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
「來了?坐!」
「是。」
毛人鳳小心翼翼在地辦公桌前的沙發上坐下來之後,就轉過頭直視著戴笠,很恭敬的樣子。
「聽說你最近過得挺悠閒的?」戴笠靠在椅背上,雙手叉在一起放在腿上,注視著這個少年時就相識的夥伴,彷彿想要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些什麼。
「還行吧。現在是國共合作,特種問題研究室也沒有太多的事兒可幹。」
毛人鳳笑了笑,沒有任何的不滿。
「都不是外人,你給我裝什麼樣子?」戴笠突然咧了一下嘴,「當初你為了跟向影心結婚,找茬兒把反對最激烈的王春泉給斃了。那可是我的警衛,以你平時表現出來的性子,怎麼可能朝我身邊的人下手?可你偏偏就這麼幹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娶向影心不是為了什麼情呀愛的,你是為了那個女人的能耐。我沒猜錯吧?」
「……」毛人鳳怔了一下,微微低下了頭。戴笠口中的那個王春泉他當然記得。那小子是戴笠的一個警衛,跟財政部一個姓李的小妞好上了,本想結婚來著,可戴笠規定的戰時紀律在此:抗戰期間,軍統人員不得成婚,甚至連談戀愛也不許。以致有情人難成眷屬。王春泉申請了幾次都被拒絕,所以看到他要娶向影心之後,立即就牢騷滿腹,還經常在外面跟人說戴笠偏心。說什麼他毛人鳳可以結婚,我為什麼不能?一氣之下,在重慶租了一間房子,直接就跟那個姓李的小妞兒同居了,而且還鬧得重慶的軍統人盡皆知。這件事讓他和戴笠都有些下不來台,結果還是他偷偷搜集了一些王春泉的不法證據交給戴笠。讓戴笠找到機會,數罪齊罰,把王春泉給斃了。這既讓戴笠出了一口氣,也讓那些反對他結婚的人閉了嘴。
可話說回來,槍斃王春泉也是戴笠許可的。今天這傢伙又提起這件事幹什麼?僅僅只是想證明他毛某人心狠手辣?
「鄭介民的心思其實不在軍統這邊兒,那傢伙的本意是想當個『儒將』,如果不是你急於擴大在咱們軍統內部的影響力,他也不會找你下手。可惜啊,你性子太急。」戴笠又道。
「局座。」我性子急?我要是性子急也不會一直把冷板凳坐到現在?毛人鳳暗中撇了撇嘴,可看向戴笠的時候,他卻又換了一副苦笑的表情:「您教訓的對。這確實是我的一個缺點。可是咱們雖說是軍人,卻也是屬於政府工作人員……這年頭,誰不想當官啊?代理、代理。聽著好聽,可一時半會兒還好,誰又願意這麼一直給人『代』下去?說句不中聽的,他鄭介民整天呆在軍令部,軍統這邊的活可一直都是我在干!」
「哈哈哈,果然還是有怨氣。」戴笠突然笑了起來,「這些天憋得難受了吧?」
「您是瞭解我的。幾個月了。整天對著張國燾那種人,誰不難受?」毛人鳳「幽怨」道。
「那為什麼不找人問問?就算你不好意思出面,不是還有向影心嗎?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你娶她。不就是要用在這種時候嗎?」戴等又問。
「既然局座您安排我去研究對付**的事情,肯定有您的想法。我是有野心,可說句實話,我這野心再大。頂多也就是有朝一日能接您的班兒。而且自從加入軍統以來,我又沒做錯過什麼。您總不能就真的因為一個鄭介民。把我這個老鄉扔到特種問題研究室一輩子吧?」毛人鳳一副鬱悶的樣子。
「呵呵,還是你瞭解我。」戴笠地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敲著,「不過你知不知道咱們軍統最近的名聲宣揚的很大?」
「知道。」毛人鳳點頭,「在上海,接連擊殺林之江、張德欽、吳四寶、張嘯林、傅筱庵五大漢奸,尤其是張嘯林和傅筱庵,一個是偽浙江省主席,一個是偽上海市市長,影響極大。聽說那些意圖投靠汪精衛的人也有許多嚇得縮了回去,已經投靠的,更是恍恍不可終日,生恐咱們軍統的人找上門兒去……」
「你消息落後了。」戴笠輕哼了一聲,「據可靠情報,梅機關新任機關長睛氣慶胤和憲兵大尉塚本誠從76號返回的時候,同樣在梅機關的門口壓上了地雷。塚本誠當場炸死,睛氣慶胤重傷……只不過日本人嚴密封鎖了消息,外界才不知情。不過仔細想想,一下子死了五條狗,那個睛氣要是沒事兒,怎麼可能那麼安靜?整個上海,現在就只剩下丁默村和李士群在到處咬人,日本人就那麼好脾氣?」
「厲害……」
毛人鳳一時愕然.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睛氣慶胤級別不高,聽說也就是個中佐,可身為梅機關的負責人,在上海的地位是勿庸置疑的。可沒想到……不過想想也是,既然殺了漢奸,又怎麼可能忘了殺日本人?只可惜,這個睛氣的運氣太好,沒被炸死。
「知道是誰幹的嗎?」戴笠又問道。
「毛森被抓了,肯定不是他。」毛人鳳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想不起來。在上海,咱們的人裡,也就是毛森勉強有這個膽子,可想要做到這一點,他的能力恐怕還不足。而且他現在還在日本人手裡,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想要佈置這麼大的行動肯定是力有未逮。而除了毛森,我實在想不起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
