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獨角大戲
把一個人人生最為殘酷的127小時濃縮成一部不到兩個小時的精彩電影,丹尼.鮑爾做到了,更準確一點說,是李准奕做到了,他向所有觀眾展現了,人類面對生死問題的挑戰,究竟能夠迸發出多大的勇氣和毅力。通過這部電影,這個答案直擊人心!
當電影播放接近尾聲時,艾倫.拉斯頓決定自斷手臂、以求自救。儘管丹尼.鮑爾已經十分克制了,刻意模糊了手術的場面與血腥的程度,盡量使觀眾感覺不到不適。但事實是,當吉他的聲音由慢變快,接著參雜進金屬音樂的快速節奏,讓人太陽穴上的青筋開始不斷跳動。當艾倫.拉斯頓挑斷神經時,蹦出來一長串的破音,讓所有觀眾都艾倫.拉斯頓的每刀都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樣。「蹦」地一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渾身亂顫,感覺是自己的手筋被挑斷了。節奏越來越快,旋律愈加混亂,感覺即將達到極點,完全失控時,一切戛然而至,終於完成了,一切都結束了。虛弱的艾倫.拉斯頓,眼神接觸到自己斷肢的那一刻,那一種震撼和心悸,在所有觀眾的心頭一震,不由得,所有人的心頭都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即使丹尼.鮑爾一再克制了,這一幕依舊嚇到了不少人,有人在電影院裡直接就吐了,甚至還有兩個人被嚇昏了,足見畫面的震撼程度了。
一個角色,一個狹小的空間,主角無法移動,幾乎沒有對話,只有獨白和自嘲。你很難相信這樣的情節能夠拍出一部電影。然而,丹尼.鮑爾坐到了,他不僅排除了這個真實的故事,而且驚心動魄、引人深思。因為他用了唯一能夠使其驚心動魄、引人深思的主題——生命。更重要的是,李准奕憑借一己之力,把生命的主旋律傲然唱響,在所有人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心理學將人的死亡分為四個階段:拒絕,憤怒,沮喪,接受。觀眾在艾倫.拉斯頓被卡在石縫中的127個小時裡看到了所有這一切。從最初的驚恐失措,憤怒而徒勞的試圖用蠻力搬起石頭,到本著只要功夫深,鐵桿磨成針的愚公精神用小刀刮石頭,做個滑輪拉石頭,然後幻想著各種可能獲救的情形:被公園管理員發現,天降暴雨水漫金山藉著浮力將石頭抬起。
艾倫.拉斯頓一次次的試圖拒絕自己已經被穩穩地綁在了通往奈何橋的班車上的事實。直到十八般武藝無一倖免的被上帝駁回,人類的樂觀與堅持到此為止,憤怒與拒接也隨之消退。艾倫.拉斯頓逐漸開始為自己的離開做準備,用dv機拍下遺言,在石壁上為自己刻墓誌銘。
然而上帝從不會同時將所有的門關上,他總是在關上一扇門的時候打開一扇窗。雖然這是一個真實的事件,所有人都知道艾倫.拉斯頓最後會活下來,但上帝不會僅僅因為你比較樂觀而對你網開一面。究竟是什麼一直支持著艾倫.拉斯頓已經虛脫的**和已經磨滅的希望?
丹尼.鮑爾在影片裡不停映射的,又最容易被忽略的便是答案。影片開頭和結尾分畫面裡熙熙攘攘的人群,無論是地鐵站,朝聖還是體育競賽;艾倫.拉斯頓去往小鎮途中擦身而過的自行車隊,結伴而行的女背包客;時時閃現在腦海和幻覺裡的父母,妹妹,前女友;直到艾倫.拉斯頓逃出藍約翰峽谷看著石壁上古印第安人留下的全家幅壁畫會心一笑,所有這些都在表達著丹尼.鮑爾對於「人是什麼」這個問題思索的答案: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而承載著這些關係的是愛。人是社會動物,從我們降生那刻起就已經離不開別人,是親情,愛情,友情支撐著艾倫.拉斯頓度過127個殘酷的小時,是人與人的接力將艾倫.拉斯頓救了出來。
艾倫.拉斯頓在127個小時的自救過程完成了他對人生真諦的領悟,生命的蛻變。這種蛻變用最殘忍的方式向我們表明它的深入骨髓和堅不可摧。用一把鈍得都削不了蘋果的小刀將自己被卡在石頭裡的右手割下,而這是個真是的故事,相信看到這裡無人不會震撼。上帝將艾倫.拉斯頓帶到這裡,不會簡簡單單地讓其全身而退,也不會簡簡單單地只開死路一條,上帝要求某種儀式來證明生命的蛻變和昇華,這就是犧牲。這是基督教哲學中完成救贖的唯一方式。艾倫.拉斯頓斷臂的過程便是他重生的過程,就像嬰兒在出生時痛苦的掙扎,完成新生的洗禮和徹底的轉化。
