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設,你們的協助不會是沒有代價的。」心靈術士仰著頭表示。
馬各比穆哈迪高得多,他頭上的角更讓他的面容顯得扭曲而可怖。「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這個提夫林的喉音很重,卻很有些陰險的味道。不知怎的,心靈術士察覺到此人對自己有極深的敵意。
莫非他懷疑是我動手殺了那個傳訊的人?穆哈迪想。
「很遺憾你們派去傳信的使者被殺了,我希望你對殺手是誰有些頭緒。」心靈術士提出。「我猜你們不會接受神術,所以他沒法復活指認刺客了。」
「多元宇宙裡的神奴永遠不嫌多。」馬各毫不在意的說道,他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熱氣,帶著硫磺的味道。「很多組織都有這個動機……不妨礙,我早晚把他們一一清光。」
聽他的口氣,好像死了一個人完全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這個刺客似乎格外的棘手。你也許需要額外的警惕。」心靈術士說道。「甚至我也沒能察覺到他襲擊的手法。」
「你的無能並不令我驚訝。」馬各對這警告置若罔聞,不屑一顧的回答。
「你的無知同樣不令我驚訝。」穆哈迪威脅性的讓自己的力量洩露出一點,破碎神廟內的每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惶恐的四下張望。他們的動物本能似乎在提醒他們危險的靠近。
無論馬各是否被心靈術士展示出來的力量所動搖,他的外表上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一碰就炸刺兒,是不是?」馬各大笑,嘴裡溢出口臭。「快快長大一點兒吧,小寶寶,你不能因為別人對你稍有不屑就拼了命的想要證明自己。這我看像十幾歲小孩兒的表現,你得要成熟一些。」
「又或者,」馬各壓低了聲音,低下頭,好像重新打量心靈術士一樣。「你如此容不得別人質疑你,是因為你有什麼東西要掩蓋?你的心虛促成了你病態的自我保護意識?」
「是什麼促成你這麼病態的探究**?」面對對方不友善的言辭,穆哈迪還以顏色。「讓我猜猜,你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焦慮,是不是?生怕對身邊的人,對身邊的事失去掌控?一般來說,我會認為這是曾經歷過背叛的人的受創反應。」
「很不幸,你的猜測一個都不對。」馬各大笑著評論。「我注意到你迴避了我的問題,這可否說明我的話擊中了真相?」
「這就是你最好的反擊?來吧,別留手,讓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心靈術士回應,隨意的擺擺手。「我得說你和街上那幫人頗有共同語言。也許拋開立場,你能和他們稱兄道弟呢。」
「街上什麼都有,暴徒,騙子,屍體。」馬各嘖嘖嘴,他粗礦的面容讓他顯得十分魯莽,但他的眼睛十分銳利。「三者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屍體。你想不想加入它們?」
提夫林舉起手中那把沉重的黃金權杖,用一頭指向心靈術士。「我現在突然有了個念頭。沒錯,也許你不是拉賈特!」
心靈術士一陣悸動。
馬各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底氣越來越足。「我把你當做一個冒牌貨殺了,巴托的那位存在估計也不會怪我。誰讓我幾千年前沒見過你呢?認錯了思維波動也情有可原。」
「那恐怕要加入屍體行列的人是你了。」穆哈迪凝神戒備,卻也放下心來。馬各並不是真的識破了自己的偽裝,只不過他有莫名的敵意,想藉故攻擊自己而已。
