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你怎麼了?說話啊!」
段凌赫蹙眉,疑惑的看著她只來回蠕動的唇舌,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嘴邊的笑驀地僵住!
難道……
唐果也是愣愣,心思瞬間千轉——她,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嗎?懶
「果果,來,說話……」
看她臉色也是一下僵掉,段凌赫心裡陣陣的劇痛,伸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臉,重新勾唇,笑著逗她,在她唇邊點了下,引誘道,「說,說你愛我……說了我就親你一下!」
唐果咬唇,嘴巴使勁的闔動著,可是喉口裡乾澀的厲害,根本發不出聲音——
「好了,果果,不想說就不說!我說給你聽,好不好?」
段凌赫看得心裡疼,緊緊的抱住她。江鳴兒大概也是看出什麼來了,哆哆嗦嗦的回稟,「王爺和公主如果沒有事吩咐,那我就……就先告退了……」
說完,手腳飛快的開始收拾茶杯,卻被段凌赫一腳踢飛,「說,你剛剛給她吃了什麼?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敢在茶水裡下毒?!」
在『匡當』一聲巨響,砸爛了一張桌子之後,江鳴兒整個人橫著掉在地面上,顧不得從嘴裡嘩嘩往外流的鮮血,跪在地上直磕頭,「王爺饒命啊,我沒有,沒有下毒啊!我也不知道她……公主,為什麼就忽然不會說話了……」蟲
「我看就是你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想要害果果!」
段凌赫怒哼著,抬腳又要踹出去,卻被唐果猛的拉住了衣擺,說不出話來,也看不到什麼,只朝著他直搖頭,臉色白的厲害——
心裡剮疼,伸手抱緊她。其實他也知道,大概不是江鳴兒在茶水裡動了手腳,而是……她腦部的毒素又進一步侵入,才致使他的果果不能說話——
「果果,別怕!我讓林郎中來給你瞧瞧……」
段凌赫攬著她坐下,輕輕的在她嘴上撫摸著,回頭吩咐江鳴兒,「還不快去請林郎中來!」
「我,王爺……奴婢也曾跟爹爹學過一點醫術,不如讓我來給妹……給公主看看吧!」江鳴兒顫顫巍巍的開口,眼神似離非離的瞄著江果兒。
「果果,你看呢?」
段凌赫蹙眉看了她一瞬,轉頭看向唐果,唐果點頭,然後伸出了手腕。
小心的給她查過脈搏,江鳴兒的神色愈發凝重,「公主所中的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毒,只是這毒素已經侵入大腦層表體,而且還在進一步擴散……雖然這些天,一直在服用抑製毒素擴散的藥,但只是抑制,根本不能根除!可若是要冒然清除毒素,只怕會傷損到大腦皮質,而致使整個人失去意識,比現在情況要糟糕得多——」
「那應該怎麼辦?」
聽她說得與太醫無異,似是有幾分道理,段凌赫開口問道,「你有辦法嗎?」
「沒有……以我的醫術,根本不能為她解毒,還請王爺見諒……」江鳴兒咬唇,惶恐的跪在地上——
段凌赫又要遷怒於她,再次被唐果拉緊了手臂,只能惱恨的瞪她一眼,「滾出去吧!」
江鳴兒猶猶豫豫的,想退出去又不想退出去,站起了身子最後又噗通一聲跪下,「王爺,我知道一個人……一定可以救公主的!」
「什麼人?」
段凌赫聲音一提,略顯狐疑。
「是……」
江鳴兒哽咽一下,忽然又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江果兒的大腿,「妹妹,如果我告訴了你誰可以救你的命,如果那個人真的能救了你……妹妹,求你答應姐姐一件事好嗎?」
「本王最討厭人要挾了!」
段凌赫一把捏住她的喉口甩出去,「江鳴兒,本王沒耐性跟你談條件,今天你若是不說,本王就把你五馬分屍!」
唐果一驚,站起來拉住他,心裡急急,卻開不了口。
沒想到,江鳴兒也有幾分倔脾氣,搖頭,眼神淒哀的看著他,「如果,鳴兒不能為爹娘報仇……那,明兒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你只是想為自己的爹娘報仇?」
段凌赫憤哼,鬆了手上的鉗制——
江鳴兒撫著自己的喉嚨,輕輕的點頭,將視線移到唐果身上,「沒錯!我無權無勢,根本不可能為我爹娘報仇,我只能依靠妹妹了……」
「好,你的仇本王會順帶著幫你報了!快說,那個可以為果果解毒的人是誰!」
「謝王爺!」
江鳴兒點頭,朝他虔懇的一拜,「王爺應該也聽說過,那個人是烏鵲神醫……」
「江鳴兒你居然敢耍本王!烏鵲的行蹤飄忽不定,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
段凌赫怒喝,自從知道果果中毒,他便派人四下探尋烏鵲神醫的下落,可是卻沒有查到一絲蹤跡,而別人……他又信不過,所以才會拖到現在!
