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龍景神魂震盪,他點中眉心的右手無力垂下,整個人猶如中了魔咒,眼神空洞的僵立在原地。
龍景只覺得殘厲的雙眼猶如深幽黑暗的水井,散發著攝人心魂的魔力,井水攪起漣漪化作兩個漩渦,越來越大,彷彿將他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龍景感覺自己離開世界越來越遠,陷入了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他聽見七大聖在心底焦急地呼喚他,但是雙耳猶如塞入了兩團棉花,聲音越來越模糊,直到什麼都聽不見。
他陷入了無邊無垠的黑暗中,他只能看見一樣東西,那就是蛇。
很多很多的蛇,色彩斑斕,花花綠綠,密密麻麻地向著他爬了過來,爬上了他的腳踝,鑽進了他的領口,他感覺渾身爬滿了冰涼滑膩的蛇,他倒在地上,滿地打滾,卻怎麼也甩不掉那些蛇。
那些蛇開始撕咬他的肌膚,吞食他的血肉。
我要死了麼?
龍景感覺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靈魂都飄蕩起來。
回憶猶如雪花一片紛亂沓來,他看見自己前世幼時,忍凍挨餓,流落街頭;他看見自己被子彈擊中,倒於血泊;他看見了自己在龍家堡中鬱鬱寡歡,飽受欺凌;他看見紫葵赤身**地坐在紫色光陣中,靜靜地看著他;他看見在有風穿過的竹林裡,華伊雪目如秋水,臉似紅霞;他看見幽蘿靜靜地提著蓮花燈,站在雷雨之夜中,美麗得不可方物。
畫面靜止在這裡,龍景聽到了轟鳴的雷雨之聲。
「雨很大,想進來麼?」幽蘿聲音靜靜地穿過雨線,她手提蓮花燈,安靜站在雨夜中,她身後並沒有小木屋,而只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龍景滿心歡喜,邁步走去,雖然隱隱覺得不該走去,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因為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渴望。
一步,兩步。
龍景行走在雷雨交加的黑夜中,但是雨水卻一點都流不到他的身上,猶如幻境,他越靠近幽蘿,意識就越模糊,手腳無力,感覺就要昏過去,再也醒不來。
龍景的眼皮耷拉,就快要合上。
就在這時,黑暗七彩光芒閃耀奪目,一個俊秀無匹的男子腳踏七彩雲層,出現在半空之中,他週身七彩光華流轉,玉面如冠,風流瀟灑,俊逸脫俗,眼睛好像遼遠星辰,氣質猶如清風明月,即便將世間所有人華美之詞都用在男子身上也不為過。
「你這樣就要走了麼?」男子猶如帶有魔力。
「是的,我要走了。」龍景夢囈似地回答道。
「你都還沒有成為元皇,就要回去了?」
「我還沒有成為元皇?」龍景喃喃重複了一句,似乎失去了思維的能力。
「你忘記了?我幫你喚醒吧。」男子右手一揮,帶起一片七彩光芒,灑落在龍景身上。
龍景通體一震,清醒了幾分,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心底大喊:「師父,你等著!我成為元皇,就回來娶你,你一定要等我。」
「我還沒有成為元皇,如何能回去?」龍景怔怔地望著提著蓮花燈孤立而幽蘿,陷入了迷惑之中。
男子重複了一句道:「對!你還沒有成為元皇,如何能回去?」
龍景獨自站太古神樹上,黑漆漆的雨夜之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依然弱小而卑微。
「我還沒有成為元皇,我怎麼能回去!?我還沒有成為元皇,我不能回去!!」
龍景握緊拳頭,在心頭大喊,咆哮,聲音越來越大聲,蓋過了雨聲,蓋過了雷聲,蓋過了幽蘿輕柔呼喚的聲音。
雷雨的夜開始顫抖,如漣漪渙散開來,幽蘿絕美的身姿也漸漸消失於黑暗中。
龍景感覺身體漸漸恢復了重量,他又漸漸落回了地面,神魂回到了那具被毒蛇噬咬得千瘡百孔的身體裡,無數色彩斑斕的毒蛇依然爬滿他的週身。
「滾開!!」龍景狂喝一聲,聲如狂雷,只震得週身那些色彩斑斕的毒蛇簌簌抖落。
「滾開!!」龍景再次大喝,毒蛇們開始痛苦地滿地打滾,最終煙消雲散。
龍景血肉模糊的的身體在飛速復原。
無邊無垠的黑暗開始退去,世界恢復明亮,龍景倒在潮濕的石窟地面上,渾身已經被汗水打濕。
他的眼前,是驚駭莫名的殘厲。
殘厲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景,彷彿看見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個元武者,竟然主動掙脫了幻術!?」
幻術!
