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女巫安靜的坐在自己的書房裡,打量著站在門外的一行人。她沒有露出嘲弄的意思,但是穆哈迪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樣。
沙蒂麗的優雅和從容,是一般人模仿不來的。阿塔斯氣候乾燥,風沙不斷,一般人的皮膚都是很粗糙的。但是沙蒂麗不知道是使用了魔法保養,還是天生麗質的關係,皮膚絲緞般光滑。她胸前和額頭都佩戴著作為裝飾的寶石,襯托出非人的美感。
她也是唯一一個不用任何心智防護魔法,就讓心靈術士一籌莫展,完全無法發揮靈能威力的人。在靈能感官中,珊瑚女巫全身上下都傾瀉出太陽一般的耀眼光芒。如果不小心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久了,甚至靈能感覺都有一種被晃瞎了的錯覺。
這間屋子,是巫王卡拉克所有的眾多房間中的一個,從它的窗戶向外看,可以隱約的看到廣場上等待選舉的人群。書房的四壁都是書櫃,放慢了有著厚重扣搭的魔法書。冰寒之氣從這些書的書脊中滲透出來。
在革命的混亂中,宮殿裡大部分地毯和織錦都被暴民搶走了。但是這間書房基本還保持著完好,地毯上描繪著一條馬賽克巨龍,嘴裡噴射著烈焰。
書房裡除了她,沒有別人,但泰西安的表現像面對龍穴一樣謹慎。「我還什麼都沒做。」他說,然後遲疑的進了書房。
等其他人也都進了這間房子,門自動關上了。沙蒂麗對泰西安說,「如果你做了,那麼我們現在就不會這麼平和的對話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泰西安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尊嚴,盡量不失風度的問道。
「我是提爾的沙蒂麗,人們會為了討好我而告密。」沙蒂麗說。
是誰?泰西安焦躁的想,目光飛快從艾基斯,穆哈迪,三位一體還有卡米拉臉上掃過,誰都有可能。
「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泰西安。」沙蒂麗的語氣讓前聖堂武士氣憤,如此從容,如此鎮定,如同玩弄獵物的獵手。你這個受詛咒的法師,泰西安在心中怒吼,你應該對我感到感激,沒有我,革命永遠不可能成功。
「如果你以為可以在這裡解決掉我們,那你就錯了!」卡米拉不甘示弱的對沙蒂麗說。
「那是不可能發生的,我本來就沒想要除掉你們。何況,」沙蒂麗輕輕的說,「這房間我挺喜歡的,損壞了就不好了。」
泰西安找回了自信,「沙蒂麗,你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
「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珊瑚女巫微笑,「其他幾位的目的我也多少瞭解一些。但我很懷疑,你知不知道他們的目的都是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穆哈迪想,沙蒂麗想要在泰西安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收回你空洞的言辭吧。」泰西安亮出自己的底牌,「我知道你在鐵礦那裡搞了什麼把戲,你害死了數千無辜的礦工和士兵,商人和旅者,這事要是捅了出去,那些外面的人會怎麼看你?」
廣場上,人們越聚越多,不少人扛著孩子來到這裡,想要聆聽沙蒂麗的發言,獲得勇氣。裡卡斯和一部分角鬥士已經來到了廣場上,向聚集起來的人們許下諾言。
「你以為我不知道麼?閉上眼睛,我就可以看見那些人臉。」
「無疑他們都在譴責你,自己坐在這裡,安全的制定計劃,而成千上萬的人就會死去,你和巫王也沒什麼區別。」泰西安逕自做到沙蒂麗的書桌面前,和珊瑚女巫面對面。
「我沒準你坐下。」
「那就叫你的薩拉菲斯特進來,逮捕我們。他們不是你的內衛部隊麼?你想當巫王的話,就沒必要繼續掩飾下去了。」他回頭掃視眾人,又看看沙蒂麗。
