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覺得很丟人!」
雖然才來到觀音庵收容院沒多久,可秦衛卻很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一,他知道這場戰爭的走向;二,他給這些傷兵帶來了實際的好處,還是很大的好處。在他來之前,這些士兵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而且還每天只能吃兩頓。他們每個月最期待的,就是鄭振華努力攢下的幾個雞蛋……可他來了之後呢?經費增加了兩倍,雖然不敢說頓頓白米飯,可換成別的食物至少能吃飽了,偶爾還能吃上點兒肉。可現在張進卻告訴他,這些士兵們其實還在背地裡吃摻著細糠的飯,只是不讓他知道。這如何不讓他有一種被愚弄了,卻又苦澀無奈的感覺?
「院長,這都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
收容院的門房裡面,鄭振華低頭坐在秦衛對面的床沿兒上,小聲地認著錯。
「我罰你什麼?罰你去吃細糠,還是多下幾個蛋?」秦衛又是一陣無奈,只不過這個無奈卻不是因為對方不聽他的命令,而是因為鄭振華總是對他特別的尊敬。不說別的,凡有對話,這傢伙必然一個「您」接一個「您」的,連帶著現在整個收容院都只會稱呼「您」,甚至就連那幾個常來教大家識字的大學生也跟著學了起來,除了那個只會跟他做對的齊琪……那小娘們兒就算偶爾說上一個,也是諷刺意味兒十足。真不知道這樣的家教她到底是怎麼考上的大學。
「院長,您也別怪鄭副院長,他也是為了大家著想。」於德財就坐在鄭振華的身邊,聽到秦衛的話後笑了一下,又道:「我們知道您為了咱們收容院下了大功夫,給大家要來了不少錢。可現在物價貴啊,而且還天天地漲……摻點兒細糠,這糧食嘛自然也就能多撐一會兒。何況,這比起以前也好多了。」
「少給我來這套。讓自己的兄弟伙吃糠,這要是讓知道內情的人曉得了,我往後還怎麼做人?我還能在這一界混嗎?」秦衛大聲斥道。穿越者哪個不是開著無敵外掛光環?吃糠噎菜?那些同行在紅軍長征路上也沒幹過的事兒啊。
「院長,鄭副院長他也是為了長遠考慮……要不,您找上邊再給咱們院裡多要點兒東西?」門外還擠著不少傷兵,聽到秦衛的話,立時就有人笑著叫了起來。其實大傢伙兒都知道鄭振華為什麼這麼干……人家秦院長是有關係的。雖然不知道怎麼會被發配到他們這個爹不親娘不愛的收容院裡來,可事實證明,人家不是普通人。也就是說,秦衛在收容院裡幹不長。這年頭,人走茶涼的事兒太多太多,秦衛給他們當院長的時候還好,撥款也多,大家都能吃飽喝足,可萬一不在了呢?鄭振華留這一手,還不是想讓大家能吃飽飯的日子撐得久一點兒。
「再要點兒東西?我倒也想啊。」秦衛歎了口氣,「國民政府就不是個樣兒。m的,到現在還欠著老子的獎金不給……我又能要來什麼?」
「您不是認識那個軍統的什麼徐站長嗎?」又有人叫道。
「就是,那可是大人物。說句話肯定管用。」
「得了,」跟張進一起的那個年紀稍青的傢伙擠在門框上冷笑了一聲,「徐遠舉早就被戴老闆發配到**去了,說是跟**活佛混日子去了。自身都難保,又能幫得了誰?」
「什麼,徐遠舉去**了?」秦衛聽得一愣,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則消息。
「沒錯,就在您擔任院長之後沒幾天,聽說是戴老闆親自點的將。」張進在一邊確認道。
「還有**?」秦衛又問道。
「是『**行轅』!」張進解釋道。
「也就是說,原來的時候,**就不在**?」秦衛又接著問道。
「應該是,這些我們就不太清楚了。」張進答道。他們渾身上下全全乎乎的,沒傷沒病,活蹦亂跳的,所以一進收容院就「暴露」了身份。雖然大家都沒有說破,可問到事情的時候,他也有這種自覺。
「派軍統的人過去,難道是……」**那邊有什麼事兒?或者,是防著印的英國人?秦衛暗自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抗戰期間,**應該沒發生過什麼太大的事情才對。何況,真要是防著英國人也應該派大軍過去,派個軍統特務管什麼用?難道這些傢伙在**還敢大動干戈不成?那可不是在內陸有老蔣撐腰。
「這傢伙難道又想到了什麼?」
秦衛在一邊思考,另一邊的張進等人則是緊緊地盯著他.他們在軍統的身份雖然不高,可來的時候上司也都告訴過他們,這個秦衛不簡單。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你看,一提到**,這傢伙就明顯想到了許多。這不在一定的高肯定是做不到的。
