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默言抬手扶起了身前的二人。
想到又能和夫君長相廝守,月艷喜極而泣,身邊的趙榮憐惜的為她擦去頰畔的淚滴。
管默言舒眉淺笑,好一幕溫馨至極的畫面,然而,突然乍起的鈴聲卻讓月艷瞬間變了臉。
這莫名響起的鈴聲,管默言自然知道是什麼發出的。
伏魔鈴是道士慣用的法器,雖然以她的道行,這個東西根本傷不了她分毫,但是一直這樣鈴鈴鈴的亂響,實在煩得很。
見月艷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趙榮一臉擔憂的覆上她的臉頰。
「艷兒,你怎麼了?」
身為人類,他自然聽不見伏魔鈴的聲音,只是看著心愛的夫人這般難過,他只能焦急萬分的望向管莫言,眼底隱含著深深的祈求。
管默言隨手拈一葉青草,口中唸唸有詞,吹一口清氣,青草便化成一道綠光,飄出院外。
院外
來人一身暗黃色的道袍,清瘦而頎長,青絲飛揚,仙風道骨,猶如仙人踏月而來一般。
他手中搖著伏魔鈴,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今夜是月圓之夜,也就是那狐妖妖力最弱的時候,他不覺得自己的行為算是乘人之危,師傅說:妖者——美色惑人、殘害性命者也,這樣的孽畜人人得而誅之,又有何道義可言?
師傅養他教他,他自然要謹記師傅教誨。
前腳將將要踏入客棧大門,一道綠光便疾射而出,勢如破竹,他還來不及躲避,手中的伏魔鈴已經碎成兩半了。
不自覺的顰緊了好看的眉毛,他曾經與那狐妖交過手,當日她可沒有這麼精深的妖法,難不成短短幾日,她已經妖法大成,修為暴漲了?
不可能!
嗅了嗅鼻子,雖然除了那日的狐妖,聞不到其他的妖氣,但是伏魔鈴上有一絲殘餘的異香,這香味來得太怪異,想必是那狐妖請來了高手罷了。
而且,或許這個高手連他也未必對付的了。
然而他仍毫不畏懼的踏入門檻,師傅臨終之前,對他殷殷囑托,期望他能依照師傅的遺願,除盡天下妖物,他既已答應,早就置生死於度外了。
循著妖氣,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他要找的狐妖,此時月艷有些膽怯的躲在夫君的背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大膽妖孽,還不速速前來受縛,本尊念你修行不易,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黃衣道士負手而立,冷冰冰的臉龐,連聲音都冰冷的無情。
「這位道長,請你放過艷兒吧。」趙榮將月艷擋在身後,雙手抱拳,向黃衣道士深鞠一躬。
「大膽孽畜,你居然不思悔改,還敢蠱惑人心?今日我定不饒你。」
黃衣道士目光一凜,緩緩抽出身後背負的桃木劍。
趙榮見此忙張開雙臂,面對黃衣道士冷冽的目光,將瑟瑟發抖的月艷擋在了他並不寬闊的臂膀下。
「道長劍下留情,我與夫人相親相愛,即使她是妖,我也不在乎,這並不曾影響他人,道長緣何不依不饒的咄咄逼人?」
「哼,你中毒太深了。」黃衣道士冷哼一聲,擺劍便刺。
「姐姐救命啊!」月艷失聲尖叫。
黃衣道士一愣,只當這是狐妖的奸詐所為,意圖逃脫的手段罷了。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悅耳的嬌笑聲,這笑聲並不算大,但是在寂靜的夜裡,卻是格外的清晰。
「好一個冥頑不靈的牛鼻子老道。」
黃衣道士猛地收住劍勢,急急的轉過身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他來這裡半晌,居然完全沒發現背後有人,來人顯然修為在他之上。
凝眉望去,眼前的女子嬌俏俏的立在花影間,艷色天成,僅僅顧盼一笑,便風華絕代。
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艷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
女子身上妖氣皆無,然而,他知道,她一定是妖,因為這等絕代妖嬈的美貌,不是人類女子可以擁有的。
他打量管默言的同時,管默言也在打量著他。
他一門的時候,是背對著管默言的,所以她一直沒有看清他的容貌,現在他轉身了,正好可以細細端詳一番。
這牛鼻子老道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身長七尺八寸,面如凝脂,眼如點漆,飄如游雲,矯如驚龍,長身玉立的,確有幾分謫仙之姿!
「道長,小女子從來不殺無名之人,報上你的名號,到時候也好為你造墓立碑。」
管默言鳳眼含笑,扭著柳腰,裊裊婷婷的從斑駁花影中走出來。
「好狂妄的妖女,本尊道號:綠竹君。」
綠竹君自從安葬了師傅之後,還是第一次下山來捉妖,不想第一次就遇見了月艷,原本想趁著月圓之日,收了這個狐妖,誰知道他居然還遇見了管默言。
實在只能說是他流年不利,或者是前世作孽啊!
「綠竹君?!」管默言聽罷,輕聲吟誦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果然是個好名字啊!」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管默言那花瓣一般的櫻唇中吐出,綠竹君沒由來的面色一紅,這個名字叫了已近二十年,從來不知道原來竟這般的動聽悅耳。
說話間,管默言已經行至綠竹君身前,她大膽的直視著他的俊容,絲毫不見羞澀之態,倒是把綠竹君看了個大紅臉,若不是他仍然冷著一張俊臉,一直在旁邊觀望的月艷幾乎都要笑出聲來了。
「你頑固如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麼會起了個這麼雅致的名字?」
什麼叫良言一句三冬暖?什麼叫惡語傷人六月寒?管默言就是最好的代表。
她只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就把綠竹君說得跳了腳,想他堂堂捉妖的道士,現在居然反被妖嘲笑,以後他豈不要遭盡天下人嗤笑了嗎?
「你這妖女——」
綠竹君滿腔的怒火還沒發洩出來,就被一隻冰冷的手指按住了粉嫩的紅唇,他直愣愣的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道長別惱啊!就算小女子失言了還不行嗎?還請道長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小女子的薄面上,放過月艷妹妹吧。」
管默言軟語呢噥,秋水雙眸盈著月光閃爍其華,那嬌滴滴的模樣,是個男人就無法拒絕。
其實管默言並不想與綠竹君為敵,畢竟他的背後可能是一個龐大的蜀山派或者崑崙派,她可不想招惹那些強悍的勢力。
綠竹君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心跳竟不受控制的猶如撞鹿,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隻女妖攪亂了思緒,他頓時惱羞成怒道:
「你我有何交情可言?且人妖有別,你有何薄面值得本尊來看?」
「此言差矣。」管默言笑語嫣嫣道:「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道長若是想我了,想多見我幾次又有何難?這日子久了,自然就有交情了。」
「一派胡言!」
綠竹君終是惱了,想他師承天海道長,為崑崙派首席大弟子,何時受過管默言這樣的調戲,即便只是言語上的,也足夠他怒髮衝冠的了。
握緊手中的桃木劍,綠竹君擺劍刺向管默言。
他左手兩指夾著符咒,唸唸有詞,右手抓緊劍柄,上下翻飛,一時間,庭院內捲起陣陣颶風,滿園的殘葉花瓣紛飛,席地打著旋子,沾染了院中人滿身的花香草屑。
綠竹君也確實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他遇見了管默言。
這個女人,注定是他的一個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