「我不是巫王,而也不會成為巫王。」沙蒂麗搖搖頭,疲憊的說。
「你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我可不敢打賭你會變成什麼樣子。」艾基斯插話了。
「我想的也和你一樣。」沙蒂麗回答艾基斯。
她接著說,「就在你們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至少二十個法陣藏在這間屋子裡,另外有一百個守護者法師,可以在我發出訊號後一個呼吸的時間內傳送來這裡。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裡布下了單向的次元錨,除了我自己以外,沒人可以傳送走。」
「想要動手可以試試,但我強烈建議你不要犯傻,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她對泰西安說。
「你想要什麼?」泰西安擠出自己的回答。「如果想要流放我……」
「……你將會拚死一搏,戰鬥的動靜是掩飾不住的,而即使你死了,這樣的醜聞對提爾也沒有好處。」
「不僅如此。」泰西安有點得意的說,「你以為我會毫無後手的來到這裡麼?告訴你,我的助手阿里木手裡也有一份證據,如果我沒能從這裡回去,那麼他就會公開手頭的證據,你一樣名聲掃地。」
「我恐怕你的朋友阿里木,其實是我的朋友阿里木。」沙蒂麗說,穆哈迪覺得她好像在勉強忍住不笑出來。「你還有沒有別的底牌?」
「那告訴我,你的提議是什麼?」泰西安噎住了一下,才說。艾基斯聳聳肩,卡米拉仔細打量四周,三位一體面無表情。
「隱瞞鐵礦裡發生的真相。」
「哼。」泰西安抬高了頭,「原來你確實在意自己的名聲。那麼我什麼要幫你?」
「首先,你可保住自己的小命。」沙蒂麗伸出一根纖細潔白的手指,「其次,我讓你當上國王。」
「什麼?」不僅泰西安,卡米拉和穆哈迪也驚訝的出聲。
「我會在一會兒的演講中,宣佈退出選舉。」沙蒂麗說,「並且我會號召我的支持者們轉而支持你,泰西安。」
「這是什麼笑話嗎?」泰西安站起來,一拳砸在桌子上。「你想玩什麼把戲。」
「魔法,可不是什麼把戲。」沙蒂麗說。
「那是什麼?」穆哈迪問。
珊瑚女巫的視線落在在心靈術士身上,意味深長的看了一樣,對泰西安說。「我想問一個問題,如果現在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如何抵抗巫王聯軍?」
泰西安一愣,「聯軍勞師遠征,要擊敗他們並不困難。現在我們有了大炮,人數上的優勢一點意義都沒有。真正的威脅,只在於那三個巫王。」
「我計劃向安卡拉巫王投降,」泰西安吸了一口氣,說。「安卡拉城離我們最遠,而且安卡拉巫王以貪財著稱。只要我們向他投降,並尋求他的庇護,那他八成會答應。但是尤里克和尼本乃的巫王不會允許安卡拉城讀得全部的利益,縫隙一定會在三巫王之間產生。而提爾唯一的機會,就是利用三巫王之間的糾紛,謀取一定的自主權。」
「一廂情願。」沙蒂麗歎口氣說。「安卡拉的那位蘇丹確實熱愛黃金勝過一切,但是當它們可以拿下這座城的時候,它們又有什麼必要聽你的?我們必須向巫王顯示我們有一戰之力,才有談判的機會。」
「你能對抗巫王?」泰西安諷刺。「他們中任何一個,都能輕易的把你撕成碎片!」
「以前也有個巫王號稱能把我撕成碎片,但是他死了,我活下來了。」沙蒂麗盯著泰西安,一字一句的說。「卡拉克,你用力的話,應該能想起來我已經殺了一個巫王了。」
「那是你抓住了卡拉克王進喜魔龍變的機會!如果不是你和科坦德趁著儀式的時候破壞了他的變身,你們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一名巫王!」
「我比那個時候,要強大的多。」沙蒂麗站起來,從書櫃旁邊走過,伸手掃過一排排書脊。「這些都是卡拉克的魔法書,借助研讀它們,我的力量得到了長遠的增長。」
泰西安不屑的冷笑。「增長到能夠打敗巫王的地步了?」
「不能,暫時不能。」沙蒂麗說。「但是借助一些適當的道具輔助,我可以再殺死一名巫王。」
