個計劃實際上已經被攪黃了。而由此可以看出。日本人並不希望他們的南京政府能夠統領全中國。哪怕他們已經極度依附了過去。
「時間早晚?」徐遠舉已經提不起譏諷的力氣了,這些漢奸的嘴巴實在太硬,他真希望這是在軍統的刑室,那樣他就可以不需要費什麼口舌,直接用各種刑罰來撕開周佛海這張堪比城牆的臉皮:「不論早晚,汪精衛都不會有好結果。日本人最想做的就是吞併整個中國。不然的話,他們費心費力地打仗幹什麼?直接吞併東三省和朝鮮,將之併入日本不更省力氣?你們和汪精衛不過是個緩衝,讓日本人有時間同化或者說是奴化中國而己。就像英國之於印度……而中國跟印度在歷史和文化上的不一樣,以及日本在國力上跟英國的差距,他們絕不可能讓中國真正的統一在某個政權之下。那對他們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所以,即便日本人勝利了,汪精衛也頂多獲得一個領袖的頭銜,而他一旦敢把自己的權力向全中國展開,那麼他的死期也就到了!當然了,這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能活到那個時候。」
「你胡說!你胡說!」周佛海臉色發白。他被嚇到了……其實以他的水平不是想不到這些,只是他一直本能地排斥這種想法。中國這麼大,不靠中國人,日本人怎麼能掌控全中國?而他和汪精衛等人自然就應該是替日本人掌控中國的最好人選。到時候,雖然還被日本人壓著,可他們終究還是成為了中國的主人,他們將比之前蔣介石的權力還要大。可是徐遠舉的這一番話卻把他的幻想毫不留情的撕開,並且告訴了他一個**裸的事實……不論在什麼時候,誰掌握了中國的權力,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只要這部分權力比較強大,會對日本人構成威脅,那他就是日本的敵人。而這也不是沒有例子的,比如:張作霖!
「我有沒有胡說,以周先生和丁先生的智商自然可以做出準確的判斷。」徐遠舉微笑道:「當然,我們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就像我之前所說的,美國人不可能坐看日本佔領全中國!因為他們不會允許在太平洋的另一邊出現一個可以跟自己相媲美,甚至是還要超過的勢力!因為那對美國來說絕非好事,相反,還有可能是一場災難。」
「你為什麼一定要牽扯美國?」丁默村不解:「美國雖然工業實力強大,可他們的軍事水平並不高。而且……」
「而且什麼?而且美國人民不樂意打仗?」徐遠舉撇了撇嘴,「我早就說過,美國說話算話的不是那兒的老百姓,而是有錢人。確切地說,是那兒的工業家和金融家!……學過經濟的人都會知道工業革命是促成歐洲強大,並向外大幅度擴張的主要因素之一。因為那些工場主要掙錢,可國內的市場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需要。面對經濟的需要,面對財富,歐洲還爆發過『羊吃人』的圈地運動。同樣,這也使得他們把殖民地遍佈了全世界……可美國有什麼?別跟我說什麼他們本國的市場足夠龐大,那是屁話。1929年的那場經濟危機就是從紐約開始的,牽聯了全世界,一直持續了十多年。可為什麼會有這場經濟危機?因為生產過剩!市場無法消化那龐大的工業生產能力!為此,羅斯福上台之後,背棄了資本主義的自由經濟政策,轉而採用了社會主義的手段,讓政府出面調節經濟,通過建設一些基礎設施來增加內需,帶動就業。可是這也僅僅只是緩解而己。美國早晚會再次陷入同樣的局面。那時候該怎麼辦?把已經弄好的基礎設施扒了,再重建一遍?美國老百姓同意,那些有錢人也不會同意。就像在上一次的經濟危機之中,農場主寧願把牛殺了,把牛奶倒進溝裡也不願意給那些吃不起飯的老百姓送去。為什麼?他們要錢!殺掉了,倒掉了,牛肉和牛奶的價格才會保持不變,才能讓他們的損失減到最小。」
「所以,為了預防同樣的事性再次發生,美國肯定會藉著這一次戰爭的機會再次出面?」丁默村問道。
「沒錯。」徐遠舉點頭,「美國本土的市場已經容不下他們那世界第一的工業實力,南美的市場也不大,還要跟歐洲人一起分……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選擇哪個方向?只有中國!因為只有中國現在還沒有被人佔去。」
「你說的這麼多,卻忘了一點,那就是美國總統頂多連任兩屆。羅斯福現在已經是第二任。他不可能為了一場難知勝負的戰爭賠上自己的政治生命。而他的繼任者也不可能在沒有完全掌握形勢的情況下就發動戰爭……」周佛海突然道。
「美國跟中國是不一樣的。如果是中國,領導者的權力基本不受制約,自然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可美國真正說話算數的是那些有錢人,是那些財團,是摩根、是洛克菲勒、是杜邦、是梅隆、是波士頓,是克利夫蘭……羅斯福會下台,這些財團可不會下台,而資本……是有擴張性的。」徐遠舉獰笑:「趁著中國跟日本打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出手,不僅可以輕鬆地擊倒一個未來強大的對手,而且收益巨大。別說是這些眼光毒辣的大財團,就是我這樣的小人物也會抓住機會。」
「那我們到時候可以跟美國人……」丁默村道。
「跟美國人怎麼?我說了,你們跟日本人的關係太過『深厚』,美國人不可能選擇你們。何況,就算你們想靠過去,又能比得上宋家在美國的關係嗎?日本人又會那麼輕易地放你們去嗎?」徐遠舉輕蔑道。他知道丁默村已經心亂了……這些人心中沒有國家和民族,有的只是自己。而一旦發現前途無「亮」,自然也就比常人更加擔心。不過,丁默村只不過是他的次要目標,這一次的主要目標是周佛海。所以,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緊盯著這個偽國民政府的第三號人物。
「我得想想……」
周佛海沒有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