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湖山莊,舊名南湖賓館,以瀕臨風景優美,山巒疊彰的南湖而聞名於全國。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第一個年頭,正值三年大饑荒最為嚴重的時期,為迎接太祖南巡,當時的中夏省委主要領導絲毫也不敢怠慢,親自主持南湖賓館的動工修建。
為了讓太祖住得舒適,玩得滿意,省委第一書記還專程跑到京城,向中央警衛局汪大總管當面請示機宜。
在當時,南湖賓館立項之後,五個月內即建成投入使用。度之快,就連後世廣受讚譽的「深圳度」,都望塵莫及。
這世上就沒有完全不透風的牆,據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整個工程,耗資達數千萬之多。而當時一個機關普通幹部,一個月的工資,不過幾十塊錢而已!
對於這處警衛森嚴,極其神秘的所在,後世的老百姓戲稱:南湖行宮。
南湖山莊佔地極廣,達數千畝之多,其間亭台樓閣,掩映在湖光山色之間,令人心曠神怡,美不勝收,端的是度假療養的勝地。
南湖山莊最核心的貴賓樓群,佔據了最大的一座湖心島,從不對外開放使用。
島上,那一座座貴賓樓,從外觀上看去,其貌不揚,不過是十分普通的兩層小樓而已。其實,樓內的裝飾裝潢,極盡奢華之能事。
汪猛領著幾個人進屋的之前,門口的警衛善意地提醒他們,必須脫鞋才能入內。
別的就不去說他了,僅以呈現在王學平眼前的,這條鋪滿客廳的,專供阿拉伯世界王室的,堪稱宮廷藝術品傑作的純羊毛地毯為例,就已令他歎為觀止。
王學平穿著白襪的腳板,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彷彿踩在青青的綠草地上,不僅十分舒適,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以王學平如今龐大身家,他完全能力享受此等豪奢的生活,只可惜,那不過是在國外罷了。在國外,只要按時納稅,不管生活過得多麼滋潤,沒人有資格來管你。
在國內,王學平如果把他自己家也整成眼前的這等模樣,嘿嘿,這官只怕就要做到頭了。
在國朝,幾千年的官本位社會延續下來,對於禮制的重視程度,已經達到了極其變態的地步。
兩個杏眼桃腮,長相十分標緻的女服務員,看見汪猛領著人進來,趕緊並肩站到一旁,脆聲道:「長好!」
汪猛居然破天荒地點了點頭,含笑道:「你們在這裡為長服務,著實辛苦了!」
覺任鴻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之色,王學平腦子轉得飛快,他當即聯想到,隱藏在這兩名年輕貌美的女服務員背後,那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秘密。
南湖山莊貴賓樓的女服務員,絕不僅僅是臉蛋漂亮這麼簡單。她們這些人,都是經過嚴格的篩選,層層選拔進來的,入門的標準極其苛刻:學歷必須大專以上,至少懂兩門以上的外語;身高在168cm以上,175cm以下;必須沒有狐臭;培訓階段,必須熟練地掌握游泳以及救生的各種技巧;除此之外,還必須有正處級以上黨政幹部做保。
這些人目前看來不過是個服務員罷了,可是,一旦讓住進來的大長看中了,就很可能在一夜之間,草雞變鳳凰,來個鯉魚躍龍門。
宰相門前七品官,長身邊無小事!
傻瓜都知道,在官場之上,枕邊風刮得最厲害,效果最顯著!
這也許正是汪猛放下架子,對兩個小服務員噓寒問暖的一個重要因素吧?
據王學平所知,本市某局的一位女性副局長,就是從南湖山莊貴賓樓裡邊,一夜之間冒出頭的。
短短幾年的工夫,她就從畢業後要回鄉下任教的師範生,一躍成為市管副局級領導幹部。
別看這位副局長級別不高,卻長袖善舞,經常出沒於省、市領導家裡,活動的能量非常之大。以至於,省裡和市裡的許多大工程背後,都隱有她的身影。
最近,她更是被納入到市級班子後備幹部的行列之中,其陞遷度之快,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隨著汪猛一起來的還有省廳技術處的業務骨幹,這些人在山莊警衛的監視下,在樓內忙得不可開交。
王學平這些當領導的跟著汪猛來實地考察,其實不過是表示重視之意,做個樣子而已,具體的安保技術問題,還得技術處的專業人員解決。
和汪猛這個政工幹部出身的ga廳長不同,任鴻達在任常務副廳長之前,曾任地區公安處主管刑偵的副處長,對於保衛工作裡邊的門道,比王學平這個門外漢要清楚得多。
汪猛和王學平不過是在現場看個熱鬧而已,任鴻達卻可以用一些專業性的術語,和技術處的骨幹們進行交流。
王學平雖然不懂門道,卻可以從技術處的那些骨幹們的臉上,找到對任鴻達十分信服的神色。
王學平心裡暗暗一歎,外行領導內行,這是目前他在市局系統內部,最大的弱點。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的官場上,類似外行領導內行的現象還少麼?
