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不要在白公館住,你偏不……現在弄成這樣,還不是氣自己?」看著滿面怒容從外面走回來的妹妹,孔令儀也不禁地開始埋怨起來。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家人會有被打的一天。尤其是對方明知道她們的身份,居然還敢下手……這雖然不像那年孔令偉跟龍雲第三子龍繩斌互相開槍火並一樣嚴重,可那一次是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啊。而現在那個沈醉……簡直是無法無天。不過,氣歸氣,她並不像孔令偉那樣全顯在臉上。而且她也很意外自己這個混世魔女的妹妹居然能一直忍到現在才發火,而且發火的對象居然還是自己家裡人。孔令侃再混球,可也是她哥哥吧?
「說得輕巧。我不住白公館,怎麼打聽那傢伙的底細?難道去黃山別墅?」孔令偉頂了姐姐一句,接著又一個仰趴叉直接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不過我倒是沒有料到他居然直敢對我動手……有種。」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戴笠?」孔令儀問道。
「又不關他的事兒,而且他背後還有姓秦的撐腰,你打過去,他肯定一推二六五,到時候反而還丟了面子。」孔令偉隨意地擺了擺手。她當然知道自己姐姐的意思,無非就是要戴笠過來賠罪,就算戴笠自己不來,那個沈醉至少得過來一趟,任打任罰都隨他們才行。
可這種處置方法只適合以前。
就像那次,她夜裡開著車出去,到了一個涵洞附近,迎面碰到一輛轎車。那車當時停在原地未動,並且開燈熄燈的方式示意她讓開。可她是什麼人,哪會在乎這個?直接亮著大燈。飛快地沖地過去。可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挺蠻橫的,竟也開著大燈迎了上來。結果,因為道路狹窄,雙方的車速又都很快,兩輛車的前保險槓撞在了一起。
對方很惱火,下來一個穿著軍裝的傢伙就對著她破口大罵。她當時還以為敢在她面前這麼猛的會是個有多大來頭的人,可一看軍銜,居然只是個少將,直接連理都沒理。就回了一句:「我還以為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將。」
一句話就把那傢伙嚇住了。那傢伙就問她是什麼人,她也沒說名字,甩甩手讓對方把車讓開,然後揚長而去。然後。第二天,重慶警備司部令的少將稽查處長陶一珊就主動來到她家賠禮道歉……據聞,那小子還是戴笠眼前的紅人,平時在重慶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兒,比那個沈醉的級別還高不少。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先不說孔家已經今非昔比,就是她老子依舊權傾朝野。對上有秦衛撐腰的軍統也不會再有昔日的威風。何況這一次還是自己先犯到了人家的手裡,講理也講不過去。
「那就這麼算啦?」
孔令儀很難詫異地看著自己妹妹,這丫頭跟龍繩斌火並了一場,沒吃虧。還找到了父母好一陣哭鬧,要父親去找龍雲的麻煩。現在破天荒的被人打暈了,居然還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該不會是腦袋被打壞了吧?
「我倒是想找些人打上門去,直接斃了那傢伙。可真要那麼干了,姐姐。你以後可能就沒處叫妹妹了。」孔令偉突然笑道。
「不許胡說。」孔令儀伸手拍了她一巴掌,「居然還笑得出來?不氣了?」
「又不是多大的事兒,不就是被揍了一下麼?哪天趁那個姓秦的不在,姑奶奶我直接找上門去,他難不成還能跑得了?」孔令偉冷哼道。
「真出息。我還以為你會找那個秦衛打一場呢。」孔令儀取笑道。
「他?」孔令偉不屑地一撇嘴,「三腳貓都算不上。要沒有軍統那幾個混球跟在邊兒上,我讓一隻胳膊也照樣撂他。」
「行啦,就你能。」孔令儀又歎了口氣,「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覺得咱們的事兒還能成嗎?」
「成不成的我管不著,反正從一開始我就沒覺得這能有多大念想。」孔令偉哼了一聲,「也就是孔令侃那個白癡,一聽到石油就坐不住了,攛掇著爸媽搞出這麼一大攤子事兒來。他也不想想,那姓秦的要真那麼容易就搞定了,小姨和姨夫又幹嘛整天供著他?戴笠鬼精一樣的傢伙,也整天繞著他轉,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我覺得令侃這一次的計劃還是蠻詳細的。連英國領事都拉上了,再加上那個詹森男爵,以及對方跟印尼荷蘭總督的關係,秦衛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弄得明白吧?何況那個詹森男爵的家族風評也確實不錯,很容易迷惑人的。」孔令儀道。
「是啊,確實挺容易讓人迷惑。可你不覺得奇怪嗎?孔令侃差點兒害死姓秦的。可那傢伙被我擠兌了兩下,居然就同意跟咱們家合作……這是不是也太容易了?這裡面要是沒什麼陰謀,我跟你姓。」
「你跟我姓,也照樣是姓孔。」孔令儀白了她一眼。