「不,我怎敢耍王爺呢!我知道,我知道她去了哪裡!」
江鳴兒連忙搖頭,下意識的伸手指向西南方向,「我和父母逃亡之時,曾在梁城見過烏鵲神醫一面!因為,她和父親還曾又過幾分面緣,便說了幾句話,烏鵲神醫說,她去了……神墓之地!」
「神墓之地?」
段凌赫眼神一亮,欣喜的道,「你確定嗎?若是敢撒謊欺瞞本王,你可知道是何後果!」
「這個我自然知道……」
江鳴兒連連點頭,很是鄭重,「所以,我也絕不敢欺騙王爺!王爺只要去神墓之地看看,便知道我有沒有在說謊!」
段凌赫眼神一凝,「你先出去吧!報仇的事,不用再想了,以後專心照顧果果就是!」
江鳴兒感激的點頭,「謝王爺!」
……
馬車停停走走幾日,終於到了益州。
唐果身下鋪了厚厚的毯子,就坐在那柔軟的毯子上,閉著眼睛,將頭靠在馬車廂上,靜靜的聽著車轱轆轉動的聲音,還有他們所經的街道上,傳來的紛紛鬧鬧聲——
段凌赫幾次伸手抱她,她都沒有什麼反應,問她她不會回答,甚至連個表情也沒有,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後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勉強著沒有意思,心裡不禁有些火氣,索性將她晾到一邊——
可是,看著她安靜的無助的樣子,又覺得可憐,根本狠不下心!於是,這一路上,馬車內的氣氛就這麼一直僵持著——
天色黑時,馬車終於停在了一家客棧前,段凌赫忍著火氣,將她從車上抱下來,一路往樓上的雅間走!
忽然聽櫃檯旁的一張桌邊,傳來一陣叫罵聲,「你這個死啞巴!叫你幹點活,你就故意把碗碟都打爛是不是?這些東西就是扣你一個月的薪水,你也賠不起——」
說著,還啪啪扇了兩個耳光,將那啞巴打倒在地——
而那啞巴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縮在地上任他踹,任他踢,不停的嗚啊著,比劃著,似乎是在求饒——
可那老闆顯然聽不進去,自己對他拳打腳踢還不算,又招來兩個夥計對著那個啞巴,便是一通七頭八臉的亂揍!
本就滿腔怒火的段凌赫,此刻看到這一幕,更是氣憤難忍,頓住腳看了一瞬,眸中漸漸現出騰騰的殺氣——
「混蛋!啞巴就應該被你們這麼欺辱嗎?!」
隨著怒吼聲,他已經抽了腰間的匕首,一把甩出去!
那刀刃直接射中,並穿透了那老闆的髮冠,勁力帶著他整個人往後飛去,結結實實的撞在他身後的那根柱子上!
隨著空氣中,刀柄發出細微的「錚錚」顫音,整個客棧裡的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那老闆更是嚇得兩腿發軟,一下癱坐在地上!