在經濟建設蓬勃展的現在,各行各業為了引進國外先進生產技術的出國考察團多如牛毛,可其中真正懂技術的又有幾人?
這個時代,出國考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公出國的手續倒還好辦,公對公就行了。若是因私出國考察,在辦理護照的過程中,必須面臨極其嚴苛的政審手續問題。
王學平自己就曾聽說過一件奇事:市工業局組團出國考察一種全新的工業設備,全團二十幾個人,不是領導本人,就是領導的三大姑四大姨,全團上下,真正懂技術的,竟然沒有一個。
最離譜的是,原本預定跟考察團一起出國的碩果僅存的一位副總工,在臨出國前不久,居然被市領導的某位親戚給擠出了大名單。
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千古奇觀!
對於謝老即將下來的大事,汪猛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大意,不時地把技術處的骨幹叫到身邊,細緻地與他們交換安保方面的意見。
這個時候的汪猛,就和臨家的普通大叔一樣,態度和藹可親,時不時地還要開句把小玩笑,絲毫沒有大領導的派頭。
中午吃飯的時候,汪猛和技術處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史無前例地一邊敬酒,一邊客氣地說:「同志們,你們辛苦了!」
王學平和任鴻達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塊,堂堂汪大老闆,對下邊的人,什麼時候這麼親切過?
接待無小事,既然汪猛這麼認真,王學平也沒閒著,他根據後世電視劇裡的一些情節,非常誠懇地和技術處的人彼此交流看法。
反正,不懂就問,王學平壓根就不擔心在部下面前丟人。有些問題,現在就解決掉,總比事後被追究責任強萬倍吧?
臨近黃昏的時候,汪猛才背著手,領著王學平等人,出了四號貴賓樓。
幾個人剛要上車離開,卻見一溜車隊呼嘯著駛來,汪猛皺緊了眉頭,心中頗為不悅:這是哪家的車隊,在這種地方,竟然如此冒失?
很快,四輛清一色的紅旗車駛到了近前,汪猛眼尖,一眼就現,排頭的那輛車掛著中央警衛局的車牌。
難怪如此的囂張,敢情是中央警衛局的人提前過來了!汪猛原本積蓄在胸中的怒火,剎那間,消逝得無影無蹤,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笑意。
「嘎吱!」四車如同一車,穩穩地停在了汪猛等人的面前。
王學平探頭一看,現,排頭的紅旗車牌,十分眼熟,好像是……
「嘩,嘩,嘩……」車門開處,一位肩上扛著少將軍銜的英武軍人,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王學平也恰好看清楚了,為的將軍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熟人,中央警衛團副團長,洪軍,洪少將!
有汪猛在場,王學平礙於官場的規矩,沒好意思上前與洪軍打招呼,只是含笑看著他。
因為今天是來正式檢查工作的,大家都穿著警服,汪猛肩膀上扛著的副總警監的警銜,在夕陽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格外的引人注目。
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公安部的幾個部級領導,洪軍都非常熟悉,他一看汪猛的架式,就猜到了,面前的這位高級警官多半是中夏省廳的一把手。
「是汪廳長吧?」洪軍率先和汪猛打招呼,視線的餘光恰好掃過王學平那張清秀的臉龐,卻沒有絲毫表示,彷彿兩人從沒見過似的。
汪猛趕緊走上前去,主動伸出雙手,笑道:「我是汪猛,請問您是?」
「這位是我們中央警衛團的副團長,洪軍,洪少將!」旁邊一位肩膀上扛著大校軍銜的軍官,搶先在一旁幫著介紹洪軍的身份。
任鴻達在一旁暗暗感慨不已,相當於軍分區司令員級別的陸軍大校,居然成了跟班。
什麼叫做真正的領導派頭?看看眼前這幫軍人的架式,也就知道了!
