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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蔚藍風暴 第三十二蘇拉 學院 文 / 穆斯塔法本哈立德

    「要麼去做,要麼去死。」這是巫王告訴穆哈迪的話。

    心靈術士自然不會去死,那麼就只能先應付巫王的任務一下。不過他相信當提爾派來的後援到來後,他可以以提爾召喚他回去的理由,從此事中脫身。

    另外,他也覺得這事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有了巫王的授權,他可以輕鬆的接觸到拉姆的不少機密,無論是提升自己的實力,還是推廣第一因的信仰,都方便很多。哪怕僅僅是知道一些歷史秘聞,也未必沒有用的上的一天。

    仔細想想,阿貝爾拉赤莉自己轟掉自己的腦袋這件事,有無數宮裡的女侍和衛士可以證實。表面上看,無論如何都是巫王自殺,沒有其他的可能。

    除非,有人能夠修改宮裡所有人的記憶。這種事只有最強大的心靈術士做的到,傀儡師大概勉強能做到,阿特基城的千魂首肯定也行,他不肯定自己的師父天琴能不能做到,但是他清楚提爾的艾基斯議員沒這個本事。

    不過記憶可以修改,轟掉巫王的腦袋可不容易。穆哈迪想像不出有人能夠殺進巫王的宮殿,炸飛巫王的腦袋,然後修改所有目擊者的記憶揚長而去。

    深度暗示?心靈術士懷疑,也許是有人給阿貝爾拉赤莉下了自殺的暗示?但這種可能性也極小,巫王不可能連個防護心智的法術都沒有。就算她真的中了自殺暗示,也不可能專門飛回自己的宮殿後再自殺。

    要麼就是巫王自己搞錯了,她本就是感性的女人,自殺也不奇怪。只不過現在的她不肯承認罷了。

    走出宮殿,穆哈迪看到科溫就等在不遠處。幾個他手下的女侍和護衛站在他身邊,一個僕人站在一隻殼甲蟲上,舉著一張遮陽傘。

    另一邊有幾個聖堂武士,他們穿著精緻的鎖子甲,戴著護喉和脛甲,為首的正是科溫的妹妹迪爾德利公主。她穿著一件無袖的連體裙服,戴著水晶頭飾和黃金鼻飾,水汪汪的眼睛顯得有些惱火。

    公主一臉氣色不佳的樣子,她刻意不去看站在不遠處的科溫,就當他不存在一樣。

    看到穆哈迪從宮殿裡出來,科溫很快迎了上來。「花了挺長時間啊,我們拉姆的巫王給你留下的印象如何?她有沒有教導你一些靈能的技巧?你的面具呢?」

    「她想把我變成她的跑腿。」心靈術士說。「這可不是你給我許諾的內容,讓我不禁懷疑你是在刻意欺騙我。」

    「她讓你做跑腿?這可奇了。」科溫收斂了笑容,說道。「她到底要你做什麼?」

    「心理輔導,還能是什麼?」穆哈迪說,一邊注意對方的反應。「另外她一眼就識破了我的偽裝,我猜這和你沒有關係吧?」

    「她知道你是提爾的人了?」科溫立刻緊張了起來,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她居然沒把你當場處死?」

    「似乎你母親更希望與提爾結盟,而不是作戰,所以我和你暫時不用擔心。」心靈術士輕描淡寫的說。「不過我要是把她的事情辦砸了,那就不好說了。」

    「她想要和提爾結盟?!」科溫吃驚不小,神色更加陰鬱。「即使如此,我還是能幫提爾做很多事。」王子一得知此事,首先想到的是自陳自己對提爾依然有用。大概他害怕穆哈迪甩開他直接和巫王聯手。

    「這些是提爾的議員們要考慮的內容,你該想辦法說服他們,不是我。」心靈術士說,她指指一邊「你妹妹正惡狠狠的盯著我們呢。」

    「她從半個沙漏時之前就這樣了,我不清楚她是怎麼了,我猜可能是使用魔法從其他城邦傳送回這裡的後遺症吧,要不就是想男人了。」科溫似乎還在思考,沒理會自己的妹妹。「不要管她,聖堂武士們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想她可能想找我商量一些事。」穆哈迪對科溫說,「抱歉失陪了,你們先回去吧,我正好和聖堂武士們談談。」