「若是再讓本王看到你膽敢欺負他,那……從你脖子上掉下來的,就不是帽子了!」
段凌赫憤哼一聲,丟下這句話,便抱緊懷裡的唐果一路走上了樓——
身後,傻呆了好一會兒的老闆,驀地反應過來,朝著段凌赫上樓的方向,『砰砰』的直磕頭,「公……公子好漢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多謝,多謝公子好漢饒命啊……」
……
進了房間,段凌赫將她擱在床上,便默默的守在身旁,不說話也不動。只剩兩個人的空間裡,也再一次沉寂下來——
雖然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剛剛發生了什麼,她還是能夠猜測到幾分的。因為她已經成了『啞巴』……所以,他不允許自己再聽到那帶著『侮辱』的兩個字吧?
覺得自己有些可憐,又有些心疼他做什麼都要為她考慮著——
空氣有一絲流動,他忽然過來握住她的手,「果果,你不是曾經問過我……我父皇和母妃相識的那段佳話,是誰告訴我的嗎?你猜測,那麼幸福的事,一定是我母妃親口告訴我的……我卻告訴你,我是從宮女的口中得知的……」
唐果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便只能默默地聽著,「果果,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從宮女口中得知的!因為,我的母妃……她根本不會開口講話!」
唐果一愣,手也是一抖,很是詫異的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果果,你沒有聽錯……她,是個啞巴!」
段凌赫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一寸一寸的移動著,「其實,母妃她並不是天生的聾啞……而且相反,她從小就生有一副很動聽柔美的歌喉……」
重提舊事,聲音帶著幾分沉重,隱忍,「但就是因為長得漂亮,遭受女主人的嫉妒,才割掉了她的舌頭……從那以後,她就變成了一個啞巴……」
唐果早已聽得怔愣,傻傻的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果果……你一定認為我剛剛懲治那個老闆,是因為他說了啞巴兩個字,被你聽到了,對不對?其實不是的……」
將她的手拉到嘴邊輕輕親吻著,段凌赫的聲音有些哽咽,「父皇曾經跟我說,他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我的母妃……而母妃,也的的確確傾盡其生,給了他所有的幸福!」
「果果,如今我也把你當成我以後,一生中最大的幸福……那你呢?果果,你能給我嗎?你能讓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嗎?」
唐果喉間一窒,心裡揪疼。她不知道……
她在得知自己再不能開口說話時,無比的詫異,驚愕——
前一刻她還在為自己能夠征服瞎掉的雙眼而歡呼,可後一刻,老天卻又立即讓她再不能開口說話——
那,接下來還會怎麼樣呢?再等上兩天,她是不是就要聾掉了?
看不到,聽不到,也說不了話,然後再變成一個癱子,那她不就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廢人麼?
她實在不敢想,不敢想等到自己成了廢人之後,她會變成什麼樣,段凌赫又會變成什麼樣……
其實仔細的深入,說到底,也不過還是對他沒有信心吧?
他從身後擁住她,緊緊的抱著,「果果,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烏鵲的下落,她號稱再世神醫,醫好你體內的毒,也定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不要想那麼多了,只好好的接受我的安排,接受我的關心,接受我的愛……好不好?」
唐果咬著唇,臉色慘白,還是沒有回頭擁抱他的勇氣——如果,那個烏鵲神醫……醫不好她的毒呢?那該怎麼辦?
