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遭雷轟,五內俱焚,腦袋中突然被強行塞進了太多的東西,以至於我根本無法思考,只能目光渙散,呆滯的望著前方。
此時我眼前的東西一樣樣的消失,天地間好像只餘下我一人,四周死寂得只剩下我濃重的喘息聲,黑暗似洶湧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
我難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渀佛我就站在原地,所有的過往皆從眼前呼嘯而去,我掙扎著想要抓住,卻四肢僵硬,動也不能動;我哭喊著想要挽留,卻連嘴巴都張不開,只能麻木的看著那些裝載著我和子墨過往的歲月匆匆流走。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只有我還傻站在原地不忍離去,我能接受子墨放棄我,卻無法接受他將我徹底忘記。
那麼多刻骨銘心的曾經,以後將只剩下我一人回憶,如果沒有子墨,我做得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你喚醒了子墨,我便會放過你和你的孩子,就算他不忘記又怎樣?他這樣沉睡,與忘記你又有何異?」
師父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好似寒冬臘月我卻赤身跳入冰窟,連全身的血液都一起凝固。
我猛然回神,將視線長久的停留在師父刀削般深刻的面容上,那樣完美的臉龐,卻不帶有一絲感情,好似玉雕石塑,美則美哉,不過也只是個死物而已。
「師父,你愛過人麼?」
師父蒼白的臉上,瞬間劃過一絲慌亂,他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應我,只能愣愣的盯著我看。
我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師父這樣的人是沒有心的,他怎麼會愛過任何人。
「師父,你一定從來沒有愛過,所以你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殘忍。我希望有一天,你也會深深的愛上一個人,而她將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有那麼一刻,我看見師父的表情碎裂得好似摔在地上的瓷器,疼痛得幾乎扭曲了面容。他用力按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著,殷紅的鮮血不斷的自他口鼻中噴出來。
我冷眼看著他的狼狽,突然仰天狂笑起來,尖銳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室內迴旋,久久不去。
我一路踉蹌著走到子墨的石棺前,俯身深深的凝視著他的臉,既然他注定要將我忘記,那麼我要連著他的份一起回憶。
我的手指一遍遍的描繪著他五官的輪廓。好像有把刀子同時在心中篆刻,我好怕自己會忘記他的樣子,如果連我都忘記了,還有誰會蘀我想起我們的曾經?
有冰涼的液體自臉頰緩緩滑落,靜靜的砸在子墨的臉上,我慌亂的想要蘀他拭去,卻發現剛拭去舊的淚痕,立刻就會覆上新的水滴。
我搖晃著撐起身體。如果不是扶著石棺,險些就要癱坐在地。
臉上的淚痕縱橫交錯,我緩緩轉身,一步步蹣跚著向師父走去。
將手臂懸在師父的面前,我慢慢鬆開攥得死緊的掌心,一顆晶瑩剔透的藍色靈石瞬間從我手心滾落。
師父仍背靠著牆壁,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我只看見他蒼白的薄唇一張一闔的顫抖著,似要說什麼的樣子。最終卻只是無力的閉合。
自從生以來,我從未這般入骨的恨過一個人,就連那個要將我捉去煉丹的道士,我也不曾真的恨過,因為我與他本就是死敵,他害我性命也是天經地義。
但師父對我的傷害,我永遠都不會原諒。
「師父,我等著那一天,看著你比我更痛百倍。」
這裡我已經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如果親眼看見子墨面對我時漠然的臉。我會生不如死,所以我只能懦弱的逃離,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
身後似乎有人在輕聲的喚著我,那是師父的聲音,可惜我已經無心再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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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一片黑暗,只有延伸得永無盡頭的木梯,吱吱嘎嘎的響聲配著我慌亂的腳步,與那不知名的淒厲嚎叫聲神奇的融合在一起。
我什麼都看不清,只能扶著牆壁摸索著飛快得向下跑去。
「呼哧……呼哧……」
我喘息著猛然停下腳步,雖然看不清路,但我卻隱約記得時間,我來時走的很慢,卻也未曾走了這麼久,更何況現在我一路瘋跑,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我扶著牆壁喘息著站定,盡可能的平復自己的情緒,如今我已經失去了子墨,所以我必須好好活下去,因為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四周仍然是一片死寂,我扶著牆壁慢慢向下走去,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著週遭那些湧動的不安氣息。
恍惚間,渀佛有微風拂過我的頰畔,我驟然睜開雙眼,這裡不會有風,那麼剛才是什麼從我耳畔穿過?
