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李寶是罐頭廠的新任廠長,王有才等人一擁而上把他圍住,李寶瞬間被人群淹沒。
李寶的身量不低,而且體格一日比一日結實,但面對這些人,仍顯得很單薄。
不過李寶絲毫不怕,只是微微皺眉。
前世李寶參與處理過多起群體性事件,他那時因工作性質的原因,經常和情緒激動的群眾打交道,對處理這樣的情況得心應手。
當然,不同情況要區分對待,這次群眾的要求明顯是合理訴求,一味強硬不合情也不合理。
李寶清了清嗓子,把擠在身邊的幾個人推開,大聲道:「別擠,別擠,我就在這裡,跑不了。今天我來見大家,就是想找出一個辦法,幫大家解決問題。」
李寶的嗓門很大,將鬧哄哄的聲音壓了下去。這些人本來你推我搡往他的身邊湊,聽到他的話,動作也變小了。
李寶又道:「不過我也要提醒大家一下,這裡是鄉黨委、鄉政府,是一級黨政機關,請大家盡量收斂一下,不要因為衝動觸犯法律。派出所的同志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大好意思從重處理。可大家要是真的對鄉黨委鄉政府造成破壞,縣裡的警察甚至武警過來,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眾人呼吸一窒,有的人擔心,也有的人不以為然,這時李寶看向王有才:「這位同志,你叫王有才是吧。之前聽你的話,像是有些見識的人,那麼你應該知道我說的話不假。你們來討工錢,要求是合理的,但不要因為採取了錯誤的方法造成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王有才的臉皮抽搐起來,眼睛也在不住的轉動,想是在盤算利弊,權衡得失。
片刻之後,王有才眼睛一瞪:「我怎麼知道你說話好使不好使,看你的年紀只是一個小嘎子,你能解決啥問題?」
「能不能解決問題,總要坐下來談,你們一個個拿著傢伙,這是解決問題的樣子麼?」李寶指了指王有才手中的鎬頭說道。
「我們早和鄉政府談過了,可是鄉政府不給錢,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旁邊一個小伙子說道。
「就是就是,鄉政府三番五次糊弄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是不是想拖黃了不給啊?」另一人擠過來大聲道。
「聽說縣裡撥款下來了,你是鄉里的幹部,你說說有沒有這事?有的話這次必須還錢,不還我們就不走了。」
「對,不走了。」
「還錢,還錢!」
「媽的楊茂林呢,還有侯殿魁那個雜種,給我出來,叫一個小嘎子來幹嘛?」王有才揮舞著鎬頭大喊。
經過這幾個人一吆喝,人們又有些激動,大門口陸陸續續的還有人趕來,越聚越多。
王有才站在李寶身前,鎬頭幾次差點刮在李寶的腦袋上,這次王有才的鎬頭又揮了過來,李寶抬手抓住,用力一扯,從王有才的手中搶下鎬頭。
結果這麼一扯,出狀況了,王有才一個趔趄栽倒,踉蹌幾步撲到李寶腳下,接著躺倒在地,大聲叫喊:「啊,打人了,打人了,鄉幹部打人了。」
王有才一邊叫喊一邊打滾,李寶目瞪口呆,這人怎麼這樣憊懶,要不要這麼無恥啊。
按照李寶的性格,要是碰到有人這麼訛自己,那肯定再給他幾下,成全他,沒傷也給他打出傷來。
不過這裡是鄉政府大院,眾目睽睽,李寶忍著沒有動手,只是退後幾步,冷冷的看著王有才。
王有才搞出這一出,人們反倒不那麼激動了,甚至有些人開始後退,把王有才和李寶所在的位置讓出一個空間,好像準備看熱鬧一樣,不是指指點點就是交頭接耳,還有人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狗子又賴上人家了,這個沾包賴。」有人小聲嘀咕。
「賴人家幹嘛,人家是新來的,以前沒看到過這人。」
「王狗子誰都敢賴,楊茂林他都賴過,我敢說楊茂林這會兒肯定溜了,鄉長八成也不在,都怕他啊。」另一個人說道。
「這個李主任我認識,前幾天老馮家煤氣罐爆炸,深更半夜的就是他帶人把火滅了,還把老馮家三口從磚頭瓦塊裡給刨出來,要不現在還在裡面埋著呢。」一個大叔對身邊的人說道,「我看這個李主任人還行,跟侯殿魁他們不一樣。」
「你不說我還沒認出來,真的是他啊,那天晚上弄了一身泥水,一點兒也不怕埋汰,就是他和我把死老馮抬到一邊的。」另一個中年男人在李寶身上打量著,「看這個李主任細皮嫩肉,沒想到啥都能幹,說不定他的話能保準呢。」
「對對對,是那小子,他是鄉里新的罐頭廠廠長?」一個大嬸也認出李寶,很驚訝的說道:「他才幾歲啊,就當廠長當主任了?哎呀,不知道他有沒有對象呢。」
「孫家嬸子,你又想給人介紹對象啊?」另一個大嬸打趣。
「這麼本事的大小伙子,還是鄉幹部,我肯定能給他找個好對象,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上。」孫大嬸目光不離李寶,像是真的要給李寶介紹對像一樣。
接著對王有才喝道:「王狗子,別欺負人家新來的了,人家李主任是好人,你這樣我看不慣!」
「王狗子,滾一邊兒哼哼去,要不回頭上你家告訴你媽,讓你媽把你的腿打折了。」之前被一個民警稱為五叔的老大爺過來,在王有才身上踢了一腳,怒道:「你訛人家好人,我也看不慣!」
「王狗子,別在這兒丟人了。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你家豬從豬圈裡跳出來了,還不快點回去找找,要不讓看青的給打死,看你怎麼辦。」一個剛來的中年人在後面喊道。
「王狗子,回家去吧,咱們聽聽李主任怎麼說。平安飯店爆炸那晚上,我也看到李主任一直在忙活。咱不服不干人事的幹部,李主任這樣能幹事的幹部,我服。」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踮著腳大聲道。
李寶還沒決定怎麼對付王有才呢,形勢瞬間轉變,王有才成為眾矢之的。
李寶愕然的同時,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感動。沒想到之前一次不經意的舉動,竟然被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上,而且成為評判自己為人的標準。
眼前這一幕,讓他感覺到,群眾也不是不通情理。其關鍵,恐怕還在於你怎麼對待他們。
這時,被稱為五叔的老大爺又是一腳踢在王有才屁股上,喝道:「滾蛋吧,丟人現眼!」
王有才被人討伐,初時還在捂著臉哼哼唧唧,眼睛在指縫間偷偷往外瞄。這下一骨碌爬起來,灰溜溜的鑽出人群,落荒而逃,樣子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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