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管默言去意已決,月艷夫婦便不再挽留,只是臨別之前執酒相送,依依惜別之情,難以言表。
管默言向來不喜這些離別的場面,總覺得有些傷感及壓抑,淺淺一笑,轉身便欲踏上馬車,卻不想被月艷一把握住了皓腕。
「妹妹此去經年,山高水遠,怕是再見一面就難了,臨行在即,可否與姐姐說幾句體己話?」
管默言笑著轉過頭去,望向身後的眾人,都是聰明人,這一眼掃過去,眾人便各自散去了。
月艷上前靠了靠,手掌仍是緊握著管默言如綿的柔荑。
「姐姐對月艷的恩情,月艷無以為報,月艷自知法力低微,但幸得尚有一顆拳拳之心。」
月艷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根紅色的絲線,交到了管默言手中。
絲線只有寸把長,並不見與普通絲線有什麼不同,但是管默言卻是識得它的,不免露出詫異的表情。
「姐姐,這是月艷初修成人形時,用心尖血煉成的『命懸一線』,不管姐姐在何處,只要有需要,只需扯斷此線,千山萬水月艷一定趕到。」
何為『命懸一線』?
凡是狐妖在初修成人形時,都可以用心尖血修煉此物,通常此物是不會輕易贈人的,即便贈了,也是可托生死之人。
此物與修煉者心脈相連,一旦斷了,修煉者必會同樣感到撕心裂肺之痛,並可以循著自己的氣味找到所贈之人。
同理,獲贈之人也可以通過命懸一線感受到修煉者的安危與所處位置,二者的關係彷彿互為生死相輔相成,所以密不可分,故絕不可能輕易贈人。
管默言出生即是人形,自然也就沒有修煉此物,現在月艷卻將如此重要之物交予管默言,其心意不言而喻。
其一是對管默言感恩,大恩無以為報,今生今世,任其差遣。
其二是對管默言明志,我知了你的秘密,願托生死,永不相負。
管默言一時心中五味雜陳,這個月艷啊,不枉她救她一次。
原本並不指望她一隻小小的狐妖能幫得自己什麼忙,但是如若拒絕,月艷定然會永遠無法安心吧。
管默言思及此,便將那『命懸一線』慎重的收於懷中,反手握了握月艷的手,嫣然一笑,旋即轉身踏上了馬車。
見管默言上了車,一行人等也紛紛上了馬車,一聲鞭響,馬車便緩緩開始移動。
管默言並沒有挑開車簾向外望,但她知道,月艷夫婦一定直直站在客棧門口,望著他們的馬車,直到她們消失不見。
別看管默言平日裡巧舌如簧的無理辯三分,其實她並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喜歡誰便對誰好,這就是妖的規則,人類那些複雜的感情,再活幾千年,她也未必學得會。
馬車原本就極度奢華寬敞,所以多了西門豹也並不顯得擁擠,駕車的仍然是九兒,雖然他早已經忘記了那晚的所見,但是見過他真面目的管默言,總會有意無意的多看他幾眼。
今晨被花執念那廝攪了清夢,管默言原準備靠著軟榻小憩一會,誰知那廝竟沒皮沒臉的自己靠了過來。
管默言瞟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花執念不以為意,他緊貼著管默言的腰身,用只有他們倆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小默真頑皮,昨天晚上又做了什麼好事?」
管默言原本躺靠在軟榻上假寐,聽聞花執念的話後,她慢條斯理的半瞇起眼睛,瞟了一眼花執念風騷無限的笑臉,心下卻微微有些疑惑,難道她的法力如此不濟,竟連個小小人類的記憶都消除不掉了?
心中雖有異動,然她臉上卻絲毫不曾有所表現。
「又亂說什麼胡話呢?」
「我是不是說了胡話,小默心裡最清楚。」
好似早就猜到了管默言會否認,花執念倒也不急著爭辯,只是擺出了一副瞭然的可惡笑臉。
「花執念,收起你裝神弄鬼的那一套,我不是白逸塵。」
管默言言外之意很明顯,想套她的話,休要妄想了。
花執念啪的一聲抖開紙扇,藉著給管默言搖扇子的呼呼風聲,阻礙了對面白逸塵與西門豹,悄悄豎起耳朵的傾聽。
「小默果然冰雪聰明,花某確實是詐你呢。」
收到管默言殺人般的利眼一記,花執念收起臉上的戲謔表情,將身體又貼近了幾分,這下他幾乎是嘴唇都貼上管默言的元寶小耳了。
「花某不過是覺得昨夜醉的蹊蹺,之前又未見你與那老闆娘有何交情,今早突然這般親密起來,是以胡亂猜測罷了。」
管默言咬了咬牙,終究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花執念,你知不知道太聰明的人,往往都死得比較快。」
「小默所言極是,花某受教了,只是以往的經歷告訴花某,若是沒了這個聰明的腦袋,花某怕是十多年前已經死了。」
「你——」管默言一時被他說的語塞,索性耍起無賴來,「離我遠一點,不然我把你扔到車外去。」
「小默向來偏心,你只擔心那個白呆子著涼,卻不管我的死活。」
面對著管默言這張冷臉,花執念這下也不小聲了,居然一枝梨花春帶雨的抱著她的胳膊撒起嬌來。
管默言算是徹底服了,她上輩子肯定欠了這個花執念很大的人情,所以這輩子他是來討債的,以折磨她為樂,而她拿他完全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邊管默言扶額哀歎,那邊白逸塵卻莫名的心跳加速,那晚的大氅果然是小默給他披的,雖然心裡也暗暗的猜測過,不過猜測和真的知道卻是兩個感覺。
心裡泛著絲絲甜意,白逸塵雖面無表情,但嘴角仍是淺淺的勾起了一個弧度。
管默言實在被花執念鬧的不行,索性覺也不睡了,乾脆爬起來,一腳將花執念踢到了一邊去。
眼見了花執念吃癟,對面兩個人非常不厚道的偷笑。
西門豹眨著黑漆漆如小鹿般的眼睛,問道:「小默姐姐,你們也要上京嗎?」
「是啊。」管默言說著,習慣性的揉揉西門豹的頭髮。
對於這個跟白靈長得一模一樣的西門豹,管默言總是不自覺的拿他當做白靈來對待,雖然她明知道兩人或許沒有任何關係,但仍是留下了他。
一隻狼是養,兩隻狼也是養。
既然她留下了九兒這隻狼,那麼無妨再留下西門豹這一隻,她倒要看看,他們倆能耍出什麼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