妖皆是由獸所化,獸族對危險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性,即使不能分辨此時的危機由何而來,但是我仍能感知到他的強大威壓。
那是一種來自黑暗邪惡的力量,帶著濃烈的陰冷腐朽氣息,滅頂般逼近我的身體,即使我已經拼勁全力與之抗爭,雙腿依然軟弱無力的打顫,我的脊背緊貼著牆壁,冷汗頃刻間便浸濕了衣衫。
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邊,死亡的恐懼將我籠罩,此時我的呼吸都顯得特別的費力。
「看我找到了什麼寶貝,我已經幾萬年沒遇見過這麼可口的食物了。」
師父的聲音雖然冷漠,卻沒有這般讓人心生厭惡,這個來自黑暗的聲音,好像沾著粘液的爬蟲,讓人渾身都麻麻的爬滿雞皮疙瘩。
「你是誰?不要裝神弄鬼的,有膽給我滾出來!」
不知道是誰說過,當你極度恐懼的時候,大聲的喊出來,可以給自己增加勇氣。
陰測測的笑聲,尖利的好似銳器刮過器皿時產生的那種刺耳聲響,我用力摀住耳朵,仍抵不住魔音穿過我的手掌,鑽進我的耳中。
我的頭渀佛被長錐反覆的刺入,痛得我整個人跌倒在地,全身抽搐,滿地打滾。
如果我此時還有力氣爬起來,我甚至想一頭撞死在這裡,因為這種疼痛比凌遲更痛百倍,我的手指骨都痛得強直而僵硬。
在我痛得幾乎昏厥之前,這種疼痛居然戛然而止,我全身的力氣驟然一鬆,整個人都像軟泥一樣癱軟在地上,甚至連掀一下眼皮的力氣都喪失了。
身體渀佛被無形的枷鎖遽然提起,軟弱無力的四肢被死死的纏住,我像是任人擺佈的玩偶一般被吊在半空中。
四角掛吊的燭火被瞬間點亮,我艱難的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地上大片黏膩的黑色液體慢慢凝聚升起,最後漸漸化成了人的輪廓。
空氣中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一點點揉捏塑形,那人的輪廓也漸漸清晰,很快一個壯碩得嚇人的男人般出現在我的面前。
因為他披著很大的黑斗篷,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臉,可是直覺的,我知道他在冷笑,殘忍的蔑笑,沾著血腥的味道。
「多麼香醇的味道啊!我甚至捨不得一下子就吃掉你。」
男人伸出沾著粘液的舌頭,貪戀的舔著我的臉頰和脖頸,那種腐朽的惡臭自他的口中飄出,熏得我陣陣作嘔。
「滾——」
我極力與來自身體本能的恐懼抗爭,但仍只能勉強的吐出一個字。
既然已經說不出話來,我只能狠狠的瞪著他,即使靠得這樣近,我仍無法看清他的五官,亦或者他根本就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散發著惡臭的血盆大口。
「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像美麗的晶石一般,我要挖出來放在嘴裡慢慢的嚼碎。」
男子緩緩抬起手臂,黑漆漆的手指頭好似黑色的鐮鉤,猛的刺向我的雙眼。
「啊!」
我本能的尖叫出聲,我寧願馬上死去也不願受盡他的折磨而死,體內暴漲的熱力好似不斷膨脹的口袋,充盈到極致時,悉數自我的口中衝出來。
強大的力量將我的頭髮全部衝開,我凌亂的長髮,上下翻飛的遮住了我的面容。
或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男子竟被我狠狠的衝開,整個人撞到了牆壁上,才彈落到地面。
我屏住呼吸,努力的撐大眼簾,死死的盯著趴伏在不遠處的男子,他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渀佛已經死去一般。
突然,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彈跳了起來,我嚇得連尖叫都發不出聲音,他低垂著頭,抖著肩膀發出懾人的冷笑。
「怎麼辦?你惹怒我了呢!現在我要將你的身體撕成碎片,攪成肉醬吃。」
他說著遽然張開斗篷,隨著他的動作,我身體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一個約有兩尺寬的黑洞,黑洞旋轉著不斷擴大,室內的空間甚至已經發生了扭曲,我使出全力的掙扎著,卻根本掙不脫他給我加諸的束縛。
空間扭曲得越來越強烈,連牆壁都變成了圓弧形,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我的錯覺,還是他真的有這樣恐怖的力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