    心靈術士離開科溫,走到聖堂武士們身前。後者自動圍在了迪爾德利周圍,形成一道人牆,作為保護。

    「讓開,我不是什麼需要保護的柔弱少女,他也不是有能力威脅到我的人。」公主一手拉開擋在身前的聖堂武士,「你就是那個心靈術士哈桑?我得承認,你比我意料中的要年輕。」

    哈桑?穆哈迪想,好你個花剌子密,敢向聖堂武士告密,哈桑這個假名在這裡可只有你知道。

    「就是我。」心靈術士含糊的說。「你比我意料中的要丑一些。」

    迪爾德利公主露出鯊魚一樣的一笑,「再說一遍,我就當場殺了你。不管有沒有科溫給你撐腰。」

    「我在恭維你呢,公主。」穆哈迪說。「不都說心靈術士就是瘋子麼,符合我們審美觀的可不是什麼正常形象。不符合的才能吸引大多數人。」

    「那麼我該為你的話獎賞你嘍?」迪爾德利說。「一隻會吃舌頭的跳跳,你該會很喜歡吧。它是我手下的審訊專家訓練出來的,最喜歡吃說謊者的舌頭——那有嚼頭。」

    「恐怕我就不能接受大人的這份美意了,因為您的跳跳會餓死。」心靈術士說,「我想,大維奇爾閣下已經通知你要和我合作了吧。」

    「你管這叫合作,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僱傭。」迪爾德利聲明,「別以為你可以指揮我,小子。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成為一名強大的褻瀆者法師幾百年了。」

    「年長並不一定代表智慧。」心靈術士說。

    「正如年輕不一定代表創新。」公主說。「如果提爾人都像你這麼喜歡和別人鬥嘴,那我就知道為什麼你們連自己的奴隸都管不好了。」

    穆哈迪抿抿嘴唇,沒有回這句話。

    「大維奇爾說過要我協助你,這不錯,不過我看你只配被那個傀儡師耍耍。」迪爾德利接著說。「有時候連我都覺得,母親做為巫王太女性化太任性了。你這種人就不該被寄予重任。」

    穆哈迪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公主看,似乎根本沒有聽見迪爾德利的話,後者接著說下去:「不要以為你的靈能可以幫助你解決我的聖堂武士們解決不了的問題,拉姆的靈能者多得是,結果沒一個能對抗傀儡師的,他們……」

    她注意到了心靈術士好像有點不對勁,「……你怎麼了?」

    心靈術士一言不發,眼神空洞,過了一會才說,「……沒什麼,不過是一時走神而已。原諒一個靈能者的這一點失態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穆哈迪繼續說。「但是我可不敢無所事事,畢竟我還要應付巫王的任務。對於我的調查,你能給我什麼建議麼?」

    就在剛才,穆哈迪經歷了一件非常詭異的事。

    就在迪爾德利公主對他說話的當口,那張美麗的臉孔卻突然扭曲,變成了一個笑面男人的臉。四周突然寂靜了下來,公主的嘮叨聽不見了。

    傀儡師用靈能入侵了穆哈迪的視覺和聽覺。

    心靈術士迅速切斷了自己的這兩種感官,以免對方進一步腐蝕自己的內心。笑面男人從視野中消失,穆哈迪開始依靠嗅覺,皮膚表面的觸覺來感知周圍的世界。

    傀儡師顯然不會就如此輕易放棄,她的靈能力量潮水般湧來。恐懼,煩躁,憂慮……等等久已不曾體驗的負面情緒一下子湧現,似乎即將吞噬心靈術士的意志。

    穆哈迪堅守心智,藉機發動兇猛的反擊,稍稍逼退了對方。但就在他準備應付接踵而至的攻擊時,對方卻突然選擇了離開。

    「躲藏是沒有意義的……」一道信息被直接發送到他心裡。「……我們終會碰面……」

    穆哈迪不敢怠慢,反覆檢查過自己的腦海,才確定沒有被對方下了深度暗示。這次交手雖然只有短暫的一刻,但凶險之處,一點不下於他曾經經歷過的種種惡鬥。

    這時候他通過皮膚感覺了空氣中的振動,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其他人都沒有察覺,迪爾德利還在繼續和他對話呢。

