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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718-719 單身男子 文 / 七七家d貓貓

    718-719單身男子

    李安會出現在「單身男子」的首映式上,雖然有些意外也算是情理之中,他本身就對同性戀電影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當年那一部「斷背山」可謂是風光無限,所以李安在今天上映的三部電影之中選擇了「單身男子」,還算合理。

    而王家衛會出席,就應該是他個人喜好了,出於對「單身男子」的好奇、興趣。這對於湯姆.福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肯定。但在激動之餘,也有些緊張。電影中許多鏡頭的運用,湯姆.福特都是學習王家衛的,可以說湯姆.福特是王家衛的自學式徒弟,也可以說是湯姆.福特向王家衛致敬,所以王家衛的到場,自然意義非常。

    不僅有眾多大牌藝人出席了「單身男子」的首映式,新聞記者更是來了不少,主要都是為了李准奕。剛剛結束的暑期檔,李准奕憑借一部「宿醉」票房爆出驚天大冷,又憑借一部「和莎莫的五百天」成為年度驚喜,那麼這次的「單身男子」又會給大家帶來多少驚喜。媒體自然是十分期待的。

    這是一部很簡單的電影,有著一個並不複雜的故事。

    在故事還未開始的時候,一個男子的身軀在水下浮沉,這種被沉溺包圍的窒息與悲傷,就這樣貫穿了整部電影。這是一個六十年代的故事,一個美麗得喪失真實感的年代,所有的驚心動魄都被仔細包括在精緻的妝容和考究的衣衫之下。

    故事是從喬治的噩夢開始的,他又再次夢見了吉姆的車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看不到自己的未來,雙人床的另一側被紅色的鋼筆墨水浸染。「過去的八個月,醒來是件痛苦的事。」八個月前,喬治的愛人車禍去世。在那之後,每一天每一個小時對於喬治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於是,他就開始計劃殺掉自己。

    湯姆.福特鏡頭下豐富的色彩、細膩的光暈,為所有觀眾展現了一個優雅、紳士、高貴而李准奕,準確的說,是喬治。

    當電話響起的時候,喬治通過那冰冷的電話線,接到了吉姆因車禍去世的噩耗,鏡頭裡從始至終只有喬治一個人而已,但鏡頭裡對喬治眼睛、嘴唇、線條紋路、姿態動作的描繪,都如同廣告片一般精緻,喬治內心豐富的情感就如同一首舒緩的敘事詩一般,在畫面上徐徐展開。不由自主的,眼睛就開始模糊了,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那種通過細節才能咀嚼出的哀傷,大抵就是如此了。電影院裡的觀眾,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自己是熱淚盈眶了。

    接下來,故事的展開就好像一支精美優雅的時尚廣告大片一般,帶著無比優雅而紳士的氣度,緩緩地在大屏幕上綻放,那種似貼近似疏離的曖昧氣息,讓人宛若回到了美好得不真實的六十年代。那瞬時凝聚而又消散的氣息,一如生存與死亡之間的搖擺,捉摸不定。

    夏洛蒂,喬治的紅顏知己,做了半輩子的合格祝福,最終卻落得丈夫拋棄孩子離開的落魄後半生,自怨自艾、煙酒為樂。她的出場就如同一支艷紅的玫瑰,芬芳的鼻息,嫣紅的妝容,恍若厚重的面紗敷於傷口,卻又一如當初地面露微笑。在孤獨之中,夏洛蒂希望有一個人「需要自己」,所以她想要把喬治對她的友誼轉換成一種「真正的關係」,一種她可以抓住、支撐、再次感受到生活朝氣的親密情感。

    安妮.海瑟薇的出場,無疑是驚艷的,隱藏在妝容之下的寂寞,宛若六十年代的華美一般,貪婪地帶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傲然而又如履薄冰的舞步,那哀慟卻又哽咽於喉的歎息,那看似雅致的外衣下,兀自湧動著歇斯底里的潛流,從未見過如此美好的安妮.海瑟薇。

    喬治說,「夏洛蒂,你快征服我了,我的眼角有一滴淚正在成型。」可惜,喬治終究是屬於吉姆的,吉姆的回憶就如同空氣之中的灰影,看不真切,卻又如影隨形,最後把喬治徹底吞噬。

    吉姆,喬治相愛了十六年的戀人,他在影片之中,一如閃亮的流星一般,驚鴻一現,然後消失在空氣之中。午後那個曼妙的時光,喬治和吉姆如此慵懶地面對面坐於沙發兩側,光色微亮,影調安和,各自默讀著「變形記」和「蒂凡尼的早餐」,對話之中偶爾調侃,偶爾慎重,偶爾打鬧,這種細碎的幸福,是時間永遠都無法稀釋的遐想。十六年的廝守,到最後只剩下柴米油鹽醬醋茶,但那些消散在生活裡的細瑣畫面,原以為會被生活所遺忘,不想卻是刻骨銘心。

