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淡淡的掃了一眼風捲殘雲般狼藉的桌面,管默言安然的接過花執念遞給她的蓮子桂圓八寶粥,有一勺沒一勺的喝著。
關於那晚她到底做了什麼,管默言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因為那一刻,她已經陷入了昏睡狀態,而佔據她身體的則是另一個人。
如果不是白逸塵和花執念及時喚醒了她,後果她亦不敢想像。
她很好奇,花執念和白逸塵居然有能力喚醒她?!
其實一百多年前,她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當時娘為了歷練她,派她去天山偷黑莓之果。
黑莓之果本是仙果,五百年開一次花,五百年結一次果,食之可以增加五百年道行,並且有鎮守的仙獸,按說依著管默言當時的能力,偷個仙果也是不成問題的,偏偏她腦袋抽筋,居然走錯了路。
其實走錯路也沒什麼大不了,原路返回就行了唄,偏偏她還好奇心旺盛,聽見奇怪的聲音就忍不住的想上前看看,結果就是,她華麗麗的掉進了鬼窯。
鬼窯是什麼?
鬼窯就是幾千年前,冥界大戰時戰敗落逃的冥將冥兵彙集的地方,本來冥王該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的,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居然放過了這些叛將,並且還默許的給他們留下了這一席之地,這其中的隱情自然是不足以為外人道也的。
原本鬼窯的入口是有封印的,據說當年封印它的人法力極其高強,所以至今鬼窯都是一個外面進不去裡面也出不來的死亡之地。
也不知道管默言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就讓她給掉進去了,鬼窯裡都幾千年沒見過活物了,乍一見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美食,一個個惡鬼的眼睛都藍了。
依著管默言的道行,掉進鬼窯的唯一下場,就是被吞食的連渣都不剩,但是,等到管九娘循著她的氣味心急火燎的找來時,卻震驚的看到了正在鬼窯大開殺戒的管默言。
說大開殺戒,真的是大開殺戒。
她的長髮在狂風中亂舞,妖嬈的身形緊裹在衣袂紛飛的裙裾間,赤目如血,十指尖尖,揮袖間便有無數的鬼魅灰飛煙滅。
鬼窯已經封印了幾千年,別說裡面的鬼將了,單單是個鬼兵也不是那麼好惹的,而他們居然會被管默言一個不足五百年道行的小妖,殺得如此潰不成軍,這場面實在詭異的讓人咋舌。
然而讓管九娘驚得神色大變的,並不是她一日千里的道行精進,而是她已經失了魂的雙眼,她拼勁了全力才將管默言從鬼窯裡帶出來,然而封印已開,鬼窯裡的無數的鬼兵鬼將都發瘋了一般的要衝出關押了他們幾千年的牢籠。
管九娘雖然是管家的傳人,然而她之前為了縛住管默言,消耗了太多的法力,眼看結界的裂縫越來越大,管九娘心急如焚,若是鬼窯裡的鬼兵鬼將統統跑出來,她們可就闖了大禍了,天庭那些老傢伙煩也能煩死她,再說,他們一旦知道封印是言兒打開了,後果不堪設想。
可惜鬼窯裡的鬼兵鬼將實在太多了,幾千年的怨念可不是開玩笑的,即使管九娘拼勁了最後的一絲力氣,也於事無補,就在結界幾乎崩塌的千鈞一髮之際,幾欲昏迷的管默言卻突然將鬼窯再次封印了,而封印之後,她便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她這次昏迷了半年,醒來之後,她對當時的記憶幾乎完全喪失,唯一記得的就是剛掉進鬼窯時,自己嚇得直接暈過去的糗態。
過後管九娘挑挑揀揀的對她說了些當時的情況,雖然看起來不甚在意,但是管默言還是偷偷發現了娘在背著她療傷,她不能確定娘身上的傷到底是救她時被鬼兵鬼將傷的,還是被失去了控制的自己傷的。
因為心疼娘,她懊惱了很久,並且還單方面的決定修佛,主要是修身養性,生怕自己萬一再失控了,會傷了心愛的娘親。
管九娘的法力到底有多強,連管默言都不知道,她當時居然能傷了她娘,這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但是那天晚上,居然花執念和白逸塵竟然也可以阻止她,這才是最讓她難以置信的事情。
她實在無法想像,那麼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人類,是怎樣阻止她失控時的暴行的,
如果當年她是存了最後一絲信念,為了保護娘所以才甦醒的話,那麼那天晚上她又是存的什麼心呢?
難道……
管默言瞬間打住,她不敢再想下去,有些事情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傷口,平時會小心翼翼的隱藏的很好,好到根本看不出,然而又總會在某個莫名的時刻,疼得她措手不及。
她想,對白逸塵或者是花執念,她只是單純的喜歡吧?喜歡逗弄白逸塵,看他漲紅了臉的窘迫模樣,喜歡花執念老狐狸一般的詭計多端,卻又無限迷戀的衝自己撒嬌耍賴。
這——只是單純的喜歡吧?!
剛才花執念將她當晚的情況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遍,但是看著白逸塵的臉色,她知道,花執念雖然沒有騙她,也絕對沒有說出全部實情,而且她並沒有看見九兒和西門豹,想必已經遭遇不測了吧。
即使當時九兒和西門豹沒有死,但是他們倆看到了自己的這般模樣,依著她對花執念的瞭解,他很容易殺人滅口。
想到九兒昂然挺立不畏生死的冰冷目光,想到他之前被俘時那哀傷至極的神情,想到西門豹酷似白靈的笑臉,想到他軟語呢噥的幫她髻發,管默言心裡還是有些說不清的遺憾的。
「九兒和西門豹呢?」
「放心,他們沒事,只是被我關起來了而已。」花執念撫了撫管默言的背,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溫柔。
管默言心中一暖,略帶感激的忘了花執念一眼。
若說白逸塵是通過單純的近於傻的執著,讓管默言感動的話,那麼花執念就是最懂她的人,他的體貼入微和對她心思入木三分的揣摩都讓她窩心不已。
「小花,你太可愛了。」
捧起眼前精緻絕倫的俊臉,管默言得意忘形的狠狠的親了一口,即使看到他臉上不幸的沾上了自己嘴角八寶粥的殘渣,依然毫無愧色。
花執念向來極其愛乾淨的,穿髒了的衣服他從來不洗,都是直接扔掉然後穿新的,她唯一見過他重複利用的東西,就是曾經給自己擦過臉的絹帕,他寶貝似的收著,甚至髒了都是自己洗,這種變態的行為讓管默言屢屢誹謗為有病。
但是今天明明是被沾了滿臉的粥印甚至口水,居然絲毫不見他有動怒的跡象,甚至還一臉被雷擊中了的表情。
「花執念,我不過是親了你一下,你需要表現出一副被玷污了的神情嗎?」
管默言萬分鄙夷的睨了花執念一眼,平日裡他不是費盡心機的要佔自己便宜嗎?怎麼現在卻擺出這副慘遭蹂躪的嘴臉,實在搞不懂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