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便要成功,卻沒想到南宮焰卻在這個時候進來。他的話,他的行為,他故意對『慕容殤』的刺激,他對『慕容殤』的感激和挽留,都讓唐果不禁懷疑他是否早已知道了,這個慕容殤其實就是段凌赫丫!
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煩躁!比段凌赫就是慕容殤,這個結果還讓她覺得煩躁,難以忍受……
兩人不是說好都要成婚了嗎?為什麼還是不能信任她呢?
她在拚命拚命的將那個人排除,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那個人是否還存在她的心裡——
「推遲婚期?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要嫁給我了嗎?」南宮焰雙睫闔動,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到了她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手被她抓痛,唐果掙了下,沒能掙開,冷眼看他,「我說了,我不想和一個對我心存芥蒂的人成親!媲」
「我對你心存芥蒂?」南宮焰只覺得可笑,怒從心生,冷語反問,「這些年……平心而論,唐果,究竟是我與你有芥蒂,還是你從不曾對我敞開心扉?你的心裡,就只有他!何時為我考慮過?」
他聲音平平,卻一語戳中她的內心,聲音微哽,心情煩躁,語氣也更加不好,「沒為你考慮,我會答應和你成親嗎?南宮焰,你不要這麼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無理取鬧?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要娶你,甚至拒絕了父皇的賜婚,讓位!這些,這一切的一切,你覺得都是我在無理取鬧?!」
他忽然鬆了她的手,嘴邊噙笑,臉上卻儘是苦澀。
這些年,他對她的好,為兩個人可以在一起而付出的努力,今天卻換來她一句無理取鬧,南宮焰只覺得心中極寒——
唐果不語,沒想到他竟然提起這些。這些年,他為自己做過什麼……她看得清清楚楚,心裡也明明白白!她又何嘗不知道他的好?六年前,若不是他鼎力相救,不離不棄,哪有現在的唐果和小螃蟹?
她對他心存感激,唯一能報答他的,也就是以身相許,終生的托付!
為什麼他就是不能理解?就算那個人現在找上門來了,又能怎麼樣呢?她答應嫁的人是他南宮焰啊!
她想要徹徹底底的忘記,為什麼他還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那個人呢?他這樣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怎麼能夠忘了那個人呢?
「六年!夠了吧?唐果,這整整六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不是他段凌赫……我不明白,想要忘記他有那麼難嗎?我真的……就比不上他嗎?」
南宮焰面目森冷,聲嘶力竭——
原本對她還極度信任,可沒想到他與她才不過兩三日未見,她就聽了那個男人的挑撥,要推遲他們的婚期!那接下來呢?是不是要直接宣佈取消?
呵呵,為了她,為了小螃蟹,這些年……他的容忍已經到達極限了!
唐果被他這番說辭堵得啞口無言,說不上一句話。
兩個人的吵架告一段落,屋裡異常沉靜。都沉浸在往事之中的兩人,卻不知窗外唐蟹正聽的凝神——
段凌赫那個癩蛤蟆,果然是他的生父!看來,風月會會主所說都是真的!拋妻棄子……原來他的身世,真的這般殘忍!怪不得,乾爹和唐果都百般避諱,不肯告訴他……
沉默良久,他再次看過去,唐果還是一副噤口難言的樣子!
一個人的架還怎麼吵?南宮焰覺得胸口堵得沉沉,想想剛剛的那個男人,想想她方纔的那些話……越發覺得自己是在自討沒趣!
「你若是真不想嫁我……那便算了吧!」搖頭苦笑,南宮焰留下這樣一句話,便大步走了出去。
「乾爹!」
大概是真的氣急了,就連唐蟹站在門口喊他,他的腳步也未曾停,就那樣兀自離去。
望著他匆匆遠去的背影,唐蟹怕極了!忽然有一種『他再也不會回頭』的感覺,難道他又要變成一個沒爹的小孩了嗎?