龍景渾身一震,幻術與瞳術一樣,乃是妖瞳最主要的攻擊技能,但是不同的是,幻術不能造成**傷害,只能進攻人的神魂,被攻擊者會看見一系列幻象,輕則昏迷不行,或者行為失常,重則神智錯亂,更有甚者,幻術會讓神魂離體直接死亡。
原來剛剛經歷的一切,是幻術麼?
龍景心有餘悸,不過他心裡也清楚,幻術應該只包括那些毒蛇纏身的部分,而後面見到的關於自己經歷,則是神魂離體之後產生的幻象,龍景知道,人只有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時候,才會見到生前經歷的種種。
剛剛真的是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如果不是那個腳踏七彩雲朵的男子忽然出現,自己恐怕真的已經死了。
不過他此刻也沒有時間去探尋那個男子到底是誰,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龍景的眼神變得很冷峻,他本來沒有打算殺死殘厲,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交出玉珮!我給你一個自盡的機會。」龍景的語氣森然。
因為祭獻出本命元力,殘厲已經元力盡失,成為了一隻廢蛇,此刻他細長的眼眸已經毫無生氣,身上本來銀光閃閃的鱗片也暗淡無光。
殘厲張開血口,仰天狂笑道:「休想!本王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讓你拿到玉珮的!!」說罷殘厲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向著龍景張嘴咬來,但是動作已經虛弱無力。
龍景沒有動,他的手中只是出現了一柄黑芒石槍,然後筆直刺出。
被打磨得鋒利無匹的槍尖瞬間刺穿殘厲的上顎,鮮血噴射而出,沾染上的石窟頂部,猶如點點落紅。
龍景抽出石槍,殘厲頹軟地滑落在地,終究一動不動,它幽藍的雙目大睜,鮮血無聲地蔓延開來。
龍景其實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殺妖獸,但若有人或者妖獸要殺他,他必然奮起反擊。
他長吁了一口氣,將帶血的石槍擦了擦,收回了心靈之田,又想起剛剛那個瀟灑俊逸的男子,問道:「小七,你知道剛剛救我的那個人是誰?」龍景回憶那男子的臉,一生之中,他還從沒有見過這麼英俊的人。
七大聖有氣無力地應道:「你……說是誰?為了救你,保住你離體的神魂,本大聖恢復了那麼久的靈力,又耗光了……」
龍景心頭一驚,這才覺得覺得七大聖與剛剛那人的聲音這麼相似,頓時又驚又喜,笑道:「難怪感覺如此熟悉,居然是小七你,但是你長得有那麼帥嗎?」龍景說到這裡,他才想起自己雖然與七大聖一直在交流,但是很少面對面,更沒有留意過七大聖的長相,現在細想起來,七大聖的確長得稜角分明,似模似樣。
七大聖義憤填膺地道:「見面第一天就跟你說過,本大聖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以為是開玩笑的麼?」似乎情緒太過激動,七大聖又大口大口地喘息地道,「沒時間廢話了,小龍景,我……察覺另外半塊玉珮沒有在殘厲身上,應該在他心靈之田中,你進去將它取出來。」
龍景微微一驚道:「不是只有人類才能開闢心靈之田麼?還有我怎麼進去?」
七大聖道:「心靈之田不一定只有人類才開闢,有些妖瞳以及以上的妖獸,早就掌握了開闢心靈之田的方法,同時,心靈之田只能神魂或者『靈』能夠進去,我現在全身無力,只有靠你神魂離體進入了。」
龍景駭然道:「我剛剛才去鬼門關走了一遭,你又要我離體,不是要我命嗎?」