「算了,不想他,再說我跟這姓徐的又沒什麼交情。」秦衛擺了擺手,抬頭又挨個兒地看了一眼鄭振華和於德財,「聽著,以後不許買這種粗糙玩意兒,聽明白了嗎?」
「院長,這是細糠,不算粗。」於德財笑道。
「只要帶個『糠』字兒就不行,老子丟不起那人。」秦衛板著臉道。
「可……」可周圍這些傢伙的嘴巴要是養叼了,以後你不在了大家咋辦?於德財苦笑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糧食漲價,咱們的錢不夠,這個問題你們知道了就應該給我說。這兒的人可都是戰場上下來的……我這人雖然沒什麼本事,可也看不下去你們吃糠噎菜!」
「院長……」
士兵們的聲音都微微有些哽咽。這兒是重慶,所以,這兒的收容院也不像其他地方,能讓那些逃兵之類的角色輕易混進來。他們,都是實打實在戰場上跟日本人幹過的,就算其中也有跟於德財一樣,連敵人的面兒都沒見到就被敵軍的炮火炸傷炸殘,可他們至少也是在戰場上拼過命的。可是,國民政府收容了他們,卻又不在意他們……每個月就那麼一點兒定量,連塞飽肚子都做不到。他們也不是沒鬧過,可那又有什麼用?那些當官的誰會理會他們?就算理會,也只會說前線戰況緊急,讓他們多為黨國考慮,再忍受一段時間,然後就再沒有了聲息。誰會在乎他們是不是在吃糠噎菜?說不定,就算知道了,那些人也只會說,吃糠噎菜也很好嘛,至少還有得吃……
「算了,今天這事兒就到這兒了。於德財,你去把那些細糠拿去餵雞……今天做大米飯,全院管飽!」秦衛又道。
「這可不行院長,」鄭振華突然跳了起來,乾瘦的臉上滿是著急,「咱們雖然還有糧食,可要是這麼吃下去,很快就不夠了。」
「我會想辦法的。」秦衛道。
「院長,您有辦法又有什麼用?整個重慶的糧食都不夠,上面不可能同意再多撥給我們多少的。」鄭振華苦苦說道。
「那就不找上面,老子自己去要帳……」
秦衛說著,又突然瞪了張進等人一眼,看得一幫軍統特務莫名其妙,又不知道哪兒得罪了這傢伙,只得匆忙站直了。
「院長,您有吩咐?」張進小心地問道。
「你們歸誰管?」秦衛問道。
「啊?」
「我問你們的直屬上司是誰。」秦衛又道。
「院長,這個,不好說……」張進苦笑著看了看周圍,結果,一干子傷兵的眼神兒盯得他不敢轉眼兒。
「不說就不說,」秦衛朝他翻了個白眼兒:「那你們能聯繫到鄭介民嗎?」
「聯繫不到。」張進等人連忙搖頭。鄭介民的名字從秦衛的嘴裡出溜出來的輕鬆,可那只是對秦衛而言的。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小角色,離著鄭介民那種級別還差十幾階遠呢,別說直接聯繫,能被鄭介民接見一下也是巨大的榮幸。
「沒出息。」秦衛又瞪了幾人一眼,「去,把我的自行車備好。」
「院長,您要去哪兒?」鄭振華聽到這話,急忙抬頭問道。
「你說我去哪兒?」
「院長,咱還是別去了。這軍統……」
「我吃飽了撐的騎自行車去羅家灣?你想累死我?」秦衛白了他一眼:「我去重大!」
「重大?」
「是啊。」
「院長,還是算了。重大的日子現在也不容易,那天我聽路小姐說,他們學校的經費好像也非常緊張,他們校長為此還找過那位林主席呢,可林主席也沒辦法……咱們還是別去打擾他們了。」鄭振華道。
「林主席?」秦衛又是一怔。哪又冒出來個林主席?林副主席他倒可以理解,可時間也對不上啊。
「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啊!」看秦衛不知道,鄭振華又解釋道。
「啊,你說他啊……」老子還真不清楚。秦衛暗地裡又一次搖了搖腦袋,很為林森不值。你說他攤上誰不好,偏偏攤上了蔣介石這麼一個傢伙?堂堂的國家主席,後世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徹徹底底地成了路人甲……
「院長,您還是別去給人家添麻煩了。」鄭振華又說道。
「我才不去麻煩那幫窮教書的。」秦衛給了鄭振華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兒:「我就是去他們那兒打個電話……戴笠那老小子還欠老子五萬塊獎金沒給,他跑得快,鄭介民可跑不了。老子這回就去重大坐著,他要是敢賴帳,老子就敢帶著重慶大學的教授學生到他的辦公室門口靜座,看看到底誰怕誰!」
「啊?」
秦衛話音落下,鄭振華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張進等人就已經險些癱到了地上……這要闖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