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依然掛於蔚藍空中,將萬丈金芒射向整個沙漠,空氣裡灼熱如火爐,老叟依然戴著斗笠,倒扛著魚竿,騎著白色駱駝晃晃悠悠地走著。
忽然,白駱駝站住了腳步,口中小心翼翼地發出哼鳴之音。
「怎麼?有話對我說?」老叟低頭望著身下駱駝,陰翳的眼神中,有幾許笑意。
白駱駝火紅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不過還是鄭重地點點頭。
老叟眼中閃過一絲邪芒,笑道:「想說話可以,但老夫不想騎駱駝了,下次變條驢怎麼樣?」
白駱駝眼中閃過一絲屈辱與不甘,不過還是謙卑地垂下了頭顱。
老叟呵呵一笑,猛然將手中魚竿往身邊沙中一插,起身直接踩到了晃動不定的魚竿頂部,整個人更是盤膝坐到了魚竿頂上,任由魚竿帶著他的身體晃蕩不定,老叟依然坐著穩如山嶽。
老叟右手成爪,對準白駱駝的眉心。沙地之上塵土飛揚,一粒紅沙被老叟從白駱駝眉心處吸了出來。
緊跟著,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匹白駱駝週身閃現無數光華,緊跟著身軀迅速縮小,最終竟化成了一個年輕人的形象。
趴跪在黃沙中的年輕人緩緩站起來,挺直了身軀,他穿了一件灰色布衣,面容俊秀不凡,只可惜一張俊臉上卻有一道長達半尺的刀疤,翻露出殷紅血肉,增添了幾分猙獰,他的一雙眼睛冰冷如刀,流露出陰翳的光芒。
老叟端坐在魚竿上,俯瞰著年輕人道:「怎麼?剛剛那個龍景跟你有仇?」
年輕人不敢仰視老叟,只是默默低頭看著眼前沙土,說道:「有仇,不共戴天。」
老叟笑了笑道:「如何不共戴天?」
年輕人道:「此人害我兄妹失散,殺我父親,毀我家園,所以不共戴天。」
老叟道:「所以你想趁著他此刻元力被封印,去將他殺了?」
刀疤年輕人直接跪倒在土中,用他曾經細嫩如今粗糙的雙手匍匐於地:「此人天賦極高,我父親被害之後,我浪跡天涯,受盡各種屈辱,苦心求道修行,就是有朝一日為父報仇,好不容易修行到了九品修羅之境,只差一步登妖瞳,今日一見那龍景,卻已成為九品妖瞳,足足比我高了一個境界,我知道此生都追不上此人,報仇無望,所以希望前輩賜予這個機會,晚輩如若大仇得報,自當做牛做馬,侍奉一生。」
刀疤年輕人語氣虔誠而卑微,顯然不知道眼前老叟其實已經死去,只是一部分精神力重生於此,但存留的時間,也只有三個月。
老叟當然也不會與年輕人說這些,冷冷一笑道:「你當真以為,此人失去了元力,你就能輕易將他殺了?此子是我們兄弟七人挑選的接班人,如若你能殺他,那麼這沙漠裡的一干妖獸也能輕易殺他,我還考核個屁啊!?」
刀疤年輕人微微一怔,依然匍匐在地上,遲疑半響,最終一動不動,只是緊緊地抓緊一把黃沙,右手背上青筋暴露。
老叟冷笑不語:「你還有沒有其他話說,若是沒有,可得按照約定變成驢了。」
年輕人久久匍匐於黃沙之上,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敢。
老叟低頭俯瞰著年輕人,冷笑不語。
空氣裡很沉默,只能聽到遠處風捲起黃沙發出的呼呼聲音,年輕人將手中黃沙捏得更緊,終於把心一橫,緩緩抬起頭,被玉珮吸入七元葬天塔七日以後,他第一次用目光直視著老叟,一字一句地說道:「晚輩不才,希望能得到前輩垂青,與龍景一樣獲得考核機會,成為元皇!!」年輕人說出這句話,心尖都在顫抖,因為他怕老叟一個不爽,就將他殺了。
不過老叟並沒有動怒,斗笠下,老叟的如蛇目光閃過泛起一絲玩味兒的笑容:「就憑你?你有哪一點是比得上那姓龍的小子的?
年輕人見到老叟竟然沒有拒絕自己,知道改變此生命運的機會就在眼前,他的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繼續說道:「有一樣東西,那姓龍的絕不可能趕上我。」
「哦?」老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是什麼?」
年輕人依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不過他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放鬆,讓他右頰上的殷紅刀疤也舒展起來,他的目光直視魚竿上的老叟道:「野心。」
遮陽斗笠下,老叟的眼神微亮,又問道:「什麼樣的野心?」
年輕人續道:「那姓龍的性子平淡隨和,不喜與人爭鬥,他如若成為元皇,絕不會有多大作為,無疑是辜負了七位前輩的一番心血,然而我就不同了,我若成為元皇,必然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
老叟繼續笑起來:「何是才算驚天動地?」
年輕人保持著炙熱的目光道:「比如顛覆西陵王朝,征服天下,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老叟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宛如雷霆,只震得周圍黃沙都在微微顫動。
「有意思,有意思,說句實在的,你這小子比那姓龍的小子更適合老夫的脾胃,只是可惜,你那點實力,就我讓你進入下一層,你還能進入下下層了?」
年輕人知道老叟已經完全認可了自己,朗聲說道:「所以,晚輩想拜前輩為師,如若能得到前輩的指點,晚輩必然能闖塔成功!!」
老叟沉默下來,用他如蛇的目光打量著年輕人,年輕人目不轉睛與老叟對視,如果有旁人在此,會發現其實兩人的目光裡,都有相同陰翳的成分。
良久,老叟腳步輕輕一落,下了魚竿,倒扛魚竿,腳踩著滾燙的黃沙,逕直向著遠處走去,竟在沒有理會年輕人。
年輕人微微一愣,不知道老叟的心思,急忙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叟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地行了百八十步,老叟忽然又站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喜出望外,急忙整理衣襟,恭敬叩頭道:「晚輩葉在天,見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