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光線照耀的擂台上,燕梵沒有想到自己都還沒有動,龍景竟敢先衝過來,心中更是惱怒,同樣嘶聲暴吼,與龍景對沖,宛如一匹脫韁的瘋馬,赤腳踩在擂台發出雷霆怒響。
一青一紅兩道人影之間的距離在急速縮短,最後碰撞在一起,暴成一聲驚雷炸響。
彭!
擂台再度震動,兩人急速交手,一拳一腳都帶著無限暴力的真勁,兩人的身影瞬間從清晰到虛無,化作看不清的魅影,眾人只能看清兩人在滿擂台地快速移動,但完全看不清他們的具體動作,而兩人無論移到哪一個角落,必然會帶來一股木與火交匯的旋風,惹得遠在數丈之外的外院弟子都忍不住微微退步。
悶雷般的炸響接連不斷響起,雜亂飄向四面八風林中的飛鳥似乎被這密集如雷的爆響驚擾,紛紛展翅飛出了樹林。
蕭索的秋風盤旋林畔,如血的夕陽染色擂台,更為這場持久的戰鬥帶來幾分壯烈的意味。
忽然間,有火紅色的光箭從兩道激鬥的人影中射出,斜亂飛射向四面八方。
眾人微微色變,很明顯的,燕梵在那狂亂的出手中加入了光箭,而在如此近的距離施展光箭,這樣龍景被命中的幾率就變得極高。
這種情況下,在場所有人包括台下的一干老師,都認為龍景應該遠離燕梵,然後再用光箭對敵,但是龍景仍然沒有,他繼續在與燕梵纏鬥,保持著強大的戰意。
每相鬥片刻,就會有一道光箭斜射飛出,或是擊中擂台發出悶響,或許擊向蒼穹奔向遠方,每一道光箭射出,默默支持的君君辰浩等人都暗自鬆一口氣,然後又立即繃緊,因為他們不知道龍景避過了這道光箭,會不會被下一道光箭擊中。
台下的曼輕柔看著驚險閃避的龍景,蹙眉道:「他這樣真的能取得勝利麼?我怎麼感覺他在垂死掙扎?」
凌霄輕聲歎道:「也許他現在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誰知道凌霄話音剛落,台上忽然彭一下傳來一聲炸響,人們看到龍景的身影斜飛了出去,重重摔倒在擂台上。
在連續躲閃了數十道光箭之後,龍景終於被命中了。
台下支持龍景的人無一不是臉色煞白,凌霄微微蹙起劍眉,隨即搖頭歎道:「可惜他雖然置之死地,卻沒能後生。」這番話出口,似乎凌霄也對龍景不再抱有希望了。
燕梵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狂態稍減,但依舊猙獰嚇人,他凝視匍匐在地上龍景,冷聲道:「其實剛剛我被你擊倒的時候,你要做的該是上來補我兩下,而不是在一邊等著王院長數數,真正的戰鬥,只有在敵人真正失敗以後才該收手,但是你未曾學會,現在,由我來教你!!」話語間,燕梵渾身元力鼓蕩,火之元力好似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地湧下擂台,擂台周圍秋草紛紛折腰,就連數丈之外的圍觀弟子,也感覺到那灼熱的勁風撲面襲來。
「上等箭決!這是上等箭決!!」
感應到燕梵週身逸散而出的強大的元力氣息,眾弟子忍不住大聲驚呼。
正如燕梵所說的那樣,龍景此刻雖然被光箭擊倒,但燕梵並沒有收手,而是直接再凝聚出一個上等箭訣,這樣龍景就算爬站起來,也是必敗無疑了。
這才是真正的戰鬥,一旦出手,就不再留情,直到獲得真正的勝利!