站了好久,動也不敢動,直到感覺身上沾染了涼意,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身後的房間裡一直靜悄悄的,沒有聲響。
唐果該不會出事吧?心裡咯登一跳,匆匆進去,卻看到她還坐在椅子上,單手扶著額頭,不知是在想什麼。
「唐果!」
聽到他的喚聲,她總算抬頭,朝他微微一笑,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剛剛跑去哪裡了?現在才回來……」
乾爹都那麼生氣了,她居然還笑!
本就氣急的唐蟹,怒氣直湧心頭,說出的話更是不饒人,「唐果,你到底有沒有心?這些年乾爹是怎麼對你的,怎麼對我的?你難道都沒有知覺嗎?那個癩蛤蟆有什麼好的?當初他是如何狠心殺死你的父母,又是如何拋棄我,害得你要死不活?那些事難道還不足以讓你長些記性嗎?」
「你……都知道了?」她微微愣了下神,反應過來後,唇角微勾,笑得苦澀。她自認為將那些事瞞的很好,沒想到……他還是知道了!
「是,我是都知道了!可從一個我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嘴裡得知我的生父是誰,我的身世,我的娘親有多可憐,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唐蟹朝她怒吼著,小小的年紀,像個大人一樣的斥責她。
「我就不明白了,唐果,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那個男人那樣對你,你還死乞白賴的忘不了他?乾爹那麼好,你卻不要!」
「我沒有……」看他這樣激動,唐果張了張唇,想要跟他解釋點什麼,聲音卻哽在喉間,伸手過來摸摸他的頭,卻被他嫌惡的躲開——
「唐果,我告訴你,我小螃蟹的父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南宮焰!你趁早斷了再胡思亂想的念頭!等到十六就算是綁我也會把你綁到王府嫁給我幹爹!」
留下這句威脅的話,唐蟹摔門離去,那氣勢比方纔的南宮焰還要強百倍!
「混蛋,你們全部都是混蛋!什麼都不懂的混蛋!」唐果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
被砸中的紅柳木門吱吱作響,桌上的東西也被她揮手全部掃下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幹什麼兩個人都莫名其妙跑來跟她發脾氣?為什麼錯的人好像永遠是她?她有說過想嫁給那個男人嗎?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傷了她,又棄了她的男人!
她也有在很用力很用力的想將那個男人忘記,可是,她的心……根本不受她控制,好不好?
泣聲淚下,胸膛裡翻湧的痛,唐果抓著自己的頭髮,痛苦地,緊緊地蜷成一團,嘴裡發出嘶嚎怒喊,可回應她的只有窗外清脆的蟬鳴。
~~~~~~~~~~~~~~~~~~~~~~~~~~~
命令人將門撞開後,便看見唐果正單手撐腮,半趴在桌前,眼神怔怔的望著前方,手裡拿著酒壺,正往嘴裡灌,咕、咕得像是喝水一樣。
而桌上,擺著的好幾個酒罈子,都空空如也。
「哪有你這樣喝酒的?不許再喝了!」也顧不的身上疼痛難忍,慕容殤拄著拐走到她跟前,將那壺酒從她手裡一把奪過去。
「你來了?」她抬起熏紅的雙臉,朝他嘿嘿一笑,又是一蹙秀眉,「你怎麼會來呢?來陪我喝酒嗎?咦,你還自己帶著酒啊?」
她已經醉得開始胡言亂語,說完就去抓旁邊的罈子,被他再次制止,「果果!你不能再喝了!」
方纔,紫鳶哭著跑到他的房裡,說他們園主與焰王還有小少爺大吵一架,就提了幾罈子酒,把自己關了進房間,誰勸也不開。
小少爺和焰王都不在,想不到該去找誰,於是她就去找了他。擔心她出事,他便匆匆趕來,沒想到果然就看到她這副模樣——
和他吵架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竟傷心成這樣子……
「你給我!」唐果擰著眉朝他低吼,趁他愣神之時,將罈子從他手裡一把奪過去,就往嘴裡灌——
「你已經醉了,不准再喝了!」慕容殤聲音也是一揚,伸手去奪,兩人爭奪間,罈子失手掉在地上,『啪』得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爛碎!