「是沈醉!」
「沈醉?」毛人鳳一驚,「他不是……在白公館嗎?」
「已經去了上海一個多月了。直接聽的秦衛的命令。本以為他只是為了救那個鄭蘋如去的,可沒想到……我本來以為他頂多能成功一個兩個的,可沒想到,一下子就是七個。」戴笠緊繃著臉,「七個啊。如果不是張嘯林那一下發動的太早,丁默村和李士群這兩個雜種恐怕也要死上一個!你知道嗎?他居然還派人掘通了地道。在西尾壽造的司令部門前安了地雷……本來是想炸土肥原賢二的,可惜那老狐狸運氣好,一直沒出門,聽到睛氣慶胤的遭遇後,立即就派了工兵……」
「土肥原?」毛人鳳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以為沈醉一天之內連殺五大漢奸和一個鬼子軍官,重創梅機關負責人已經是頂了天了,可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同時把「黑手」伸向了丁默村和李士群,甚至還有土肥原賢二……
「太可惜了。要是能成功的話,委員長肯定會高興地睡不著覺。」
「這就已經很高興了。」戴笠輕哼了一聲。「回來就是少將!委員長親自下令越級提拔的,還準備親自接見嘉獎呢。」
「少將?」
毛人鳳再次驚訝出聲.摸摸自己肩頭。雖然沒有穿軍裝,沒有摸到軍銜,可他還是忍不住一陣嫉妒。少將啊。那小子今年才多大?這就要是將軍了?自己可也才是個上校而己。
「看來咱們這位未來的沈將軍果然很得秦大長官的看重……」
毛人鳳又長長地歎了口氣。殺了那五個大漢奸和一個鬼子軍官,另基本廢了一個日本情報頭子。雖然有功,可其實還不至於讓沈醉被越級提升為少將軍銜,關鍵是一天之內下的手,從而使得影響力成倍增加,這才成了一個壯舉。可考慮到軍統各分站殺漢奸,尤其是殺大漢奸以及那些日本人的困難性,他還是覺得這像是在做夢。沈醉雖然能力不弱。可也未必比毛森強上多少。毛森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小子憑什麼做到?再想想沈醉是被誰派去的,其功勞背後的黑影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所以才找你回來。」戴笠知道毛人鳳已經明白了,「秦衛這小子別看整天躲在白公館。牲畜無害,可我看他其實還是有心的。沈醉可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干將,可經歷了上海這一檔子事兒,估計心就得往他那邊兒跑了……少將啊。咱們軍統籠共才有幾個這種級別的?一下子就被他拉去一個。再加上鄭介民現在也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頭……不防備不行啊。」
「怎麼防備?」毛人鳳苦笑著反問道:「說不定咱們身邊現在就有他的人呢。那傢伙,好像全世界在他面前都沒什麼秘密一樣……」
「怎麼?毛萬里跟你說過什麼?」戴笠問道。
「沒您的允許。他敢跟我透露什麼?」毛人鳳搖頭,「就剛才這麼一句。不過我感覺得到,他現在有點兒怕秦衛。」
「沒出息。」戴笠哼了一聲,「讓他去白公館,就是為了看著那小子,看能不能找出點兒端倪來。他倒好……真以為我手裡的上校多得沒處用,只能送給人家看大門兒了?」
「如果是別人,肯定不至於像現在這個模樣。可秦衛偏偏就不是別人啊。」毛人鳳的臉上再次佈滿了苦笑,他當然知道戴笠為什麼把毛萬里派去秦衛身邊。不外乎就是要對秦衛嚴防死守,不讓對方有一點兒縫隙。毛萬里一開始不樂意,後來估計也想通了。可想通了並不等於就能做到。秦衛可是財神爺,整個國民政府的高層都被日本人的炸彈砸在了腦袋上,蔣委員長肯定也會頭一個保住他。不為別的,有了錢,人哪裡沒有?中國是缺錢,但不缺人。可正是因為這個,軍統的那些手段都用不出來,只能人盯人。可很顯然,光盯著是沒辦法套出秦衛的底細的,一點兒都套不到。
「沒出息就是沒出息。他要是能跟秦衛套點兒近乎也好,你看看沈醉?就因為幫著秦衛打了一回孔二小姐,就掙回來一個少將。他毛萬里不一直想當將軍的嗎?我看他眼不眼紅!」戴笠冷哼了一聲,可想想面對秦衛時的情形,他也是忍不住一陣洩氣:「算了。不說他。沈醉要回來了,我打算讓他到總部當總務處長,給咱們當大管家……你過兩天也重新去秘書處上任吧,還是在鄭介民不在的時候代理他的職務……」
「謝謝局座。」
毛人鳳大喜,正想再說兩句感謝的話,卻被戴笠揮斷了:
「你先別急著高興。沈醉在上海灘大開殺戒,雖然痛快,可也把那些日本人和他們的走狗給惹毛了。丁默村和李士群夜裡派人襲擊了咱們在公共租界的多家銀行職工宿舍,雖然因為早有防範,給了他們不小的教訓,狠狠地又殺了一批,可這麼下去終究不是辦法。畢竟上海灘還在日本人的手裡……所以,你復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衛,讓他給咱們解決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