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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四章 勝耶敗耶(九) 文 / 隨波逐流

    第四章勝耶敗耶(九)

    不動聲色地調勻呼吸,青萍嫣然一笑,眼波流轉,瞥了一眼半身污泥的奧爾格勒,欣然道:「殿下可是疑惑自己為何會被區區《飛煙散》所制,其實這《飛煙散》雖然是上品迷藥,卻畢竟名不見經傳,哪裡能夠制住殿下這樣的內家高手,妾身早在殿下翻臉之前便已經下了毒,只是毒性隱而不發,待到殿下久戰之後,血氣翻湧,此毒突然發作,令殿下猝不及防,這才受制於妾身。」

    奧爾格勒目光閃動,略帶疑惑地問道:「小王也曾疑心,這《飛煙散》雖然效用強烈,然而藥性過分急躁,只要及時發覺,便能運功抵禦,小王雖然不諳用毒,卻也知道,真正絕品的迷藥,藥性理應溫和雋永,不易為人覺察,即便是有所感觸,也會因為藥性的和緩而不放在心上,直至積重難返,《飛煙散》是萬萬達不到如此效用的。小王思來想去,也覺得必然是在之前中了毒,然而小王自見夫人之後,只飲了一杯香茗,而這茶夫人也曾飲過的,小王自信夫人沒有瞞天過海,未曾倒掉那杯茶,沒有在飲茶之後服下解藥,小王也不相信夫人事先服下了解藥,夫人既然精於用毒,就該知道,所謂預先服下解藥便能不懼毒藥這種說法,實則並沒有任何道理,對症的解藥的君臣配伍往往是以毒攻毒,若是事先服用,只怕反而會中毒,當然,這世上的確有些靈藥,服下之後可以百毒不侵,只是小王卻也不信,夫人會為了一杯不知道小王會不會飲用的毒茶浪費千金難尋的如斯靈藥,若是夫人肯為小王解惑,小王感激不盡。」

    青萍讚賞地望著奧爾格勒,含笑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殿下不恥下問,妾身怎能隱瞞不說,其實妾身對於用毒之術原本所知不深,只覺平生有琴劍相隨,便足防身,不料不久之前,卻被人以毒藥所害,妾身心中不平,又覺用毒害人雖然手段卑下,然而行走江湖卻是不得不防,故而向一位前輩請教了些許時日,今日殿下前來,欲得妾身而脅迫外子,妾身思來想去,不能以力相抗,只能施展些彫蟲小技,倒是讓殿下見笑了。這毒,妾身沒有下在茶中,而是抹在了琴弦上,彈奏火不思雖然要用撥子,然而手指也還是要用來按弦的,殿下便是這樣中了毒,只是此毒藥性舒緩,便是一兩個時辰,也不會發作,故而妾身又請殿下飲了那一杯洞庭春茶。妾身自然不會做那茶中藏毒的蠢事,焚琴煮鶴,莫此為甚,但是用來熏茶的雪蓮,雖然是療傷聖品,卻無巧不巧能夠激發琴弦上的奇毒,當然,還需妾身和殿下激戰一番,加快毒發的速度。至於那《飛煙散》,一來是用以阻撓殿下的親衛入陣,二來麼,殿下一直屏息防備吸入毒煙,自然難免就會疏忽了體內毒發的症狀,即便是有所察覺,也會以為是自己不慎吸入了少量《飛煙散》,待到殿下毒發,便一切都來不及了。」

    奧爾格勒恍然大悟,仍不住想要去看自己的手指,然而頭頸不能移動,只隱約感覺到手指微微發麻,只是這等症狀,平時還易發覺,方才激戰之時,手指要緊握兵器,難怪沒有任何感覺,想到此處,卻又開口問道:「夫人彈奏牧歌,是為了誘使小王彈琴一曲,這一點小王已經明白,夫人料定小王此來,為著伯顏和康將軍,勢必先禮後兵,讓小王觸到琴弦,稍為佈置,就不難做到,讓小王喝下那杯雪蓮熏制的洞庭春茶,用上激將之法,更是輕而易舉,也是小王對夫人原本存了怠忽之意,輕敵如此,夫復何言。然而小王還是不解,夫人又是如何能在撫琴飲茶之後,沒有如小王這般中毒的呢?」

    聽到奧爾格勒這個問題,青萍明澈宛若秋水一般的雙眸終於浮上縷縷陰蠡,黯然道:「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妾身所中絕毒,乃是『相思』,此毒發作之時能令中毒之人生不如死,時時刻刻命懸一線,然而卻也有一件好處,中毒之後,旁的毒藥無論如何厲害,入得體內,都會被相思絕毒逼入肺腑,天長日久,化入無形,勉強說來,妾身也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了,殿下所中之毒,只消過上幾個時辰,便可自行消散,這等微毒,更難撼動相思羅網,故而雖然妾身未曾服下解毒之藥,卻不會像殿下一般全身僵木,不能絲毫動作,殿下知道其中原委,是否會寬解一些,諒解妾身的冒犯呢?」