高大的提夫林沒等心靈術士一句話說完,就一舞權杖衝了上來。他的速度好快,只在空中留下淡淡的殘影。
心靈術士解散了物理軀體,馬各的攻擊落了空。黃金權杖舞了一個圓,頂端放射出刺眼的光芒,不留死角的攻擊到了四周。這種攻擊,即使虛體狀態也沒法承受。穆哈迪在千鈞一髮之刻,提前預判到了對方的攻擊範圍,才堪堪向上升起躲開。
心靈術士現在的實力,勉強達到了傳奇境界,比真正的太初術士自然差了很多。如果不能以壓倒性的優勢快速制服對方,那麼馬各再傻也能意識到他真的是偽裝的。
「這個人完了。」破碎神廟裡,一個目睹馬各動手的神明非神會成員自信的說道。「馬各大人對靈能幾乎免疫,用不了三次呼吸的時間,戰鬥就會結束。」他身邊的人也紛紛點頭,似乎頗為認同這一看法。
這個提夫林的敏捷和力量,都超過了人類能達到的極限。他一身的傳奇裝備,讓他的攻擊更加致命,同時賜予他強大的魔法和靈能抗力。許多天來,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抵擋了無數暴民和牧師的圍攻,充分證明自己的力量。
穆哈迪集中精神,用異能停止了時間。當馬各彷彿毫不受到影響,繼續自己的攻擊。那柄沉重的黃金權杖在他手中好像絲毫沒有份量一般,被舉過頭頂舞出好幾個園,發射出的光芒不僅籠罩了週身,連上下都沒留給心靈術士躲避的空間。
由於時間被停止了,那些站在遠處圍觀戰鬥的神明非神會成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首領把自己也納入了攻擊的範圍之內。馬各看起來為了打敗心靈術士,已經不顧及自己手下的性命了。
速戰速決!看到不斷逼近的毀滅之光,心靈術士的腦海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穆哈迪集中精神,展現了一個他從未使用過的強大異能。
這個異能天琴從沒有向他傳授過,他也沒有自己領悟這個靈能的本質。為了展現這個異能,穆哈迪冒險喚醒了自己體內被壓制的次要人格,讓千魂首那危險而不可捉摸的靈魂獲得了一點點自由的空間。
心智魔種。
千魂首對靈能的高超掌握,在時間停止的這一刻生生洞穿了馬各稱得上幾乎牢不可破的防禦。上千個古代罪犯的意識好像終於得到了解放,在提夫林的腦海裡橫衝直撞,好像要把最後一絲理性也徹底吞噬。
在靜滯的時間中,馬各高大的身軀緩緩倒下。穆哈迪上前一步,準備遞上最後一擊。
千魂首的思維太過危險,決不能讓它借助這具軀殼復活。所幸心智魔種需要大約一周的時間才能完全在新軀體內發育成形,恢復實力。心靈術士現在可以輕鬆的打斷這一進程。
馬各跪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穆哈迪從地上撿起他掉落的黃金權杖,從後方插入他的脖子裡,穿過胸膛,貫穿他的整個軀幹。
然後,時間再次流動。
周圍的神明非神會成員發現自己的首領倒在地上,發出恐懼的嚎叫,紛紛掏出弩矢準備發動攻擊。穆哈迪凝神靜氣,準備迎接這一波的攻擊。
一個穿白袍子的法師急匆匆的衝進大廳,雙手直擺,制止了無神論者的攻擊。「都退下去,我來和這個人談!」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那些人似乎也認可他的權威,次第放下了武器,可嘴上還是不乾淨,罵罵咧咧。
法師走上前來,他是一個精幹的男子,鬍子修的很整齊,神色的頭髮中夾雜著些許灰白,一雙眼睛是灰綠色的。
他低頭看了看馬各的屍體,「你知道,馬各有個命匣,他會在七天之內復活。」
「那就祈禱復活後的他會學到一點兒教訓吧。」穆哈迪說,命匣復活的人不會帶有生前的詛咒或法術效果。只要千魂首不會借殼復活,心靈術士就沒必要採取進一步措施。
「你說了『祈禱』這個詞,你也是個神奴?」法師抬起頭來,那雙狡黠的灰綠色眼睛看著穆哈迪。「根據我聽說的故事,你不應該信奉任何神明。」
