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腦中一片混亂,心憂重重的走下樓梯,剛轉過一角,就見寇仲正躲在樓梯的一角等著他。
「怎麼樣?」寇仲上前問道,他剛剛躲在樓梯下面,試圖偷聽師傅和徐子陵的對話,可惜整個房間在徐子陵進入之後,就被獨孤鳳以氣場封閉,以他道家至高秘典長生訣修煉出來的靈敏耳目也聽不到半點信息。
徐子陵垂頭喪氣,也不說話,停下腳步,坐在樓梯台階之上,雙手環抱曲起的雙腿,背挨艙壁:心中一片茫然。
寇仲只看徐子陵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只怕向他預想的最壞的方向發展了,不禁也感覺到頭皮發麻。他走到徐子陵跟前,也學他般靠著艙壁坐下,搭著他肩頭道:「別喪氣,師傅正在氣頭上,只怕天王老子上去都得吃掛落。嘿!別苦惱了,美人兒師傅剛才在說甚麼了?」
見徐子陵鼓默然不作聲,寇仲又忙道。「哈,小陵你這這人太實誠了,美人兒師傅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師傅她平時凶巴巴的,動不動就說要拿門規處置我們,你見她哪次動真格了。這事可連小師弟都看得明明白白,就小陵你呆頭呆腦的不明白。你有空煩心,不若留點精神想法逗美人兒師傅開心,哈……」
徐子陵長歎一聲,苦惱道:「師傅讓我殺了傅君倬?」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不過聽到獨孤鳳真的下了這個命令,還是讓寇仲微微感到吃驚。坦白來說,按照江湖規矩,師傅的這個命令是很平常普通的,無論哪個門派,門下弟子結交師門敵人都是重罪,一般已經發現動輒是廢除武功逐出師門的重罰,肯給出條件既往不咎已經是十分寬大的了。但他當然知道以徐子陵的性情,別說認識傅君倬,就是素不相識的一個女子,他也無法狠心下手。師傅的這個命令,確實有點強人所難。別說徐子陵,就算是見慣了殺戮的寇仲,也自問很難對傅君倬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下手。
寇仲動了一會腦筋,最終撓撓腦袋,歎了口氣,坦白道:「真傷腦筋。看來美人兒師傅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壞。哎!那個嬌滴滴的高麗小妞,美的差點比得上美人兒師傅,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下不了手。嘿,我看那美人兒高麗妞,對你是死心塌地的,你乾脆和她私奔吧!哈!師傅自重身份,絕不會親自追殺你們。到時候我在外面做做樣子,就說你已經遠赴海外……額,不行,這事還得和小師弟通個氣,不然他死腦筋的真下力氣追殺你們就麻煩了……」
徐子陵此時滿腹的煩惱,對寇仲越說越不靠譜的話,忍不住給他一個白眼,沒好氣的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取笑我!」
寇仲搭著他的肩膀,歎道:「早勸過你的了,不要和師傅頂牛。若肯聽我的話,先學我說些趣話逗樂了師傅,再老老實實的向她稟報,說你和那美人兒高麗妞兩情相悅,希望師傅成全云云……你就不用現在這麼苦惱了!」
徐子陵失笑道:「你何時養成對人幸災樂禍的壞習慣?」
寇仲笑嘻嘻地道:「就在你陵少在懸崖之上擺出那副英雄救美的俠少風範開始,你陵少的英姿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那一跳的風騷,可是連巨鯤幫的的新任美人兒幫主都看直了眼?可憐我這幾日辛辛苦苦,使勁了手段才贏得了美人兒幫主的幾個笑臉,如今轉眼間就被你的魅力蓋過去。你說我該不該幸災樂禍。」
徐子陵雙手抱膝坐起來,淡淡道:「你該感激我才對。否則讓師傅知道了你在獨孤馨之外還想著其他的女人,你怎會還會像現在這麼意氣風發!」
兩人狠狠互瞧一眼,分別把頭轉往相反方向去。可是各自拉長了臉孔不過半晌光景,又
同時捧腹大笑。分別只在徐子陵是笑中有著抹不去的抑鬱。
寇仲笑了半天,才一拍徐子陵道:「現在心情好點沒有。」
徐子陵微微一笑,豁然起身,道:「天地之間莫不有數,起於一,生於二,演於三。此事自從我救下傅姑娘時,就注定是我命中大衍遁數,不宜躲避,自當坦然面對。」
寇仲伸手撫摸他的大頭道:「跟了祖師爺兩年,陵少你倒真學會了幾分神棍的本事呀!」