    「先從什麼地方調查都一樣,反正你最好肯定也什麼都查不出來。」公主不屑的說。「拜巴爾斯,你帶著這個靈能者到處轉轉吧。我還要去做其他事。」

    說完,迪爾德利施法召喚出了一個傳送門,從心靈術士眼前消失了。一股植物枯萎的氣息從她消失的地方傳來。

    一個高大的聖堂武士越眾而出,他下巴上的鬍子濃密的和兩鬢的頭髮連到了一起。此人身上的甲冑是用青銅做成的,背後的披風邊沿都破了洞捲了起來。他的一隻眼睛似乎受過傷,瞳孔上呈現出一片病態的白翳。穆哈迪注意到這個男人已經不年輕了,他的鬍子,眉毛和頭髮裡都有白絲出現。他的胸膛也不如年輕時候寬闊了,不過那件青銅甲冑被塑造成了肌肉形狀,掩飾了這一點。

    從他佩戴的紋章來看,此人是個高級聖堂武士。不過奇怪的是,其他聖堂武士看起來對他並不怎麼恭敬,甚至那些低級的聖堂武士也是一樣。他們在公主離開後就一起撤退了,甚至不肯跟這個拜巴爾斯打聲招呼。

    「我叫馬列可·拜巴爾斯,簡稱拜巴爾斯。」來人從胸膛裡發聲。「我是拉姆的高階聖堂武士,我負責幫助迪爾德利公主維持這座城市的治安。」

    「據我的觀察。」穆哈迪說。「你幹的不是太好。」

    拜巴爾斯居然有些臉紅了,「改變需要時間。」

    「希望如此吧。」心靈術士說。「如果我希望瞭解這座城市過去的事情,你建議我最好從哪裡開始著手?」

    拜巴爾斯想了想,「我建議你去靈能者學院試試,他們保存了很多古代史料。我們聖堂武士也有不少資料,不過多年無人打理,已經混亂不堪,你也可以碰碰運氣。」

    「去靈能者學院怎麼走?」

    「這條路。」拜巴爾斯開始帶路。

    靈能學院的大門口有兩座斯芬克斯雕像,門上方雕刻著一行字:意志既是道路(thewillistheway)。一群拉姆的士兵守在學院門口,像監獄的看守一樣。學院四周圍繞著一道三四米深的壕溝。大門前伸出一道石橋,跨過壕溝,連接外面的大道。

    看起來這間學院在古代是一座城堡,被一道護城河包圍著。現在水干了,護城河就變成了壕溝。

    拜巴爾斯的一隻手搭在了彎刀的把手上,全身的肌肉不自主的繃緊,穆哈迪看到這一點,對他說:「看得出你很謹慎。」

    「來這種地方,不能不謹慎。」聖堂武士回答。「這裡既是學院亦是監獄,全拉姆最無法無天的瘋子和最十惡不赦的罪犯都出自這裡。常人因為對死亡有所畏懼,所以能夠遵守規矩。靈能者無懼死亡,什麼都幹的出來。」

    「恐懼既是思想的韁繩,它限制住了我們的力量。」穆哈迪重複了一句天琴教給他的話。「不過靈能者也沒你認為的那麼危險,我們在受訓的時候就學會了控制自己的一切情緒,不會無緣無故破壞秩序?」

    「你居然專門受訓控制自己的情緒?」拜巴爾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要麼是你在說謊,要麼就是你們提爾的靈能者,訓練方法和這裡截然不同。」

    「還有其他的靈能者訓練方法?那我可要瞧瞧。」穆哈迪說。

    「瞧吧。」拜巴爾斯說,指指學院的大門。

    一個男人試圖從門裡衝出來,眼神裡投射出癲狂,嘴角流出白沫。一串毫無意義的音節從他嘴裡吐出來:「歐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守在門口的士兵似乎對此早有準備,十幾人一起用強弩對著衝出來的狂人射擊。後者察覺到危險,以自身為中心放射出一圈火焰。但是這些火焰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因為守門的一個軍官施展了火焰護盾。