艾基斯,穆哈迪,還有泰西安的眼睛都睜大了。「此話當真?」
「我不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珊瑚女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黑色封皮,銀色文字的魔法書來。那本書周圍的空氣在微微震動,視線產生了向熱空氣上升一樣的扭動。她把書仍在桌子上,「卡拉克在這裡,記載了一種『武器』,就在三天前,它已經被製造出來了。」
「『武器』?什麼『武器』?」泰西安作為首席聖堂武士,也是個強大的褻瀆者法師,拿起魔法書翻閱了起來。「嗯,很新麼。卡拉克臨死前不久才發明出來的?」
泰西安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了。「……自殺性襲擊武器?」
「嗯,」沙蒂麗說,「自殺性襲擊武器。它能將一個人全部的法力燃燒起來,化作最純粹的能量,打擊目標。有這件武器輔助,我就能夠殺死巫王。」
艾基斯大驚失色,「你想採用自殺性襲擊?」
泰西安則喊道,「這不可能!卡拉克王也許不是阿塔斯最強大的巫王,但是他的力量已經足以震懾任何人了。他不可能研究這種『武器』,尤其是他明明就快要完成魔龍變了。他研究這件武器的話,那他用來自殺性襲擊誰?」
「我不知道。」珊瑚女巫背過身子,看著窗外的廣場,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肯定是某種比巫王強大的多的東西。」
艾基斯急匆匆的走到沙蒂麗身後,「你真的要用這武器攻擊巫王?城裡有這麼多法師,讓他們去,或者讓科坦德去。你為什麼要親自動手?」
「因為這武器需要傳奇等級的法師操縱。」沙蒂麗解釋,「而我操縱,又比科坦德師父操縱要穩妥一些。」
「泰西安,你不是之前說我和巫王沒什麼區別麼?」沙蒂麗優雅的轉過頭,對泰西安說道。「這就是區別。巫王為了一己私利,將所有人都當作他的工具,肆意的犧牲自己的臣民。而我為了提爾,不僅可以拿別人的命當工具,我還能拿我自己的命當工具。在我眼中,我的命並不比一般人的生命更重要一些。」
「為了製造這件武器,需要許多重要的資源。為此,我秘密委託提爾周圍的遊牧部落,暗中搜集這些材料。為了防止被巫王的人探知到我的動向,我還僱傭那些部落,截殺參與過運送材料的商隊。」
沙蒂麗突然轉向穆哈迪。「穆哈迪,你是在沙漠深處,意外被精靈部落救起來的吧?」
穆哈迪沒想到沙蒂麗連自己的事都知道,「這,確實如此。」
「天蠍部落,當時接下的就是我的委託,雖然他們自己未必知情。」珊瑚女巫對心靈術士娓娓道來。「當時意外在沙漠裡救起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成為今天提爾的一位有位軍官了。」
「我使用那件武器後,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可能再活下去。」沙蒂麗說。眾人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使用成功,那麼自不必說。如果失敗了,巫王也不太可能放過她。「
「……在我執掌提爾的這近一個月時間,執政會議的權威被我破壞的差不多了。我這麼做,是因為形勢所迫,但是長遠來看,這不是我的理想。」
「……我會支持泰西安贏得選王大會,但是你必須做出保證,從今以後都必須尊重執政會議的權威,不得解除任何一位議員的職位。我要你用真名起誓。」沙蒂麗對泰西安說出了自己的完整條件。
「是死亡還是稱王,你自己選吧。」
泰西安沉默了很久很久,「艾基斯是大心靈術士,非人的存在。裡卡斯完全沒有政治頭腦,只是個純粹的戰士。其他如福瓦德等人,沒有強大的個人力量,無法成為提爾的領袖。所以你選擇我麼?」
「一個沒有實權,處處受到牽制的國王?」泰西安啞然一笑,然後下定決心。「好,我答應,就以真名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