「你……你凶我?你居然敢凶我?」
愣了一會兒,唐果低頭看一眼地上的碎片,再抬頭看他,酒氣沖頭,竟攥著拳頭朝他胸前打過來,「你憑什麼凶我?你有什麼資格凶我?你是我什麼人?你是混蛋,大混蛋!你最沒有資格凶我了!你這個混蛋!,大人渣」
「果果!」
一把握住她敲打的手,慕容殤將她攬在懷裡,用力的扣著,不讓她動彈。
開始,她的身子還來回扭動掙扎,過了一會兒見實在掙脫不開,便索性靠在他懷裡,趴在他肩上嚶嚶的哭泣——
「乖,別哭了……」順了順她的後背,使她平息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平靜下來,卻忽然推開他,雙眼怔怔的望著他,「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就是很喜歡,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那種……」
愣了愣,點頭,只是聲音略顯生澀,「……有!」
「那你有沒有被這個人傷害過?」她長長的睫毛闔動,剛哭過的眼眶略顯紅腫,水潤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
「我就知道你沒有!」見他不點頭,也不說話,她撇著嘴笑,似乎對他沒有被傷害過的事很鄙視。
可是才剛笑完,臉又立即一苦,搖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就好像一把很鈍很鈍的刀,鈍到連皮膚也劃不破,根本傷不了人……可是你沒想到的是,它卻可以輕而易舉的***你的心臟……而你呢?如果想要拔出這把刀,就必須連同你的心臟一起拔出!」
說到這裡,手不由得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她自言自語的點著頭,「對,就是這種感覺!你那麼那麼愛他……你甚至以為,他也同樣的那麼那麼愛你……可是才一轉身,他就能揮手砍掉你的頭顱,毫不猶豫……」
慕容殤聽的心中悸悸,第一次聽到她形容當初的事。看著她這樣彷徨迷茫的眼神,心中絞痛。彷彿,她口中的那把鈍刀,此時此刻已經***了他的心臟——
「果果……」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她卻忽然扭頭望過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中竟露出些許恐懼,「你知道嗎?這還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你想報仇,你想殺了他……卻根本做不到,甚至就連恨他都做不到……你知道嗎?你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嗎?」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接近嘶吼,唐果無知無覺的搖著頭,雙手摀住耳朵,痛不欲生。
現在,只要她一閉上雙眼,眼前都還是六年前她失明的雙眼恢復過來的那一刻,所看到的景象……那樣,不堪入目的景象!
她的哭聲還在繼續,嚶嚶嗡嗡,傳入耳朵,可此時此刻的慕容殤渾然不覺,仿若聽不到。
就那樣癱坐在椅子上,動也不能動。
伸手,取過桌上的那罈酒,倒了一杯,送到嘴裡。
和她方才一樣,灌水似的連續又是幾杯下肚,只覺得頭痛得要命,最後,終於撐不住,頭一歪,一下趴倒在桌上!
原本蹲在地上哭得痛苦的唐果,聽到屋內再沒有動靜,這時候忽然起身,看他已經昏迷過去,抬起腳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略頓了一瞬,才伸出手,揭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毫無意外的,果然是他!
注視著他清俊的容顏,唐果啟顏輕笑,「阿赫……當初我們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我帶著孩子消失,再不打擾你……可今天,你為什麼還要再出現呢?」
冰涼的指尖從他臉龐,眉峰,鼻翼,唇角輕輕掠過,六年不見,他並沒有變多少,還是這樣俊朗不凡,只是那眉心間許是因為長時間地鎖眉,而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褶痕。
「你母妃的仇不是都報了嗎?我以為,你會開心的……可你怎麼還是不高興呢?」
自然是沒有人回應她,唐果繼續輕笑,直到笑得前仰後合,笑得肆無忌憚,笑得沒心沒肺。
眼眶忽然一熱,淚液也隨著她的笑聲,肆無忌憚的往下流。
她以為,不管他們之間怎麼鬧,她怎麼激他,他總不會真的讓她去死……所以,直到最後一刻,心裡對他還抱有極大的希望,可是當斷頭台上,太后和卜淨的鮮血濺了她一臉的時候……
她幡然醒悟,他或許也愛她,但是那份愛不是沒有底線的。一旦超過了那條底線,那麼她……也只能是死!
