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在那紫薇之星與北斗之星遙遙相望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南天門。
踏入南天門,穿過接引殿,一路仙島林立,浮雲直上,復又行了少半頃,只見那正前方,卻是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絳紗衣,芙蓉冠,天妃懸扇,玉女捧巾,端得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再看那凌霄寶殿之上,天帝寬袍廣袖,金絲盤龍,玉面微沉,寶相莊嚴,不怒自威。
轟隆隆,金鐘撞動,三曹神表進丹墀;耳畔處,天鼓嗡鳴,朝堂上,眾臣齊齊參帝君。
狹長的窄眸微微瞇起,天帝淡淡掃了眼座下兩側跪伏朝臣,幽冷視線終於緩緩落在右側那空蕩蕩的位首處。
「戰神何在?」
見天帝忽的面沉似水,兩側朝臣皆是噤若寒蟬,誰也不願去當那個出頭椽子,見場面一時膠著不下,太白星君雖然千般不願,卻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道:
「稟陛下,戰神舊傷未癒,目前猶在休養中。」
「重傷未癒?」
天帝冷哼,微吊的眼梢中儘是凌厲殺意,當日重華君力挽狂瀾,將莫琊擊殺與崑崙之巔,且又不經天帝許可,私自與妖魔兩界定下萬年不戰之契約,單憑著這兩點,他就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重華君重兵在握,漫說他一時還收不回他的兵權,即使他強行收了,只怕也難以服眾。
無聲斂起眼中殺意,眼見天帝異乎尋常得陷入沉默,不由引得座下眾朝臣皆是忐忑不已,心驚肉跳。
正當眾人皆面面相覷之時,殿下忽的換來令官通報之聲。
「啟稟陛下,有戰神書信傳來。」
「呈上來。」
天帝冷冷發聲,令官聽命,自小心翼翼將手中書信呈到天帝面前。繼而弓著身子迅速退到一側。
一時間。偌大的凌霄寶殿之上除了紙張偶爾翻動的聲響,竟連呼吸之聲都幾不可聞。
少頃,只見天帝猛的將書信摔在案上,爾後拍案而起,滿面蕭殺得拂袖而起。
朝上一干眾臣哪裡能猜得到天帝的心思,一時交頭接耳得幾乎亂成了一鍋粥,太白星君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道也不知重華君那個死小子到底又怎樣觸了天帝的霉頭,他倒是躲得遠,可憐他們這一幫子人齊齊跟著他受罪。
實在受不了眾人的紛紛慫恿。太白星君無奈之下也只得湊到案前,偷眼瞄了瞄信上內容。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得他竟險些笑出聲來。
想不到那重華君一直托病不上早朝也就罷了,如今竟然乾脆辭去戰神一職,自請皇命,領兵鎮守神魔之井去了。
難怪天帝會怒不可遏得拂袖而去,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把天帝放在眼裡了。
「星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眾人到底耐不住性子,紛紛墊起腳來欲一窺信中乾坤,誰知太白星君素手一翻,竟直接將那信函收入袖中,轉身揚長而去。
此舉顯然更加激起了眾人的好奇心,無奈太白星君腳步實在太快,還沒出凌霄寶殿,便已然失去了蹤影,徒留下殿中一干眾人頓足捶胸扼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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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之井原是魔界通往三界的唯一路徑。乃是神魔大戰之後受眾神所封,而當年魔王阿修羅不知如何竟得知了破除封印之法,遂率領百萬魔兵魔將一徑打到了通天河。
原本自那之後,神魔之井便已然失去了對魔界的束縛,如今歷經了數萬年的歲月磨礪,神魔之井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秘。
在距離神魔之井不遠處,是一道高可及天的絕壁斷崖,崖下河水湍急,濁浪翻滾,崖壁光如鏡面,蠅蟲難覆。
此刻,那素來人跡罕至的絕壁之上,儼然竟有一人盤膝仰面側臥於其上,隔著重重雲海遮蔽,依稀可以看出他英挺修長的身姿。
距離那一場生死對決,已然數月有餘,重華君難得卸下一身重甲,姿態慵懶得仰躺在絕壁之上吹冷風,在他的身側,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十個喝空了的酒罈子,再看他那醉意朦朧的雙眼,不難猜出其已然帶了七分醉意。
懶洋洋得單手撐著額角,重華君即使姿態隨意的躺在那裡,依然帶著一身無法忽視的威壓之感,那是於屍山血海中廝殺而出的凜然殺氣。
屈指揉了揉眉心,重華君長眸半斂半闔,昏昏欲睡的樣子,委實惑人心神得有些過分。
「出來吧!」
映著薄霧冥冥的熹光,重華君雖然並未睜眼,但顯然已經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曲曲折折的光影中,花長老那張分外妖嬈的面容漸漸浮現。
「微臣參見王上。」
「花長老多禮了,如今我早已不再是你們的王上了。」
重華君長睫低垂,面容恬淡,若非他仍在說話,還真容易令人懷疑他已然睡死過去。
「在微臣的心中,王上永遠是微臣的王上。」
花長老一鞠到底,面上的崇敬與臣服毫不作偽,只可惜眼前這男人擺明了就是視而不見,任憑他再如何虔誠,也無法打動他的心。
見重華君彷彿真是鐵了心的充耳不聞,花長老不由得暗自蹙起眉心,自妖王離開妖界之後,妖界的動盪便一日不曾止歇,如今那些有幸逃得莫琊屠戮得氏族更加開始蠢蠢欲動,可憐昔日繁盛一時的妖界已是滿目瘡痍不堪重負,除卻妖王昔日餘威,只怕再無人可力挽狂瀾,救妖界於水深火熱之中。
「王上……」
「花長老還是請回吧,新任妖王已然選出,這般妖族內務之事,重華實在無法插手。」
言罷,重華君輕輕揮了揮手,顯然已是不願再開口。
花長老猶豫再三,終是暗自搖頭,轉身悄無聲息得隱去了身影。
絕壁之上,冷風如刃,呼呼作響得好似鬼哭神嚎,可任憑冷風如何凜冽,重華君依舊不動如山,若非他胸廓偶有起伏,真以為他已然在這山嵐之中風化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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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尋到太乙的蹤跡其實並不難,難得是如何過得了邪神這一關。
在花長老悠長的萬年修行中,從未有過今日這般心慌恐懼之時,眼前這人明明連眼角都不曾掃過他一下,卻仍然給了他足以致命的壓迫感,若非他並未刻意對自己施加威壓,只怕他早已形神俱毀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