「果果,別想那麼多!」
段凌赫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捧著她的臉,輕輕淺淺的親吻,「你只要記住,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下你……因為,你是我認定了幸福,就永遠不會變……」
唐果避不開他如此熱烈的親吻,只覺得的臉頰,眼眶都有些熱。心裡緊密,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果果,不要讓我把以前的那些話再說一遍了,好嗎?」
段凌赫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語氣親暱,似乎還帶著幾分懇求,「果果,我那麼愛你……如果,你也愛我的話,那你也應該懂我的……對不對?不要讓我再傷心了,好不好?我說了永遠不會放棄你,就一定不會放棄……果果,難道你還是不信我嗎?」
唐果搖頭推他,眼眸中有淚光爍動。
段凌赫緊緊拉住她往後撤的身體,俯身,輕輕的吸吻她濕熱的眼眸,直到把那裡的水珠通通吸乾,方才戀戀不捨的,「果果,你看不見,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他又下移到她的嘴角,細細的碾磨著她柔軟的紅唇,「你說不了話,那以後,我就是你的嘴巴……只要你喜歡聽,我可以一直說個不停,直到說得你厭煩我為止……不過,我知道……我的果果不會煩我的,對不對?」
唐果心底陣陣悸動,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他卻又順著她的臉頰,迅速往她的耳邊移動,「就算,就算將來……萬一你也聽不到了,那我也就是你的耳朵,代替你聆聽世間美妙的聲音,代替你聽我所說的甜言蜜語……」
「如果,將來你癱掉了,動也不能動……那我,就變成你肚子裡的蛔蟲,把你的心思通通看透……讓你不用看,不用說,不用聽,動也不用動,就得到想要的……」
聽了他這番話,唐果縱是再有心思,也不得不感動——
剛剛被他允干的淚珠兒,忍不住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段凌赫不
厭其煩的再次為她吸吮乾——
「果果,不許掉淚了……不然,我會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還不夠疼你,我會討厭自己,痛恨自己的……那樣,你忍心嗎?嗯,果果?」
唐果搖頭,不忍心,她當然不忍心——
雖然知道她看不到自己,但是卻仍然掰著她的臉,直盯著她的眼睛,因為他相信,通過這個窗口,一定能夠看透她的內心——
「果果,我們不止是兩個人,我們還有寶寶……以後,我們一家人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所以……」
話沒說完,唐果已經一把抱住他,點頭悶悶的唔嚶著——
段凌赫卻勾著唇微笑,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髮,語氣極為憐惜,「果果,你終於決定了要信任誰……是不是?」
唐果抹著臉上的水痕,直點頭,忽然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裡一筆一畫的寫下:我選擇相信你,阿赫,你也要相信我!
「嗯,好果果,我當然是相信你的!」
他微笑著點頭,蜷縮起寬大的手掌,細細的觸摸她劃在手心裡的溫度,滿心的欣慰。
至此,他們兩人的芥蒂,算是終於消除了吧!
「果果,再過五六日,我們應該就能到達神墓之地了,只要找到烏鵲神醫,你就一定能好起來的……」
唐果點頭應允,用力的抱緊他。
……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的關係又恢復如初的親暱。
段凌赫也果然如他自己所說,對她的心思一猜便透不說,而且還果真在她耳朵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小時候的趣事,羞人的情話,以及彼時初見的心情,他總能說個不休,變得特別囉嗦,特別煩人,簡直……
用唐果的話來形容,應該說是:簡直比她還像個女人!
兩人的打情罵俏也從曾經的口目傳情,挪動到了段凌赫的手心裡——
有時候興起,段凌赫甚至也學她,一天都不說一句話,兩個人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在對方的手心裡比劃著,動作細柔輕緩,溫暖到對方的心坎裡——
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也不能開口說話來讓自己變得不孤獨,感覺變得特別敏銳,反倒可以靜下心來用耳朵細細的凝聽——
聽這世間萬物發出的聲音,也聽到許許多多以前她從不曾注意的細瑣之事,感覺著以前從不曾感覺到的東西……
比如,葉子落地的聲音;馬兒甩尾巴的聲音;還有,段凌赫熟睡時,會發出輕微的鼾聲;吃飯時卻又格外的斯文,細細的咀嚼,一點聲響都沒有,不像她總是狼吞虎嚥;每次抱她時,總是習慣左手用重力,這樣,她的頭每次都剛好會靠在他的胸口處,感受著那裡傳來的強而有力的心跳——
……唐果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知道他,瞭解到他這麼多,這麼深入,甚至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的事情——
忽然覺得,幸福其實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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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啊……真晚了今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