    狂人身中多箭,掉進了壕溝裡。士兵們放出馴養的跳跳和其他蜥蜴,下到溝底去大快朵頤。

    「看吧,」拜巴爾斯說。「看守們的職責就是防止這種瘋子從學院裡逃出來。這樣的瘋子,裡面多得是。」

    「那就更吸引我了。」穆哈迪說。「瘋狂對靈能者來說就像引力一樣難以抗拒。」

    走過石橋,兩人就進入了靈能學院內部。這裡面有一座城堡,外表是典型的拜占庭風格。城堡以黃磚砌成,厚重高大,轉角處是圓柱形的防衛塔。許多土磚小屋和無窗陋室依附在城堡高大的城牆下,猶如籐壺附著於船殼。無數小一些的廳堂又在更外圍一圈冒了出來,它們往往有自己的小圍牆和院落。

    啪嗒一聲,穆哈迪感到自己的手上有了一點濕潤,接著又是一滴,啪嗒,然後雨點密集落下,啪嗒啪嗒啪嗒。

    他抬起頭,看見天空艷陽高照,沒有一絲雲彩,雨就這麼憑空產生落下。

    「小心這從天而降的水。」拜巴爾斯出聲提醒。

    「從天而降的水?」穆哈迪說。「這叫雨。」

    「管它叫什麼。」拜巴爾斯說。「它會殺人。」

    穆哈迪閉上眼睛感覺了一下,有些佩服的說。「果然會殺人。這雨是假的,一種欺騙感官的靈能幻覺而已。誰要是被它欺騙了,就會在幻覺的控制下難以離開,最後乾涸而死。「

    離開這下假雨的地方,心靈術士經過了一處院落。裡面一群年輕的靈能者正在接受訓練,一個滿臉白鬍子的老頭在教導他們。

    穆哈迪停留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這些靈能者正在訓練的是心靈移物的能力。這個能力也是他自己覺醒的第一個能力,當時他還沒發徹底掌握,後來受了天琴的指導才徹底融會貫通。他想看看這些年輕人是怎麼學習這項能力的。

    「不要想著去控制靈能,讓靈能控制你!」白鬍子對一個正在練習的年輕人大吼。後者急得滿頭是汗,也沒法成功移動眼前的一塊大石頭。

    那石頭太大了,穆哈迪猜至少有一百磅重。他自己剛剛覺醒靈能的時候絕對推不動這麼重的東西,這些年輕人肯定也不能。

    「敞開你的思想!」白鬍子吼道,「讓憤怒給你力量!讓痛楚鞭策你!」一道閃電從老頭手上發出,擊中年輕人的後背。這道閃電的強度很低,不會傷到人,但是它帶來的痛楚是難以忍受的。

    年輕人像受傷的野獸淒涼的慘叫,喀拉一聲,大石頭移動了一點點。

    「還不夠!」白鬍子叫囂,又是一道閃電。「把自己逼到極限!」

    巨石開始劇烈的抖動,但還是飛不起來。以初學者的水平來說,這個年輕人已經非常不錯了。穆哈迪當年還做不到這個地步呢。

    「我不行了……饒了我吧……」年輕人開始討饒,汗水從他臉上滑下,落入沙子中。

    「還遠遠不夠!」白鬍子冷酷的回絕。「如果你要祈求,就向你的憤怒祈求,不要對著我祈求!它會給你力量,我不會!」

    天琴曾對穆哈迪說過,心靈術士是情緒的主人,只有當需要的時候,才會調用某一種情緒。而看眼前這些人的做法,分明是把情緒當作了自己的主人,讓激情主宰自己。兩者截然相反,背道而馳。

    「嗯嗯嗯啊啊啊啊!!!」年輕人在閃電的刺激下,爆發出了自己也不理解的力量。那塊沉重的大石頭晃晃悠悠的飄了起來,離地面大概有兩個手指寬的距離。

    做到這種程度,穆哈迪覺得身為導師也該滿足了,不過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可悲。」白鬍子說,不知道是指年輕人可悲,還是指這場訓練可悲。「看起來沒有一些刺激,你就做不到更好了。」