七大聖道:「神魂離體乃是每個修行高手修行必經的階段,並且第一次最為困難,你其實剛剛中了幻術,雖然是被動離體,也算克服了第一次離體的障礙,因禍得福,現在要進行神魂離體就簡單太多了……」看著龍景遲疑模樣,又催促道,「別猶豫了,現在殘厲死了,他的心靈之田維持不了多久,你再不進去,可就拿不到玉珮了。」
「什麼?」龍景這才明白殘厲說死也不讓自己拿到玉珮不是說大話,急忙道:「你怎麼不早說,怎樣神魂離體,快教我!!」
七大聖道:「盤膝坐地,閉眼冥想,感知神魂。」
龍景當即按照七大聖的指令做了,他閉目感知神魂,感覺身體又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就跟先前在環境中一樣。
龍景睜開眼睛,他竟然真的飛了起來,漂浮在空氣中,不過身體竟然是半透明狀的,猶如輕煙,自己的**依然盤膝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這種感覺其妙至極。
「這便是神魂離體麼?也太簡單了。」龍景笑了起來,他的聲音空洞,有些不真切。
「若不是你攻破的第一次神魂離體的難關,不花個三五年,你以為那麼容易?現在去拿玉珮,口腔是陰陽交匯的通道,進入殘厲的心靈之田需要通過口腔。」
「明白了!」龍景一頭向著殘厲扎去,神魂的天賦使然,龍景不需要任何教導,自然而然地化作了一道光束,直接從殘厲上顎的那個血洞中鑽進了殘厲的口中。
龍景感覺自己穿過了一條漆黑的甬道,然後他看到了一口井,那是一口枯井,井深處裝著許多閃閃發亮的東西,而井的周圍,是虛無浩渺的黑暗。
「殘厲的心靈之田才這麼點大?」龍景左右看了看,確認視線裡只有這一口井。
「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坐擁『七聖玉珮』這樣的寶貝,直接開闢心靈之田麼?趕快找東西吧!」七大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龍景抬頭一看,上方的黑暗空間中有一個黑色漩渦,那應該就是自己進來的入口。
「我去了!」龍景飄落入枯井中,這才發現井中有不少好東西,金銀珠寶、靈丹妙藥、更有一些武技箭訣。
龍景大喜剛準備豪取一番,七大聖的聲音已經從井口飄下來:「你現在神魂弱小,只能拿一些很輕的東西,除了玉珮什麼都別拿。」
「哦。」龍景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在井底翻找,很快在一堆珊瑚瑪瑙中找到了半塊金紅色的玉珮,色澤圓潤,紋理投射著金光,就跟找到的那半塊一模一樣。
龍景大喜,一把抓起玉珮救往上漂,卻覺得玉珮沉重無匹,龍景立即從一手抓改為兩手舉,終於把玉珮抬了起來,一張臉也很快漲紅,艱難道:「神魂力量……也太弱了。」
七大聖道:「不是神魂力量太弱,是你的神魂力量太弱,加油吧。」
龍景雙手抓著玉珮餘力往上飛,就好像在抱著一個千斤頑石,上升緩慢,忽然間,深井巖壁上忽然卡卡的出現了裂痕,井口上方的磚頭開始碎為亂石,紛亂散落。
七大聖驚叫道:「殘厲的心靈之田開始坍塌了,小心!」
龍景大驚,握著玉珮在亂石中間飛速躲閃,見到閃避不及,乾脆直接將身體化成了一道靈蛇般的幽光,包裹起玉珮,雖然力量上仍然沒有得到提升,但是被攻擊的範圍卻小了很多,終於,龍景有驚無險地鑽出了深井,一口氣扎入了頭頂黑色漩渦中……
(抱歉,今天有些晚了,所以兩章兩更,「奪玉珮」寫到「七」,終於把這個該死的玉珮奪到了,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