「我說了自己祈禱麼,我說的是也許馬各該為他自己祈禱。因為他比自己鄙視的神奴還蠢,居然對我動手。」穆哈迪用倨傲的聲音說道,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太初術士拉賈特自然是個無神論者,自己要偽裝他,還得多想想他怎麼說話才對,心靈術士想到。
也許是心靈術士瞬間擊敗馬各的實力折服了這個法師,他沒有懷疑穆哈迪的身份。「跟我來,」他說。「我會阻止其他人攻擊你。」
說完,這個男人領著心靈術士從一旁的通道離開了大廳。因為曾經是神廟的關係,石質通道的兩旁有很多空空的神龕,裡面的雕像當然早就被打碎了。
「幹得好,你阻止了他們自己送死。」
「別太自鳴得意,拉賈特。」那個白袍法師說道。「我確實顧忌動起手來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但這不代表我會忍氣吞聲。」
「馬各也不會忍氣吞聲,你看到他的下場了。」穆哈迪又問。「不過我還是奇怪,他為什麼突然對我動手?難道他認不出來我是誰麼?」
他們走過一處樓梯的拐角,那個白袍法師用一種混合了懷疑和蔑視的眼光看了穆哈迪一眼。「你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馬各是失寵女士的追求者之一,他在嫉妒你。」法師解釋。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馬各天天與『來世』的失寵女士為敵。他制定各種計劃打擊失寵女士的組織,屠殺她的手下。他和許多其他多元宇宙的知名惡棍聯合,策劃種種詭計以削弱失寵女士的影響力。有些時候,失寵贏了,其他時候,馬各幾乎贏了。」
「我以為你說馬各追求她。」
「他確實在追求她,這點半分不假。」白袍子的法師說。「不過馬各這人,心理比較扭曲。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失寵拒絕,所以就立誓成為失寵一生的敵人……他希望能以這種方式成為失寵女士生命中的一部分。」
穆哈迪這才恍然大悟,他都沒想到自己和失寵純法律層面的結合居然還有這個後果。
法師把心靈術士帶到了自己的屋子,這間屋子很大,裡面堆滿了奇奇怪怪的魔法物品和瓶瓶罐罐,充斥著危險的氣息。
「真是危險的地方。」穆哈迪掃視四周,看著屋子裡的陳設評價道。「如果外面的封鎖者溜進來一個,完全可以在這裡引發一場大爆炸,把你們的總部整個炸掉。」
「誰敢遛進這裡來,我就親自宰了他。」
「我注意到你是需要參加戰鬥的,當你不在的時候,外面那些人不會隱身潛入麼?神術中有隱形的伎倆,而你們明顯沒有足夠的法師來反制。」
「他們大可試試。」白袍子的法師陰森森的冷笑,「我養了好多貓來反隱。」
「貓還可以偵測隱形?」這穆哈迪倒第一次聽說。
「貓可是一種多功能的動物,我和人接觸的越多,就越欣賞貓。」白袍子的法師說。「當我因為戰鬥或其他事宜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實驗室時,我會把一隻貓留在這個房間。這隻貓和一個**機關相連,而這機關又和一個極短壽命的物質微粒(原子)聯繫起來。」
「這樣一來,只要有觀察者出現,物質微粒就會塌縮成衰變的狀態,貓也就從不生不死的狀態變成死了。而貓死了,我就能感覺到。」法師說。「有些神奴有反偵測斗篷,即使我用真實視域都未必能識破他們的隱形。但這個機關不同,只有密室裡出現了觀察者,它就一定奏效。」
穆哈迪點點頭示意自己有些明白了,這和地球上的薛定諤的貓有些類似。所不同的只是法師採用的半衰期極短的原子,使**一定被觸發。白袍子的法師微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聽得懂自己的設計。
「當真是有趣的設計。」心靈術士由衷的恭維了對方一句。