    奧爾格勒震驚地望著青萍,如果說原來對這女子,他有五分**,五分敬畏,此刻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憐惜,纏綿相思,兩大絕毒,他自然是聽說過的,只是如斯絕毒,千金難求,草原上的雄鷹,只喜歡真刀真槍地廝殺,陰謀下毒,是小人所為,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故而萬萬想不到這世上竟真的有人會用這等絕毒害人,而且又被自己親眼看到中毒之人。眼前這個女子,貌如花柳之嬌,彷彿不勝輕衣,性如火焰之烈,身負不治毒傷,卻還能施展諸般手段將自己這堂堂的擎天宮嫡傳弟子生擒,更逼得一眾親衛往而卻步,這等奇女子,當真是生平僅見,想到此處,奧爾格勒神色漸漸平和,突然逕自坐起身來,柔聲道:「許夫人,你想必已經非常疲憊了,不妨坐下來吧,小王不令他們攻陣就是!」

    青萍見到奧爾格勒驀然坐起,心中自然震驚,卻是迅即冷靜下來,瞥了一眼奧爾格勒,將嬌軀緩緩倚在賬門上,感覺到不住顫抖的雙腿有了支撐,這才淡淡道:「原來殿下已經將毒性逼到了雙腿,更看出妾身實在是強弩之末,殿下所料不差,妾身動用真氣過甚,如今相思絕毒已經難以壓制,妾身既已毒發,再不能與殿下相抗,殿下只消令屬下親衛緩緩入陣,便可大獲全勝!」

    奧爾格勒一聲長歎道:「小王中毒在先,若非夫人有所顧忌,並未痛下殺手,小王如今只怕已經身首異處,幸而師尊傳授小王一種心法,可以將體內毒力逼到一處肢體,然後放血驅出,或者徐徐煉化,夫人所下之毒,毒性一旦發作,便是深入肺腑,小王竭盡所能,只能將毒力都逼到雙腿,若想放血驅毒,只怕就是將一身血放出大半,也未必能夠成功,看來只能如夫人所言,容它慢慢消散了。小王初時也並未料準夫人業已山窮水盡,只是見夫人以長劍支撐身體,後來又放棄長劍,使用手弩,想必已經是無法再御劍對敵,那幾粒石子雖然準頭甚足,力量卻是不足,夫人應當是用了最後的力氣,用以威懾小王親衛,塞外之人,長於強弓硬馬,不擅暗器小巧,夫人或許是覺得我們都瞧不出來,故而勉力施展,卻不想被小王看了出來。雖然如此,對於夫人的玲瓏心思,小王敬畏非常,故而不敢確定夫人是否又在故佈疑陣,之後小王向夫人詢問自己如何中毒,按理來說,夫人不應向小王說明,畢竟日後為敵為友還未可知,夫人難道不想留下這招殺手鑭麼,然而夫人卻是仔仔細細向小王說明一切,至此小王確信無疑,以夫人的冰雪聰明,若非是為了拖延時間,又何必對小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雖然如此,小王對夫人亦是十分欽佩,如今業已兩敗俱傷,不如握手言和,夫人允許小王屬下入陣救援,小王也會嚴令屬下,不得冒犯夫人,相安無事,以待小王師尊和尊夫戰畢,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青萍幽幽一聲歎息,終於鬆開手,任憑手弩墜落於地,卻從懷中取出那個盛放「長相思」的水晶瓶子,瓶中仍剩下三粒鮮紅欲滴的藥丸,青萍輕輕摩梭著瓶身,決然道:「殿下說得不錯,妾身如今的確手無縛雞之力,然而殿下若想逼妾身談和,卻也是休想,這瓶中之藥雖然是飲鴆止渴,然而妾身若是再服下一粒,便可在貴屬下入陣之前殺死殿下,或者在臨死之前還能拉上幾人陪葬,只是此舉對妾身而言正是後患無窮,妾身輕易不願施為,然而若是殿下想要逼迫妾身,妾身也就顧不得將來的事了,是戰是和,但憑殿下決定。」

    奧爾格勒聞言不禁眉頭深鎖,之所以出言逼和,也是希望挽回幾分面子,在他心目中,師尊雖然是必勝無疑,然而卻未必就會殺了那對中原來的青年高手,若是給人見到自己這般狼狽模樣,求榮反辱,他是萬萬不甘心的,反之,若能在師尊取勝之前控制此地局勢,不勝也是勝了。他提出和平相處,秋毫無犯,實則已是有所讓步,然而想不到這位魔帝夫人竟是如此決絕剛烈,不肯放棄對局勢的控制,若是自己強行下令繼續攻陣,雖則必勝,然而只怕她真會不惜玉石俱焚,自己前程遠大,尚有錦繡山河等待自己去征服,可不想將性命白白葬送在此。心中雖十分忌憚,卻又存了幾分希翼,畢竟貪生畏死,人之常情,或者這女子只是虛張聲勢呢,千萬思緒,在心中翻覆,奧爾格勒一時之間,竟是難以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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