今天的月色委實迷人,照的蒼茫大地一片銀光,枝葉婆娑,風微涼,這樣薄涼的夜晚,也最容易勾起傷心的回憶。
她,抵不過他心裡的仇恨,抵不過他的兄弟之情……她什麼都抵不過……
可讓她更加唾棄自己的是,即便知道是這樣,她還是願意愛他,腦海中盡往好裡想,想著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江果兒,太后那一輩的生死恩怨,都與她無關!
於是,她央求火焰飛帶她去赫王府,她想,只要那個時候段凌赫願意,她可以很傻很傻的繼續和他在一起,愛他……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她看到了什麼?
是的,她的眼睛康復了,她能看到了……
在她想要看到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是何模樣的時候,沒能看見;在她想要見見生父、生母最後一面的時候,也沒能看見……
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她的眼睛復明瞭她看到了,什麼都看到了……
這一生中,最殘忍的,最難以想像的,讓她的人生灰暗了六年的那一幕——
錦被下,如白藕般玉滑的手臂正纏在他的胳膊上,女人安睡的容顏枕在他的胸前,他的手臂環在女人的裸露白皙的香肩上,睡得安然。
那一刻,唐果覺得自己一直堅信在腦海裡的東西,統統坍塌,整個世界一片昏暗,可眼睛卻依然明亮——
……阿赫是這樣嗎?
他說等他們人頭落地之後,他自會告訴她答案……就是這樣嗎?
她想大聲喊,大聲吼他,將他叫醒,讓他看一眼自己,看一看這邊,可是聲音卡在喉嚨裡,任憑她張大嘴巴,拉扯斷聲帶,卻依舊發不出一絲聲音……
火焰飛掩著她的嘴巴,拚力的想要將她往外拖。而她那兩隻細弱的手,卻不知哪來的力道,就那樣死死的拽著門板,怎麼也不肯鬆手……
用力的搖著頭,臉憋得通紅,眼淚順著臉頰嘩嘩的往下流,濕了他的手腕,濕了她的衣襟——
火焰飛板著臉,一句話也沒說,將她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從門板上摳下來,十指連心,每一下都扯的胸腔裡最柔軟的那塊地方,生疼,生疼……
蜷縮的五指,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服,捏成了拳頭,現在憶起那時,這個地方還是那樣撕扯般的絞痛!
唇角始終輕揚,方纔還洶湧肆意的眼淚,像是乾涸枯竭了似的,此刻卻忽然止了,風從窗口吹進,只感覺臉頰冰涼一片,刺刺癢癢,還有鹹澀的味道……
身後傳來他微咳的聲音,迷-藥的藥效已經過了,唐果如夢驚醒,抬頭望去,才發現天已大亮。
腦袋一陣陣昏昏的疼,段凌赫緩緩睜開眼,便見姣好的女子獨立在窗前,身形纖細小巧,在一片輕昏色的朦白色之中,更顯薄弱……
「阿赫,你醒了?」
她回過頭來,一步步走進,就這樣叫出他的名字,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明艷艷的微笑,晃得他眼暈。
這種熟悉,幸福,滿足的感覺毫無徵兆的襲上心頭。這一刻,段凌赫懷疑自己又回到了當初,回到了每晚都會做的那個夢裡。
————————————————————————
妞們,斷網了!斷網了!凸!這章本來應該是昨天的更,結果拖到現在!我先在還在別人家……嗚嗚,明天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