    「我已經盡力了……」年輕人一說話就瀉了起,那塊大石頭又掉回到地面上。

    「你離盡力還差的遠呢!」白鬍子輕蔑的說。「告訴我,你和麥爾彥是不是一對?」

    年輕人似乎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她……我和她不是,她不知道……」

    「她現在就會知道了。」白鬍子說,然後他走到在另一邊練習的一群年輕人中間,叫出來一個漂亮女孩。

    這個女孩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嬌小,皮膚光潔如雪。她有著精緻的五官和一雙無辜的眼睛,以穆哈迪的感應來看,她的靈能造詣非常平庸,在訓練的年輕學徒中幾乎是最差的。

    看到白鬍子叫來了女孩,年輕人顯得更加緊張了。穆哈迪的靈能清晰的探測到他在腦海裡組織詞句,不同的詞彙和具體的句子浮現又消失,他在思考該怎麼開口向女孩解釋。年輕人的口舌發乾,手指輕微顫動。心靈術士明白這是典型的社交恐懼症狀,很明顯他暗戀上了這個和自己一起學習靈能的女孩,但是由於害羞和自卑,他還沒向對方表白過。

    女孩一臉茫然,似乎不明白白鬍子為什麼叫自己。「麥爾彥。」老頭對女孩說。「感到慶幸吧,作為最沒用的學徒,今天你終於能派上一點用場了。」

    「似乎你還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之中,你已經成了土土斯的暗戀對象。「白鬍子說,叫做土土斯的年輕人看上去臉都要滴血了。他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把自己的手擺在哪裡好。

    穆哈迪想,這是要讓年輕人在心上人眼前練習麼?用這種方式激勵他?

    叫做麥爾彥的女孩也很害羞,低著頭不敢正視土土斯。白鬍子對她說,「可惜你也太瘦了點,這樣吧,你穿上這件板甲!」

    白鬍子老頭一回事,一件金屬板甲憑空出現,掉在地上。

    在此之前,穆哈迪在阿塔斯上只見過一件金屬板甲,就是提爾國王泰西安的那一具。但是國王的那一具板甲乃是精金鍛造,做工精緻,保養完好。而眼前這具板甲只是青銅鑄造的,比鋼鐵的效果差了很多。而且看上去這玩意是有上千年歷史的古董了,有些地方都磨損的穿洞了,不再具有防禦能力。它沒磨損的地方倒是還剩下一些金色的花紋,不過花紋也斷斷續續,並不完整。

    女孩不明所以,只好撿起板甲,穿到身上。她一邊躲避著年輕人的目光,一邊套好胸甲,綁上腿上和兩臂上的甲冑。看她那扭捏的樣子,似乎不是在穿盔甲,而是在男人面前脫衣服一樣。

    等麥爾彥穿戴整齊,白鬍子才點點頭,「這下重量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

    年輕人一頭霧水,「什麼?」

    老頭再次顯能,一團烈焰從沙地上升起,熊熊燃燒,熱浪撲面,四周的人都不由的退後了一步。

    女孩一聲尖叫,離地飛了起來。老頭用靈能把她抬到空中,然後移到火焰上方,告訴年輕人:「現在我要放開她了,你不想看到燒烤美人,就自己接著!」

    話音剛落,女孩就開始下落。她發出一聲尖叫,在空中胡亂踢打,一雙大眼睛裡寫滿了恐懼。年輕人大吼一聲「不!!」,立刻施展靈能,用盡全力托住。

    一個人加一整套青銅甲,重量接近一百五十磅,比先前那塊大石頭還要重不少。年輕人擰緊眉毛,使出全力,也難以托住女孩。人畢竟不是石頭,女孩受驚之下手足亂舞,讓靈能難以好好發揮。「救我!」她終於扭過頭來看著年輕人喊道。「我其實早就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救我!」

