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後就要挨打……好,這句話算是道盡了我們中國人為什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緣由。」
大鬍子,光頭,長袍馬褂,一根枴杖……來人輕輕鬆鬆地穿過了圍在周邊的那些學生,走到了秦衛面前:
「年輕人,你知道那麼多日軍的暴行,可有證據?」
「您不相信?」
「我信。可正因為相信,我才想要證據。只有足夠的證據,才能將日人的罪惡公諸於眾,並將之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證據有,但是不在我這兒。」秦衛道。
「在哪裡?」
「在百萬侵入中國的日本士兵那裡。」秦衛臉色嚴正,「日軍高層雖然屢屢下令收繳這些照片、影片,可是對那些已經完成了由人到獸的轉變的日本士兵來說,那些東西是他們勝利的標誌。不會就這麼輕輕鬆鬆地繳上去的。很多士兵都收藏有這些東西。而除此之外,一些日本兵還在自己的日記裡記下了這些東西。所以,想要證據,可以,但必須讓我們的軍隊自己去取……」
「直接拿來不是更好嗎?」
「一個國家的軍隊,保護不了自己的人民,事後如果連仇都不能報,還配稱什麼軍隊?它的成員又有什麼資格自稱為軍人?」
「……說得有道理。我們因為落後已經挨了打,如果不能再打回去,那麼,人家以後還是會來打你。」大鬍子沉吟了一會兒,「秦教授,有空到『小園』坐坐,老夫必定灑掃以待。」
「小園?」
「小園也在歌樂山,跟您住得挺近的。」周恬現在的精神好多了。至少她不用擔心自己的上司會被千夫所指。說真的。那種感覺真的不怎麼樣,很虛的。
「那有空一定去。」秦衛道。
「好。」
大鬍子笑著點了點頭,跟周圍的學生們招了招手,帶著身邊的兩個人快步離開了。而看著他的背影,秦衛也是於有榮焉地歎了口氣,然後才把目光對上了一邊的鄭介民和毛人鳳:
「看來軍統果然是名聲在外……張大千一代大師,地位超然,居然都不敢多看你們兩眼。」
「……」
「???」
「?」
「怎麼了?你們都是什麼眼神兒?」
周圍的人的眼神突然間都變得怪怪的,看得秦衛心裡直發毛。
「我說錯什麼了嗎?」
「咳。」余玲玲輕咳了一聲,「秦主任,剛才……那是於右任於老先生。」
「嘎?……」
「於老先生不僅僅是我民國著名的書法大師,當代草聖,還是咱們黨國的元老。現任監察院院長。」鄭介民也努力繃著臉說道。
「可他是大鬍子……」秦衛有些不甘心,伸手在頜下連連虛擬了兩下,「很長的大鬍子!」
「誰說大鬍子就一定是張大千的?」齊琪強忍著笑,對秦衛露出了極度鄙夷的眼神:「秦教-授,以後您可別說是咱們重慶大學的教授,咱們重大丟不起這個人。」
「太過份了。」秦衛沒理那丫頭,一臉憤慨。「都是黨國的元老,監察院的院長了,怎麼還冒充他人?我要去找張大千,告他一狀!」
「告狀?」
「找張大千?」
「哈哈哈……」
笑聲頓時響成一片。沒有人想到秦衛會來上這麼一句。可必須承認的是,這傢伙確實挺風趣的。只是眾人都很想知道,有朝一日這傢伙碰上真的張大千,會不會也要叫囂著去找於右任告狀。告張大千用鬍子冒充黨國的監察院院長。
……
「齊琪!」
氣氛被秦衛一鬧,原本的嚴肅被沖淡了許多。學生們也不再糾纏著他。又閒聊了一會兒之後,紛紛告辭。只有齊琪和路小佳等有限的幾個人還圍在他身邊,試圖敲搾出更多的東西。至於原因,則是她們準備回去寫一篇文章,標題都已經想好了,就叫《落後就要挨打》,打算把秦衛今天在大禮堂的表現和他所說過的話告訴廣大的民眾,相信一定能有不小的反響。而面對這樣的情況,鄭介民和毛人鳳等人很明智地躲到了一邊,雖然柯漱芳很不爽自己的計劃被一群小女生打亂,可被向影心幾句話就擺平了,還反過去安慰起了余玲玲,告訴她不要著急等等……弄得余玲玲哭笑不得,卻又不敢說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名學生打扮的女生從不遠處朝這裡招呼了起來,先叫了一起齊琪,接著就拉著一個高大英俊的軍官小跑了過來。
「唐娜?」齊琪有些驚訝地看著來人,「你不是說不來的嗎?」
「誰說我不來的?」唐娜白了她一眼,「我可是很積極的。」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齊琪擺了擺手,「說吧,你來這兒想幹什麼?該不會是……」又看了一眼唐娜身邊的軍官,「這位,就是你那位空軍少校?」
「鄭海澄!」
軍官看齊琪問到了自己,淡淡地應了一句。
「哦,聽唐娜說幾過好些回了,看上去確實不賴。」齊琪打量了一下對方,「你們有事兒嗎?」
「我想……」
「唉呀,」鄭海澄有些支支吾吾,唐娜看著著急了,「齊琪,海澄是想請你幫忙的。」
「請我?」齊琪一怔,跟路小佳面面相覷:「我能幫你們什麼忙?」
「其實也不是請你啦,」唐娜擺擺手,接著又斜斜地瞟了一眼秦衛:「您、您就是我們重大的秦教授吧?」
「如果這兒沒有其他叫秦衛的,那就應該是了。」秦衛很詫異,這個女學生是在找自己?自己又不認識她。