徐子陵不禁啞然失笑,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寇仲也站起身,身處手臂勾起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你這套神神叨叨的東西未必管用。走,還是讓本少教教你怎麼討得師傅的歡心,讓她老人家回心轉意吧!」
寇仲拉起徐子陵也不出門,扭頭就往船艙內部走。寇仲在這船上呆了許多天,早就將這船的上上下下摸透了。片刻之後,他就拉著徐子陵來到了船上的廚房之中。
徐子陵不禁微微感到驚訝:「你帶我來廚房做什麼?」
寇仲先是鄙夷的看了徐子陵一眼,旋又得意洋洋的道:「當然是由本大廚親自出手,徐幫工打打下手,做出連瞽子吃了都要開眼美食。」說著熟練的在廚房中翻找出食材,拿出工具,一邊加工一邊道:「長江刀魚可是長江三鮮之一,這幾天正是秋刀魚最肥的時候。美人兒師傅最喜歡的一道菜就是魯老秘傳的熏刀魚,現在由你我這兩個魯老的真傳弟子來做,保證吃的美人兒師傅胃口大開,心情大好。」
徐子陵心思微微一轉,就已經明白寇仲的意圖。知道此事未必沒有轉機,心中頓時振奮,心甘情願的為寇仲打起下手來。與原著稍微不同,徐寇兩人因為性情的原因,雖然際遇相同,但是各自轉眼的領域卻不相同。徐子陵性情恬淡,有出塵之意,對於星象園林醫術頗為精通,而寇仲性子圓滑,上進心十足,對於兵法陣法機關之術專研頗深,又喜好享受,對廚藝也頗下過一番的苦工,更經過軍中的實踐考驗,在廚藝上還要勝過徐子陵一籌。
到黃昏時分,熏魚宣告面世,寇仲毫不客氣的將徐子陵踢走,讓他安撫他的高麗美人去。而自己則拖著精心炮製好的熏魚悠然的上了樓船上層。
樓船上層的雅室之中,獨孤鳳正悠然的坐在窗前讀書。
遠處晚霞降落,山水朦朧,艙內華燈初上,紅袖添香。獨孤鳳手掌一卷丹書,正在細細品味把玩。武功到了大宗師境界,早已經由有為法入無為法,想要更進一步,已經沒有特定的功法可循。每位超越大宗師的絕代人物,都有著自己的道路。然而由武道進軍天道之路,雖然無法可循,但是卻有路可走,無論是道佛還是魔門百家,都有先賢在典籍之中留下了關於前方路徑的記載。這些典籍雖然不能讓後人拾階而上,但是卻也未後人指明了前進的方向。有燈塔道標在前,有資格的探尋前路的武者自然能夠在一片荊棘之中開闢出自己的道路。獨孤鳳的武功雖然出自自創,但是根源還是道家上乘心法,若想尋找更進一步的路徑,還需要在道家典籍上下些功夫。
天人之道,玄之又玄,非言語所能描述。故而道家典籍多用隱喻,除了保密的需要之外,更多的是為了更形象的描述天人合一的種種奧秘。獨孤鳳進階大宗師以來,日日洗練心靈,心性與天漸近,與人漸遠,已經上窺道天人合一的一絲奧秘,因此對於道家丹經更有了新的體悟。
蹬蹬的腳步聲,打斷了艙室寧靜。
「師傅,您辛苦了,徒兒親手熏制新上河的秋刀魚,特地來孝敬您老人家了。」寇仲誇張的抱著一整籠熏刀魚,獻寶式的走了上來,還沒進門,就炫耀著嚷嚷起來。
獨孤鳳放下書卷,有些好笑的看著寇仲。這傢伙還真會搞怪,熏刀魚用盤子盛了送上來不就完了,這個搞怪的傢伙卻連蒸籠都一塊搬了上來,還真是會逗趣。
寇仲將蒸籠重重的放在房間中央的圓桌之上,揮手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虛汗,喘息著笑道:「師傅,著新出爐的秋刀魚,要剛出鍋時才最好吃。」
獨孤鳳看著那誇張的蒸籠,又好氣又好笑的道:「倒是難為你一片孝心。」
寇仲笑嘻嘻的道:「那是當然,徒兒對師傅您老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得了!」獨孤鳳揮手止住了他的毫無半點誠意的馬屁,淡淡的道:「你的孝心師傅已經收到了。嗯,你下去吧!」
「嘿!」寇仲撓撓頭,他是上來幫徐子陵求情的,話題還沒有說開,自然不會就這麼下去了。他腦筋一轉,就笑嘻嘻的道:「師傅,弟子剛剛看了霸刀刀訣,還有幾點疑問,想要向師傅請教。」
獨孤鳳對寇仲上來的目的心知肚明,不過寇仲不主動提起,她也懶得說破。既然寇仲就武學方面提出疑問了,她身為師傅自然有傳道解惑的職責,因此也不再趕他走,而是淡淡的道:「說來聽聽。」
寇仲正要將融合霸道刀法中遇到的幾個小問題提出來,卻突然看見一片昏暗朦朧的江面之上前後突然駛來了六首戰艦。這晚月色如鉤,星空密佈,江流反映星月輝光,仿如千萬條顫動的銀蛇,詭迷異常。
寇仲透過窗戶,功聚雙目,見對方每艘船上的看台都分別站著十多人,亦在對他們指點著。當寇仲的目光落到敵船甲板處時,不由倒抽口涼氣,原來每船少說也各有百名以上的箭手,還備有投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