在險惡的自然環境下,掙扎求生,人往往可以突破自己的極限,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而電影在記錄或者是刻畫困境求生時所使用的不同視角、態度決定了電影的整體基調。很多困境求生的電影都喜歡著墨於煽情、或者是絕望、恐懼、痛苦的營造,使得電影的基調較為的灰暗,但是在「127小時」之中,丹尼.鮑爾給觀眾帶來的卻是一種樂觀、積極向上的電影氣質,雖然殘酷,卻也飽含著一種蓬勃的生機。
電影的配樂可以很好的說明這一點,一般困境求生電影之中喜歡用悲壯的交響、驚險的電子樂,而在「127小時」之中的配樂大多數時候卻很像是派對聚會的音樂,節奏輕快、陽光、充滿激情和對生命的愛,讓我們在直面殘酷的時候可以感受到向上的態度,就像一株長在夾縫中的嫩苗,努力的朝有陽光照耀的外部生長,而在電影中,艾倫.拉斯頓就是那一株給我們帶來希望的向陽植物。
毫無疑問,丹尼.鮑爾通過「127小時」,表達出了對生命最高的敬意,它以獨特全新的視野給我們帶來了一次深刻的生命解讀,丹尼.鮑爾賦予它的氣質是陽光、充滿激情的,而這正是生命所應有的態度。當我們認清自己、戰勝自我之時,或許我們就能理解到生命的份量了。對於艾倫.拉斯頓而言,這次遭遇既是一種不幸,也是一種幸運,對於我們這群旁觀者而言,能看到這部電影,並有所收穫,這就是一種萬幸。
其實,自然環境下困境求生的故事有很多,比較有名的如「荒島餘生」,這部電影也是屬於奧斯卡兩屆影帝湯姆.漢克斯的獨角戲,他依靠自己的演技而讓電影大放異彩。同樣的,「127小時」也是一個人的電影,李准奕一個人撐起了整部電影。這種影片,給人的第一印象會比較沉悶乏味,無論是導演手法不對,還是演員氣場不夠,都會導致電影一敗塗地。所幸,李准奕沒有讓大家失望,他是否達到了湯姆.漢克斯當初的高度,還需要等待時間的驗證,但從觀眾的觀影心情來說,毫無疑問,李准奕成功了,他依靠自己一個人把整部電影都點亮了。
作為一部真實改編的人物傳記片,「127小時」有它不可避免的弱點,情節衝突不夠,故事主線過於單一。丹尼.鮑爾在敘事上只選擇了艾倫.拉斯頓一條線索,全片80%的鏡頭都是他的畫面、他的視角,不過導演想要突出的恰恰也是這點。當你被困時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事情!「家人知道我失蹤了嗎?」「他們有在找我麼?」「我的朋友有沒有報警?」這些都一無所知!未知,茫然,恐懼,焦躁,憂慮。只有用這種手法才能更好的展現這些情感,觀眾才更容易體會主角此刻的心理。丹尼.鮑爾雖然捨棄了劇情衝突的效果,不過在情感的呈現上達到了高度的還原。
也正是丹尼.鮑爾的如此取捨,也給了李准奕一個展現自己演技的廣大舞台。從電影開始的第一秒鐘,大家所認識的奕就消失不見,從一個個眼神、動作,一個個細節,艾倫.拉斯頓的形象簡單而生動地在所有人眼中描繪出來。
他喜歡一個人外出冒險,從不告訴任何人自己去了哪兒。他不接妹妹和媽媽的電話,也從不回,即使他們懇求。他喜歡音樂,喜歡野外,喜歡一個人,所以特別喜歡週末一個人聽著音樂在大自然盡情瘋狂。總而言之,他像風一樣自由,這正是許多文青的夢想。然而風是自我的,甚至是自私的,它只管向前,不在乎自己從哪裡來,不在乎曾經撫過的山嶺樹葉,一路風塵,無法挽留。「我便是我自己,我走自己的路,並且放聲大笑。」艾倫.拉斯頓的形象躍然而出。
拒絕,憤怒,沮喪,接受。李准奕的每一個表情,都是如此真實。沒有人可以認出眼前這個鬍子邋遢的青年是李准奕,所有人只知道這就是艾倫.拉斯頓,一個在創造生命奇跡的青年。
當艾倫.拉斯頓用小刀把自己的手筋挑斷,成功完成了自我救贖時,他眼神裡的震驚、慶幸、痛苦,讓所有觀眾感同身受,彷彿他們不是坐在影院,而是在那片一望無際的大峽谷裡,用兩個小時的時間,經歷了屬於他們人生的127小時。
當電影結束時,所有人都要向艾倫.拉斯頓敬禮,向丹尼.鮑爾敬禮,向生命敬禮,更要向李准奕敬禮,這場只有李准奕一個人獨舞的獨角戲,華麗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