「這算什麼。」白袍法師明顯有些得意,指了指自己稀奇古怪的收藏物中的一個。「看到那邊的兩個瓶子了麼?兩個瓶子中間有微小的管道連接,裡面都充滿了空氣。我叫一個妖精縮小了守在中間那個管道裡。它的任務是只讓速度快的空氣小微粒進入一邊的瓶子,速度慢的就留在另一邊,看看最後能不能把冷熱空氣分開。這個實驗成功了,那才叫驚人呢。」
穆哈迪謹慎的表示祝賀,同時問起對方為什麼要和自己單獨面談。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在封鎖中進來這裡的,我猜外面那些神奴也不知道?」那個白袍子的法師問道,眼神裡似乎有一些期待。
「如果他們知道,那他們早就進來了。」穆哈迪回答。
「這樣就好。」法師說。「既然封鎖不曾被打破,那麼你就是通過傳送門進來的嘍?」
「確實如此。」心靈術士沒必要隱瞞。
「那麼就成了。」法師說。「我想和你做次交易,你把開啟傳送門的方法告訴我。」
「好讓你們利用傳送門殺出去,打外面那群人一個措手不及?」穆哈迪說。「我倒不是反對你們這麼幹,不過既然是交易,那麼我可以從中獲得什麼?」
「我猜錢可能不是你的興趣所在吧。」
「不完全正確,」穆哈迪說。「我不在乎物質財富,但我不介意獲取物質財富,總能派上用場。」
「那麼我付給你五十萬靈魂稜柱,你看可不可以成交?」
「巴提茲魔鬼的貨幣?」穆哈迪皺起眉頭。「這對我沒用。」他手下有一隻大軍要養,可惜靈魂稜柱這種下層位面貨幣在阿塔斯人眼裡估計不值錢。
「那就沒辦法了,魔法卷軸或者魔法裝備你要不要?」法師再一次提議。
放縱自己使用魔法,可能會導致太初術士的人格甦醒,穆哈迪想,於是又拒絕了對方的第二個提議。
「既然如此的話。」白袍法師緩緩的說。「你有數千年沒到印記城了,而這期間神明非神會始終屹立。你若感興趣的話,這期間我們收集到的情報,你需不需要呢?」
「取決於你能提供什麼樣的情報。」穆哈迪說。
「你需要什麼樣的情報呢?」
「關於我和失寵的情報,你們也有嗎?」
「不算多。」白袍法師微微一笑,眼睛裡再次閃過狡猾的神色。「不過我們確實有。」
「那就算我們成交吧。」穆哈迪起身說道。
破碎神廟外,已經圍困這裡好幾天的暴民們正準備著發動下一波攻勢。
神明的本體和分身都被禁止進入印記城,所以攻打神明非神會的任務只能由諸神的代理人來完成。這幾天雖然有不少人死在無神論者的弩矢和弓箭之下,但人群依然義憤填膺。從城市各個角落甚至其他世界趕來的志願者,又補充了倒下的人手。
吸取了前幾次強攻失敗的教訓,這一次牧師們指揮信徒開始搭建攻城器械。用了遮擋箭雨的攻城車和發射巨石的配重式投石機都被建造起來,信徒們相信這一次的攻擊志在必得。
封鎖區域一片混亂,除了對著破碎神廟的方向保持著高度的警戒以外。其他區域不同神明的追隨者分別聚集起來,雜亂無章的搭起自己的營帳。幾乎沒有人戒備這裡,因為所有人都相信神明非神會的成員這次插翅難飛了。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奇襲發生了。
利用從穆哈迪口中得知的開啟傳送門的辦法,困守在破碎神廟裡的無神論者突然出現在了封鎖著的後方。他們手持利劍,井然有序的殺入對方的大營,好像一把把尖刀在肢解一隻龐大的怪獸。猝不及防之下,封鎖者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混亂向四面八方擴散。許多人只聽到到處都傳來了砍殺的聲音,卻找不到襲擊者在哪裡,恐懼於是籠罩在了他們心頭。
達成了交易的心靈術士也從傳送門離開了破碎神廟所在的街區,大火在他背後熊熊燃燒。
穆哈迪沒有回頭觀看火焰和殺戮的奏鳴曲,法師交給他的情報被證明額外的有用。現在,他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務。
心靈術士大步前行,將戰鬥的現場遠遠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