    年輕人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衝到火堆裡面去把女孩抬起來。白鬍子老頭嘖嘖嘖的說,「這可不行,這是心靈移物訓練。還沒到練習忍耐元素傷害的時候。」說完,他變出來一個套馬的繩索,飛過去正好套在了年輕人的脖子上。繩索的另一頭牢牢固定在一根牆邊的鐵環上,怎麼也扯不動。

    叫土土斯的年輕人拚命往前走,似乎完全無視火堆的滾滾熱浪,但是那根套在他脖子上的繩子緊緊的勒進了他的肉裡,讓他寸步難行。年輕人再一次大吼,爆發出新的一股力量,又將女孩抬起了一點,堪堪阻止了下落。

    「做的不錯,但還不夠。」老頭評價。「每過三次呼吸的時間,我會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他說道做到,火焰果然竄的更高。本來女孩已經有些鎮定下來了,看到火焰竄高,又嚇得魂不附體,大聲呼救。「求求你,求求你放下我!我一定努力,我的靈能,我會變強的!」她又試著對白鬍子懇求。

    火苗添到青銅甲冑,呼救的聲音變成了一長串淒厲的慘叫。她垂下的頭髮首先被點著,轉眼間就化為灰燼。此時土土斯的表情,任何人瞧見了一眼都要心生同情。他又將自己的心上人抬高了一點,但還是沒能快過火焰上升的速度。

    頭髮之後,甲冑下面的衣服也因為高溫而被點燃了。亞麻燃燒時冒出了大量的煙,而女孩就在其中,高亢的尖叫聲一刻沒聽。待煙冒完了以後,那具甲冑下的人體已經被熏的不成樣子了,只有偶爾的顫動證明她還活著。

    青銅甲冑上的金線首先融化,變成液態滴了下來。甲冑本身也被加熱的微微泛紅,由於金屬的導熱性很好,穿著它的女孩幾乎是被整個烤熟的。本來被燻黑的膚色被烤成了古怪的粉色,一股肉香飄到每個人的鼻子裡。

    「啊啊啊啊啊!」年輕人發了瘋,身上的靈能力量在一瞬間極大增幅。「啊啊啊啊啊啊!!」他野獸一樣的喊,一下子將心上人的屍體抬離了火堆。「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的精神想繃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失去了約束,變得狂暴而混亂。地上的沙子紛紛飛起,那塊他一刻前還奈何不了的石頭炮彈一樣飛向天空。

    還不僅僅如此,其他學徒訓練用的巨岩也被紛紛抬到空中。喀拉一聲,這座小庭院的院牆裂開了縫。

    「我要殺了你!」土土斯對白鬍子怒吼。

    「這才像點樣子!」白鬍子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施展心靈震爆異能,擊暈了年輕人。「但是想要超過我,那還早的很!記住,平靜即是謊言,激情方為正道!以激情換取強大,以強大賺取力量,以力量獲取勝利!在勝利中超越自我,靈能任我逍遙!」

    (peace-is-a-lie,there-is-only--passion,i-gain--strength,i-gain--power,i-gain--victory,my-chains-are--mind-will-set-me-free.)

    穆哈迪和拜巴爾斯完整的看了訓練的這一幕,「瘋子。」後者輕輕的說。

    心靈術士看了看聖堂武士,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靈能學院有個巫王認可的院長,平時就待在那座城堡一樣的建築裡。拜巴爾斯領路,穆哈迪跟著,兩人連袂進了城堡,來到了院長的屋子。

    屋子裡陳設很簡陋,除了掛毯和地毯,就沒有值得一提的東西,倒是院長本人讓穆哈迪吃了一驚。

    乍一看,大心靈術士伊斯邁爾其貌不揚,就是個禿頂的老頭,有腫脹的雙手和雙下巴。下一刻他變成了一個妙齡美女,身材火辣的讓人難以自控。接下來在不到五次呼吸的時間內,他有變幻出多種外表,一個比一個詭異。