    當畫面上出現喬治和吉姆窩在沙發上看書的場景時,整個電影院的時間都彷彿靜止了,很難想像,只是日常的瑣碎對話而已,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看著吉姆嘴角的微笑,看著喬治眼中的愛戀,聽著那一句打情罵俏的「老人家」,所有人的嘴角都勾勒出一個最美好的弧度。幸福,從來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這份美好,因為吉姆的離去,讓所有人心碎。

    肯尼,一襲白毛衣,純真的像一個天使,古銅色的膚色,挺拔的身材,蔚藍的眼睛,洋溢著青春和活力,尼庫拉斯.霍爾特在湯姆.福特的鏡頭下,一出場就讓所有人驚艷了。肯尼對於他的老師喬治有一種複雜的情感,崇拜、理解、好奇、珍視、愛慕、真摯、直白,他甚至不問緣由,他只是單純地想去瞭解喬治,保護喬治。這樣的愛,是喬治灰色的世界裡,最亮麗的一道色彩。

    和夏洛蒂告別之後,喬治在決定離開世界之前,在酒吧裡被肯尼帶著重溫了年輕的時光,從肯尼那雙愛慕自己的藍色眼睛之中,喬治恍惚間看到了十六年前的吉姆。

    影片濃郁豐富的色彩在這時候絢麗綻放了起來。在這之前,喬治獨處的段落都被處理成晦暗的冷色調,透著感傷的幽藍;而當夏洛蒂、吉姆、肯尼介入時,色調由冷轉暖,一路撥開迷霧的靈魂驟然亮了起來。無論是面容清秀的懵懂少年,還是身穿天藍色公主裙的女孩,抑或有著黃油七位的黑狗,或者妖艷的紅玫瑰,都成為了一種美好的存在,體現了喬治在人生最後一天最為絢麗的瞬間。

    那些看似瑣碎的細枝末節,不再轉瞬即逝,卻被無限地延展拉伸,彰顯出絲絲入扣的詩意。這一系列半明半滅的思緒,在湯姆.福特的鏡頭下一次次綻放,一如佇立在漫漫雪原之上的雪蓮般堅毅而動人。唯一遺憾的是,這些美麗都將成為幻想,喬治腦海中死亡的念想宛若黑色的荊棘一般,侵襲著喬治人生最後的二十四小時。

    肯尼那雙充滿了愛慕的清澈透明的眼睛,讓喬治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在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喬治決定繼續活下去,帶著生的希望。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又是嶄新的一天。喬治把自己的遺書投進了火爐,把手槍收進了抽屜,但就在這時,喬治的心臟病突發了,他像坍塌的樓房一樣,倒在了床邊的地毯上。世界安靜了下來,所有斑斕的色彩都逐漸褪去了艷麗的光彩,顯現出最本質的黑白顏色。

    窗外的光亮一點一點亮起來,沙發上肯尼依舊熟睡,靜謐的臉孔宛若天使,喬治安靜地躺在地毯上,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在一點點灰暗下去,「我一生中稍有這麼絕對清澈的時刻,在這剎那的幾秒,寂靜沉寂了雜音,我用感覺,而不是思考。事物是那麼鮮明,世界是那麼清新,一切充滿存在感。我永遠無法留駐這樣的時刻,我試圖握緊,但它們像萬物般流逝,我的生命就依附在這些時刻上,它們將我拉回現在,讓我意識到一切恰如注定的那樣。」

    當影片最最開始沉溺在水下的喬治,終於躍出了水面大口呼吸時,破碎過太多次的心放棄了掙扎,最後一聲秒針滴答,一切戛然而止。

    死,不得其所;死,不擇其時。這樣的死亡比吞槍自殺,更顯現出宿命的薄情與生命的深重。但至少,這一次喬治可以與吉姆永遠相守。

    電影院陷入一片短暫的黑暗,周圍安靜地可怕,沒有鼓掌聲,沒有耳語聲,也沒有流淚聲,就連呼吸聲都消散在了空氣中,此時電影院裡就像午夜的墓地一般,那種靜謐開始無限延伸,讓人心臟驟然停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電影帶來的絕美,因為結局帶來的驟停,因為心靈上的震撼。可是當燈光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鼓掌起來,那雷鳴般的掌聲之中,還夾雜著重重的呼吸聲,電影有一種讓人窒息的美好,此時大家才想起來要呼吸這件事。

    湯姆.福特跌坐在座椅上,沒有站起來,李准奕回頭看了看身邊的湯姆.福特,只見他滿臉僵硬,眼眶裡有十分錯雜的情緒在波動,是感動,是欣慰,是放鬆,是興奮……李准奕拍了拍湯姆.福特放在扶手上的手臂。

    湯姆.福特無意識地抬頭看了看李准奕,眼神這才恢復了正常,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拍著雙手轉過身,對現場的所有觀眾鞠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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