王猛看著龍景匍匐在地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他開始高聲倒數:「十、九、八、七……」
王猛洪亮的報數聲在安靜的黃昏草坪上不斷響起,但是此刻支持龍景的人,無論是君君、辰浩,還是凌霄、曼輕柔竟無一希望龍景再站起來,因為他一旦站起來,迎接的他不是勝利的可能,是一個龍景無論使出幻滅掌還是舞九天都無法抵擋的上等箭訣。
失敗經歷一次便行了,沒有必要再來一次。
「四、三、二」
當王猛數到倒數第二個數字的時候,龍景緩緩舉了帶血的手臂。
那隻手臂上的鮮血在夕陽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耀眼,然後龍景緩慢地支撐起了身體,艱難地爬站起來。
龍景被燕梵一箭擊中頭部,在如此近的距離,光箭的威力被發揮到了最大,與燕梵一樣,龍景額頭同樣被打破了,濃稠而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滴滴落下,傷勢甚至比燕梵先前還重一些。
擂台之下,觀戰人群早已經被龍景這種悍勇之氣震懾,寂靜無聲。
他們都知道,龍景與燕梵戰到此刻,都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兩人同樣週身衣襟破損、渾身狼藉,同樣滿臉鮮血。
只是一人鮮血已經乾涸,一人鮮血流淌不息;一人氣息平穩,一人呼吸不順;一人目光明亮,戰意十足,一人眼神黯淡,就要閉合。
此時此刻,勝利的天平已經完全傾向燕梵,台下的所有人都認為這場戰鬥的勝利者會是燕梵,包括一直最信任龍景的君君,他神色複雜地望著龍景,甚至希望龍景認輸,因為他怕龍景的身體承受不起一次上等箭決的傷害。
燕梵週身元力繼續攀升,直至頂點,陡然間,他右手一招,空氣發生不小的震盪,一道通紅的光箭被凝聚出來,憑空出現在燕梵眼前。
這道光箭長達六尺,宛如一根短槍,而在那深紅色細長箭鏃之上,竟有火焰在燃燒,並不是虛影,而是真正的跳動、炙熱的火焰。
這種光影與真實火焰結合起來的情景看起來極為詭異,同時又是如此的奇幻瑰麗,台下眾人呆呆望著那燃燒著的火箭,眼睛裡也有兩團火焰在燃燒。
「上等箭決,烈燃箭!」王猛略微變色,再看看腳步都有些搖晃的龍景,沉聲道:「我看,直接宣判龍景認輸吧,否則這一箭使出來,龍景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王猛目光看著擂台,但是明顯這句話是對著凌霄說的。
凌霄沉默地盯著龍景,龍景雖然滿臉是血,但是他的神態依然很平靜,他纖薄的嘴唇抿著,眼睛迎著夕陽,雖然半睜半閉,但在那眼神之中,依然閃爍地不屈的鬥志。
雖然到了此刻,就連凌霄都不相信龍景還會有什麼殺招,但看著龍景眼中依然不屈的戰意,他還是微歎一聲,開口道:「王院長,再等等吧,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我們再出手也來得及。」
夕陽在燕梵身後燃燒,而那支短槍似的光箭在燕梵手中燃燒,火光照耀著他逆光的帶血臉龐,更加顯得張狂不羈。
「我就不說勸你認輸這樣的廢話了,因為既然站起來了,那就說明你還要繼續戰鬥!!」燕梵如火焰般燃燒著的眼睛緊逼龍景的雙目,飛揚的嘴角帶著一絲張狂的笑意,「既然如此,那就敞開你的胸膛,迎接你的失敗吧!!」
燕梵狂聲大喝,腰腹猛然發力,狠狠將手中燃燒著的光箭投射了出去。
龍景面朝著夕陽光,看見那燃燒著的光箭從金紅色的光線中穿梭而來,恍然間,他甚至覺得那燃燒著的光箭比夕陽更刺眼。
箭未至,熱浪已經襲來,化作一道奔騰的大河,那是燕梵的河之箭心,已經龍景牢牢鎖定,光箭所過之處,擂台開始燃燒,竟牽出了一道三丈寬的火焰,那是一條河流的寬度。
龍景聽見眾弟子的驚呼,看著那奔騰而來的火焰長河,感受著燙人肌膚的炙熱溫度,在這瞬息之間,龍景感覺世界很安靜,也很寒冷,在這秋風拂過的林畔擂台上,龍景生出了天地幽幽,孤寂無人之感,彷彿全世界都將他拋在身後,那是死亡帶來的絕望與恐懼之感。
……
「師父,你對我說過鳳凰每隔千年就會涅重生一次,那你是不是每隔千年,都需要先經歷一次死亡,然後再重生呢?」在從前的某一天,在幽蘿小千世界中風和日麗的湖岸邊,兩人曾經並肩而坐,龍景則這樣好奇地問過她。
「這是自然的。」
「那死亡到重生,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死亡的時候是不是感覺很恐懼與絕望?」
「有一點,但並不完全……」幽蘿微微搖頭,露出了一個思索的表情,「因為你知道自己會重生,心底懷揣著強烈生的渴望,那便不會恐懼。」
……
「對生的渴望麼?」在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龍景驟然想起了幽蘿來,其實這段對話埋藏心底,他早就忘了,直到此刻龍景再度處在生死關頭,面臨死亡的威脅,他心中猶如神跡降臨般再度浮現出這段對話,他想起幽蘿,他渴望與她執手天涯,他不願就這樣死去。
在這一瞬間,龍景明白了死亡的真正意義,那不是對於死亡的恐懼與絕望,而是對於生的強烈渴望。
龍景之前一直沒有領悟到玄級武技枯意指,正是因為他沒有領悟到死亡的真正意義,而這生死存亡的關頭,龍景猶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剎那間,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強大卻令人絕望的氣息,那是死亡的力量,龍景沒有時間再思考與猶豫,他條件反射般運轉元力,帶著這股強大而詭異的力量滾滾湧向右手指尖!!
燃燒著的光箭依然帶著火焰河流奔向龍景,王猛沉聲道:「該出手了!」但王猛的右手剛剛抬起,卻被身邊的凌霄一把按住了,然後,所有人看到即將要被火焰長河吞噬的龍景並指如劍,然後二指旋轉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