    他看到拜巴爾斯來了,恢復成了禿頂老人的形象,嘴角擠出一絲諷刺的笑容,「怎麼巫王又缺人手了?我這裡剛剛招募了一幫小子,她就急著要用?告訴她我已經交不出人來了!」

    「安靜,伊斯邁爾。我不是來向你要人的。」拜巴爾斯沉聲說。「是這位哈桑大人要見你。他被大維奇爾授權,調查那個大心靈術士傀儡師的過去。」

    傀儡師這個名字,顯然對這位院長有特殊的意義。因為他一聽到這個詞,渾身就一個哆嗦,連外形也有些維持不住了,一下子露出來許多不同的人的五官。體表的皮膚和肌肉像沸騰的水一樣變化莫測。「我不知道關於那個人的事情。我之前已經說過了,現在再說一遍還是我不知道。」

    「那就隨便聊聊這座城的歷史吧。」穆哈迪插嘴了,「或者切磋一下靈能,我對你們這裡的靈能研究非常感興趣。」

    聽到切磋靈能,伊斯邁爾來了興致,完全把拜巴爾斯晾到了一邊。「啊,我看得出來你也是我輩中人,不過你身上的靈能似乎和我們的有些不同。你的靈能是自己覺醒的,還是別人教導的?」

    「別人教導的。」穆哈迪說。「不過我接受的訓練和你們這裡的訓練完全不同。」

    「歐?」伊斯邁爾挑起眉毛。「有什麼不同,可不可以說來聽聽?」

    心靈術士想了想,說:「首先,我看到你們這裡,一名靈能者要同時訓練許多學徒。而我的師父僅僅同時教導兩個人。」

    伊斯邁爾一邊聽一邊點頭,「我承認一個師父帶的徒弟越少,教導的效果就越好。但是我們拉姆實在承受不起這種訓練新人的方式。巫王的胃口太大了,我們要提供足夠多的人供她消耗在那些有勇無謀的征伐異族的活動中。」

    「幾百年來,阿貝爾拉赤莉討伐了多少次尚未被完全消滅的非人異族?多的數都數不清。」伊斯邁爾說。「可惜拉姆的靈能者就都消耗在這事上了,我們也是無奈為之。」

    穆哈迪又說:「就在我來到這間屋子之前,我有幸看到了一位這裡的靈能者訓練他的學徒。」他把路上看到的燒烤戲碼講給禿頭男人聽了,末了補充道:「不得不說,我對此……影響非常深刻。」

    「我在學習靈能的時候,經歷過的折磨比這還要可怕的多。」心靈術士回憶道。「但是那都是在我師父用靈能製造的幻覺中體驗到的。我師父訓練學徒時,可沒殺過自己的徒弟。」

    伊斯邁爾表示,「人手不足麼,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事。哪有那麼多靈容給每個學徒都製造幻覺,何況有些學徒天賦太差,死在這裡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要是淪落到沙漠裡,那個女孩就不是被烤熟這麼簡單了。八成要被先大騎特騎一番,然後再架到火堆上烤,最後被分而食之。」

    這點他說的沒錯,穆哈迪在天蠍部落的時候見過的吃人的事情多了,連法圖麥都請他吃過一次人肉……雖然他最後拒絕了。但是他覺得兩者還是有差異的,沙漠裡食物難得不允許浪費,沒有選擇的人不受指責。

    穆哈迪聳聳肩,「我以前在訓練的時候,學到的是克制和忍耐,是如何控制自己的一切情緒。經過這些訓練,我才學會了怎麼隨心所欲的使用靈能,而我在你們這裡看到的竟然全是放縱自己的情緒,讓激情主宰自己,這樣也能使用靈能?」

    「當然能!」伊斯邁爾斬釘截鐵的說。「這才是施展靈能的正道!壓制情緒怎麼能成就靈能的最高成就?人沒有情感和魔像有什麼分別?你跟誰學的靈能,一腦子荒謬言論?」

    「天琴。」穆哈迪說。

    伊斯邁爾一愣,頓了一下,說:「是她?她什麼時候開始一起訓練兩個徒弟了?真是奇怪。」

    「嗯,天琴的見解確實有獨到之處。」禿頭老人承認,「但旁門左道,終究不能達到完滿的境界。你師父不得不把自己的靈魂分割成了六份才克服修煉中的問題。我看你不會也想著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吧?」