「海澄!」聽到秦衛承認,唐娜頓時興奮地拉扯起了鄭海澄的袖子,「你說,你快說呀。」
「我……」鄭海澄憋紅了臉。可結結巴巴地就是不開口。
「鄭海澄?……你姓鄭?」秦衛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
「人家既然叫鄭海澄,自然是姓鄭。難道你叫秦衛,卻不姓秦?」齊琪反問道。
「那這位少校軍官跟你是什麼關係?」
秦衛又突然逮住了鄭介民。
「我?我不認識他。」鄭介民莫名其妙,連連搖頭。
「可這兒就只有你姓鄭!」秦衛死盯著他,「不是你,難道還能是我?」
「長官,這位唐同學擺明了是來找你的。」周恬沒奈何地提醒了秦衛一句。這傢伙就是喜歡不分場合的胡亂說話……都姓鄭?難道你還能把鄭介民跟這個鄭海澄扯成父子關係不成?到時候別說柯漱芳答不答應,就是這位空軍少校恐怕也會當場翻臉。
「來找我?」秦衛看向唐娜,「真的?」
「秦教授。我聽齊琪說,您、您跟軍統關係密切,是嗎?」唐娜小聲地問道。
「這個……」身邊就呆著仨軍統大頭目,你說密不密切?對唐娜的提問,秦衛直接無語。
「唐娜你是想讓軍統幫你這位……鄭少校的忙?」路小佳突然問道。
「是的是的。」唐娜連忙點頭,「海澄他家裡人遇到了大麻煩,被日本特務給抓了,所以……」
「被日本人抓了?他家裡的什麼人?」
毛萬里突然躥了出來。而看到他肩上的星星,鄭海澄急忙立正敬禮:
「長官好。」
「你是哪支部隊的?」毛萬里還了個禮,又問道。
「空軍第四航空兵大隊,少校戰鬥機飛行員鄭海澄!」鄭海澄答道。
「第四航空兵大隊?高志航生前帶著的那支隊伍?」毛萬里又問道。
「是!」
「秦長官……」毛萬里覺得問得差不多了。又把目光投向了秦衛。
「我是空軍高級顧問秦衛,」秦衛上前一步,「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聽唐娜說,她們學校有一位教授跟軍統關係密切。這位教授跟她同捨的幾位姐妹相熟,所以就帶我來找她的舍友幫忙拜託一下這位教授,請他幫我向軍統打聽打聽,什麼時候能救出我姐姐。」鄭海澄有些奇怪地看了秦衛一眼。又挺高了胸膛答道。
「你姐姐?」
「鄭蘋如!」
「你是鄭蘋如的弟弟?」鄭介民、毛人鳳同時驚訝出聲。
「這位鄭蘋如小姐很有名?」秦衛很詫異地看了這兩個傢伙一眼。能讓這兩個人知道姓名並且記住,肯定不簡單。
「這個……」鄭介民先是看了毛人鳳一眼。又扶了扶眼鏡框,「秦主任,咱們恐怕得回去談。這件事還是機密。」
「機密?什麼機密?事無不可對人言。」齊琪突然跳了出來,「而且,鄭少校是空軍軍官,為了保衛我們的領空與日軍殊死奮戰,如今他姐姐被人抓了,你們軍統自然應該去把人給救出來。」
「別聽她胡攪蠻纏,咱們過去。」秦衛沒理這丫頭,拉著鄭介民走到了一邊,確定差不多不會被人聽到,這才又問道:「這個鄭蘋如到底是什麼人?看你的樣子,肯定不簡單吧?」
「當然不簡單。不過這跟咱們沒關係。」鄭介民歎了口氣,「這是中統的事務。」
「中統?」
「對。」鄭介民點頭,「鄭蘋如是中統潛伏在上海的人,負責接近丁默村,可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洩了密,聽說被丁默村給抓了起來。中統雖然幾番營救,都沒有結果。對了,丁默村你知道是誰吧?」
「76號的大檔頭?」
「就是那個叛徒。」鄭介民道:「此人原是中統高層,很受陳氏兄弟重用。可惜因為得罪惡戴老闆,被戴老闆收拾了一頓,只能躲到昆明無所事事。可不曾想,沒多久這傢伙就偷偷潛回上海,投靠了日本人,出賣了大量中統在上海的潛伏人員名單,還提出了破獲中統及**地下組織方案的《上海特工計劃》,很受影佐禎昭看重。中統派出鄭蘋如這朵嬌花,本來是想藉著他好色如命的弱點,找機會刺殺他,可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把鄭蘋如給陷了下去……說起來也真是可惜啊。」
「丁默村那麼厲害,陳氏兄弟派個女人過去,就能收拾得了他?這也太兒戲了吧?」秦衛皺眉道。
「兒戲?男人栽在女人身上的還少嗎?別的不說,華北那個大漢奸殷汝耕,不就差點兒栽在咱們毛太太手裡?」鄭介民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向影心,「這個鄭蘋如也不差。也是差點兒就成功。可惜啊,她帶著丁默村去買東西,卻被丁默村發現了不對,那貨連錢都沒付,從店裡撒腿就衝進了車裡,埋伏的人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跑了……本來到了這一步,鄭蘋如早該撤了。可這女人沒有咱們毛太太聰明,覺得自己沒有暴露,應該還能再試試繼續接近丁默村,結果就被丁默村給抓了。」
「發現不對,從店裡直接就衝到了車裡?這片段怎麼聽著這麼熟兒呢?」鄭介民的記憶觸動了秦衛的一絲回憶著,他努力地想著,突然,一絲靈光閃過,「靠,這不就是《色.戒》嗎?還有真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