「姓孔就姓孔,反正我覺得孔令侃這幫人得不了好,說不定還要把父親借給他的那三百萬英鎊都給敗壞了。」孔令偉又歎道。
「算了,反正這事兒有父親看著,就算出事兒也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兒。大不了白忙一場就是了。倒是你……」孔令儀又看著她:「就這麼算了?」
「算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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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房街。
博古剛拿著一份文件從自己辦公室裡出來,就看到不遠處周恩來在朝自己招手,愣了一下,他趕忙就走了過去。
「有事兒?」
「剛剛從重大那邊兒得到的情報,你看看……我們錯過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啊。」周恩來把他讓到辦公室裡,又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機會?」博古聽得一愣,接過文件看了起來,結果,才剛剛掃了幾眼。他就險些蹦了起來:「重大在研製磺胺?」
「你再往下看。」周恩來又道。
「青黴素?這又是什麼東西?」博古很聽話,又接著往下看了幾句,可接下來文件裡所提到的許多東西他卻都不知道,不禁有些臉紅。
「青黴素,根據我們的情報,這是一種比磺胺效果更好的消炎藥。只不過到目前為止,全世界都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對其進行工業化大規模的生產,可重慶大學現在卻在秘密地進行實驗……傳聞,他們已經找到了門路。」周恩來沉聲說道。
「絲——」
博古倒吸一口冷氣。比磺胺效果更好的消炎藥?磺胺在中國已經幾乎可以等價於黃金了。這比磺胺更好的,又得是什麼價兒?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重大居然在秘密研製這種新藥,而且似乎還是工業化大規模生產的技術?這……這可是連外國人都沒做到的啊。甚至別說這什麼青黴素了。就是稍差一些的磺胺,那也不是好生產的,不說中國,在外國也都賣得死貴……重大來這麼一下,可能嗎?
「應該是真的。」看到博古疑問的眼神,周恩來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在重大的同志發現重大校園最近多了許多生面孔,而打聽過後才知道。這些人居然有許多都是從西南聯大那邊兒趕過來的……雖然這些人並沒有公開自己此行的目的,可他們大都是從事醫藥領域的研究。當然,也有人吐露了口風,承認自己確實是來參予消炎藥的研究攻關的。」
「重大怎麼會突然暴發出這樣的精力?這種工作可不是一下兩下就能出成果的啊。投入又大……」博古道。
「有人幫他們的忙。」
「誰?」
「還能有誰?」周恩來歎了口氣,「要不我說我們錯過了一個好機會呢。秦衛!」
「又是他?」博古一聽這個名字忍不住來氣兒,「他怎麼哪兒都喜歡插一手?」
「不能這麼說。」周恩來搖了搖頭,「他這又不是在做什麼壞事。消炎藥在戰爭中的重要性我就不用多說了。我們每年花費大量的真金白銀向外國人買藥,可即便這樣。也是時有時無。消炎藥的短缺,讓我們在戰爭中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多少優秀的戰士就是因為傷口惡化犧牲的?可如果有一天咱們中國人能自己製造出高效的藥品來,那就不一樣了。」
「可那個傢伙卻是國民黨。」
「不,他不是。」
「他都參加了軍統了,怎麼還不是?」
博古氣得別過了臉去。他當然知道周恩來的意思,說實話,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會在那一次兩次的諷刺譏嘲,可他真的不覺得他們能有機會把秦衛給拉過來。
「參不參加軍統,這不是問題。我們不也有同志在軍統嗎?別說區區一個軍統,哪怕是他加入了國民黨,成了國民黨的黨員,成了國民黨的高層幹部,甚至是中常委,又怎麼樣?只要我們能找到共通點,就完全可以試一試。」
「那傢伙現在可是被老蔣給藏得嚴嚴實實的,我們聯繫都聯繫不到,又怎麼去試著拉攏?」博古歎了口氣,周恩來下決心了。值得下決心。光憑秦衛居然在調動人力研究消炎藥的大規模生產,這就值得拉攏。那些大學裡的專家教授可不是好騙的,沒點兒道道,根本就不可能把人招來。可秦衛的行動居然已經開始了,而且支持的還不只重大一家,連遠在昆明的西南聯大也派了人來,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傢伙的計劃很有可能成功。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足以讓秦衛原本就似乎非常重的份量再次加沉。
「老蔣把人藏起來是老蔣的事兒。他又沒把秦衛關起來……我們上一回不是把他請來看戲了嗎?既然能有第一回,就能有第二回。郭鼎堂(沫若)的劇本已經改得差不多了,我看這就是個機會,再請他一次!」
「再請?那……那這回我不當迎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