    穆哈迪搖搖頭,「那我可不敢。另外你的外形變來變去的,這是怎麼一會事?」

    「簡單的擬態而已。」老人得意洋洋的說,興奮不已。「我在異世界冒險的時候,發現了一種叫做哈剛尼蒙變形怪的奇妙生物。在當地土著人的語言裡,它的意思是變幻海靈。這東西奇妙極了,據說它們的種族在誕生時,受到了混沌本質的污染,所以沒有固定的形態,可以隨意變形。」

    「注意,它們可不是一般的變形生物那麼普通!我發現事實上哈剛尼蒙變形怪什麼都能變,甚至虛體生物也成。更加奇妙的是,它還能變成幾個生物混搭的樣子,比如長著龍頭和靈吸怪的觸手,一邊噴火,還能一邊擒抱吸腦。」老頭說起話來,外形隨之改變,左半張臉變成一個純真的少年,右半張臉變成了一隻獸人。「我愛死這種怪物的能力了,就自己捕捉了一隻,然後施展靈能,讓它和我融為一體!」

    「令人印象深刻。」穆哈迪說。「瘋子的瘋行。」拜巴爾斯卻說。

    「謝謝你帶我到這座學院裡來。」穆哈迪對聖堂武士說。「不過接下來的調查我一個人做就可以了。我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讓科溫的人通知你。」

    「求之不得。」拜巴爾斯擠出這四個字。「瘋病會傳染,和瘋子待久了,我也害怕。」他冷酷的看了伊斯邁爾一樣,也不告辭,逕自轉身走了。

    「還是靈能者之間,溝通起來比較容易。」穆哈迪說,「我明白你不知道傀儡師的事情,不過你總可以帶我在學院裡逛逛吧,就算打發時間也好,這樣我總能在迪爾德利公主面前裝出一副已經努力過的樣子。」

    禿頭老人想了一下,說:「這沒問題。拉姆的靈能水平一直獨步阿塔斯,我很榮幸可以帶一位靈能者同行參觀。任何巫王大人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

    他領著穆哈迪出了房間,展示給他城堡的各個部分。這座古代城堡有一個巨大的圖書館,一個供靈能者對戰的沙場,還有數不清的實驗室和居住的小屋。城堡遠離大門的那一側有一個船形建築,一半鑲嵌在城堡裡,一半暴露在外。據說這是古代的魔法船,能往來星界,現在被改做了儲存室。

    根據禿頭老人的解釋,穆哈迪明白了這座學院就是傀儡師創辦的。但是關於創立時期的資料,學院裡沒有保留,只有一些傳聞和故事。這些故事荒誕不經,有的宣稱傀儡師其實有兩個人,有的宣稱巫王自己就是傀儡師。穆哈迪聽了一會,覺得沒必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船形儲藏室下面是個地牢,裡面關的全都是年輕女人。穆哈迪感到非常奇怪,就問,「怎麼牢裡關的都是年輕女人?」

    「不都是年輕女人。」禿頭老人解釋。「其實大部分都是男人……嗯,應該說大部分都當過男人,關在這裡以後就變成女人了。」

    「什麼意思?!」

    「你看,變幻海靈有一個了不起的能力,就是能改變其他人的身體構成。那場面像**沸騰一樣,壯觀極了。」禿頭老人說。「我把這能力用來懲罰犯錯的學徒,誰犯了錯,我就先把他們變成女人,再扔到地牢裡受各種刑具折磨。效果好極了。」

    「你看,」他說。「男性和女性,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和女人相比,男人的皮膚就是一層甲冑,粗糙而遲鈍。女人的皮膚是一套真正的藝術品,它上面的神經末梢十倍於男人,穿著它你才能真正感覺到世界,用男人的身體感知世界就好像隔著霧看畫一樣。」

    「在折磨的時候,也會有十倍的效果?」穆哈迪不相信。「這我可難以接受。」

    「你沒有試過變成女性吧,我推薦你嘗試一次,效果永生難忘。」禿頭老人告訴穆哈迪。

    「這話說的可太恐怖了。」心靈術士搖頭。「沒想到你竟然能想得出來這種做法。」

    「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禿頭老人搖搖頭。「說出來你一定會感興趣,這些說法,都是本院的創始者——傀儡師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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