汪猛做了多年的省廳領導,自然是識貨之人,他對中央警衛團的番號沿革的情況,瞭如指掌。
據汪猛所知,中央警衛團的番號也先後更換過多次,第一次正式使用番號是1953年,由總參統一編號,稱為「總字oo1」。大概到5o年代末,又更換為「第一次使用「8341」這個代號。
據說這個代號曾經是總參部隊的一個軍用倉庫,後來因為倉庫撤銷,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總參順勢就將8341給了中央警衛團。
「9?13事件」後,為了保密起見,已經為世人所熟知的8341部隊代號更換為57oo1。後來,中央有人現這個代號犯了林立果搞的:「571」工程紀要》中的大忌。不久,這個代號就停用了,中央警衛團仍恢復使用8341代號。
1977年,8341部隊代號重新改為57oo1部隊。但是,對內仍習慣稱為8341部隊。
1994年,中央警衛局升格為副大軍區級單位,局長高配為正大軍區級,授陸軍上將銜。而之前的93年,經中央軍委和國務院的批准,中央警衛團升格為正軍級單位,主官是正軍級的陸軍少將。
王學平比汪猛知道的情況又多了一層:因為當年寫官場小說的緣故,結識了一位退下來的省部級高官,據那位老領導私下裡透露,2ooo年後,中央警衛團的代號為61889部隊。
汪猛心中非常有數,洪軍的出現,意味著今後的整個警衛工作,將全面移交給中央警衛團的人。
包括汪猛在內,在謝老蒞臨中夏之前和之後的這段特殊日子裡,除了架梯子上天撈月之外,他們必須滿足洪軍提出的任何要求。
「洪將軍,來得蠻快啊,我們省廳這邊,才剛剛開始啊。」汪猛非常客氣地恭維洪軍一行人。
洪軍眼皮子也沒抬,淡淡地說:「我們不過是盡自己的職責罷了,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當著一干下屬的面,熱面孔撞上了冷屁股,汪猛自討了個沒趣,大大地丟了面子,尷尬得要命,心裡非常不是個滋味,可又不敢得罪了洪軍,只得賠著笑臉,乾巴巴地說:「你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有洪將軍帶隊指導,我們大家就都放心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汪猛自找梯子下台階,任鴻達和王學平不可能當著外人落了他的面子,只得硬著頭皮說:「是啊,是啊,洪將軍來得非常及時……」一陣湊趣,算是勉強應付了過去。
洪軍冷著臉說:「汪廳長,既然在這裡遇上了,我也就不必去你們省廳了。奉上級的命令,我現在正式通知你,由我們中央警衛團正式接管南湖山莊,包括周邊一公里範圍內的警衛權限,在需要的時候,我們會請省廳的同志介入配合。」
話音剛落,洪軍身旁的那個大校就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汪猛的手上。
汪猛接過文件,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地驗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之後,他才強撐著笑容,對洪軍說:「有需要做的方面,請洪將軍儘管招呼,我們一定……」
那知,洪軍半點顏面也不給汪猛,抬起右手,伸到汪猛的鼻子前面,粗暴地打斷了他的場面話,板著臉插話說:「這種絕密的命令不能給你,拿來!」
汪猛個擠兌的不行,一張老臉「騰」的一下,紅得紫,紫裡泛青,腮幫子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地抖動得厲害。
這個人丟大了!儘管怒極,可汪猛不得不克制住胸中的滔天怒火,不敢當面作!
汪猛這個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ga廳長,在全省範圍內,都算得上是了不得的實權大人物。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汪猛輕輕地一跺腳,中夏省內的地皮,恐怕都得跟著抖三抖。
可是,理智告訴汪猛,中央警衛團的副團長,絕非可以輕易得罪。宰相門官七品官,何況是堂堂中央領導身邊的少將呢?
這些且不論,就拿這次警衛任務來說,洪軍只要略微歪一下嘴,他汪猛恐怕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好漢不吃眼前虧吶,老子忍了!」汪猛費盡全身氣力,奮力嚥下無數唾沫,強行壓下了尷尬至極的莫大羞辱,刻意放軟了身段,繼續賠著笑臉說:「早說嘛,既然是上邊的絕密命令,我自當奉還。」
從汪猛的手裡接過命令文件,洪軍忽然換上了一副燦爛的笑臉,衝著一直靜靜地站在汪猛身後的王學平招了招手,說:「學平老弟,上次在西山竹苑聚會,我沒辦法到場,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唉,沒辦法,陪著總理四處考察,沒空陪你喝酒。今天正好應景,選日子不如撞日子,我做東,算是給老弟你賠罪了!」
「我的個天!」
「我的小乖乖!」
「我的媽呀!」
整個貴賓樓前,眼鏡片碎滿了一地!
包括汪猛在內,都被洪軍的驚人舉動,給震得暈頭轉向,目瞪口呆,嘴巴大大地張開之後,就再也關不攏。
王學平也完全沒有料到,洪軍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玩了這麼一手,一時間雙眼大睜,死死地盯著洪軍那張破天荒帶著笑的黝黑臉龐。
好在王學平的心理素質過硬,只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就迅地回過神,走上前去,握住了洪軍的手,作出一副極其親熱的架式,笑道:「你老洪遠來是客,我這個當主人的不做東,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啊!」
趁著在場諸人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當口,洪軍又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我可是聽張老家的那位大少爺說了,上次在西山竹苑喝得一點都不盡興,等他來了錢州,必須一醉方休,喝倒為止!」
「張老?哪個張老?莫非是……」汪猛畢竟是多年的副省級高官,心思轉得也特別的快,他馬上意識到,以洪軍那副囂張跋扈的嘴臉來看,他所提到的張老,那位黨國九老其中的那一位。
「我看走眼了!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啊,一直十分低調的王學平,竟然在朝中擁有如此令人恐懼的人脈,實在是太可怕了!」
汪猛瞪大了一雙牛眼,死死地盯著正和洪軍把手言歡的王學平,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原本十分堅強的心臟,幾欲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