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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的山洞裡,一個沒關緊的水龍頭不停地發出單調的滴水聲,每一聲嘀嗒,都意味著時光的流逝。
躺在培養罐中的羅亦安雙眼緊閉,閉合的眼皮底下,眼珠的轉動清晰可見。
忽然間,罐中的培養也似潮水般退去,在水聲的轟響中,羅亦安猛然睜開了雙眼,與此同時,山洞內的燈一盞接一盞的亮了起來。
「克琅」一聲,圓雅的蓋子自動彈起,緊接著,羅亦安身上插滿的電極一個接一個自動脫落。圓罐一傾,順著罐內殘餘的營養液,羅亦安滑到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也不著急起來,只顧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
「你醒了」,安吉莉娜快樂的嗓音傳入耳中,這聲音令羅亦安才抬起的身子一軟,又跌在地上。他下意識地遮住身體的重要部位,旋即,又明白過來,他啐罵一聲,攤開手臂,任赤裸的身子繼續暴露在空氣裡。
「所有的電影情節中,男主人公一醒來,首先會問:我躺了多久?你怎麼不問?我已經準備好了答案?」阿安用安吉莉娜的聲調喋喋不休。
「我躺了多久?」羅亦安順嘴問。
「四個月,你躺了整整四個月。」
「那麼,你已經完全破譯了水晶骷髏?」,不用阿安回答,羅亦安繼續問:「四個月,組織規定的期限已到,你現在叫醒我,是不是他們索要破譯結果,讓你無法回答?嗯,那麼,我需要怎麼說?」
羅亦安不認為阿安能有耍心眼的智慧——比如借口人體改造,提升人的潛力。讓所有人在它破譯水晶骷髏時,都陷入沉睡,以便自己完全控制破譯工作。
陰謀屬於高智力的邏輯陷阱範疇,阿安不可能一覺醒,就掌握這麼高深的智力遊戲。
但羅亦安也明白,在秘密組織中要想活得久,活得滋潤,必須注意一個原則: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不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
在他看來,既然自己無法掌握主動權,無法利用破譯結果,甚至無法控制那些資源,還不如把該占的便宜先佔上,讓那些專業人士為此消耗「腦細胞」。
反正到最後,也少不了他該得的利益。
正是基於這種心理,他才毫不遲疑地遣走了薇薇安,按智能計算機的安排,進入培養雅中。而重醒後。他也絕口不問破譯內容。只問該如何回復上級。
「不,你的組織沒有問破譯情況,他們只問是否轉存完畢。然後要求把轉存好的內容交給他們——親手遞交。他們已安排好後續步驟,將在會面時把,你的新身份告訴你」,阿安興奮地說,語調裡有一種可找見親人的激動。這激動讓它說個不停。
多少天了,可找見說話的人了,啊哈,看來新嗓門真不錯。
「你的組織」——羅亦安覺得這個此頗為怪異。阿安現在也會用這個字眼,要知道,它也是來自秘族地。甚至比羅亦安加入的還早。
「你代我答覆了他們?」,羅亦安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秘族隱藏了上千年,即使與內部人聯繫,它也設置了重重識別體系,阿安若不是闖過了所有識別關卡,秘族不會把下一步安排告訴它。
「正確」,阿安那幾隻章魚觸手般的機械臂狂舞著,一次加重自己的語氣:「他們來電話的時候,恰好你處在調整的關鍵。我不想打斷這種調整,所以,就在你的記憶深處尋找資料,通過邏輯推演,我算出你常用的回答方式——你常用的語氣,對問題地反應、判斷,等等。
哇哈哈,我真能幹,與他們一問一答,直到結束,他們也覺不出是一部機器在與他們交流,他們真以為那就是你……哇哈哈……」
洗浴過後,一身輕爽地羅亦安再度出現在山腹,他一邊聽著阿安地嘮叨,一邊觀察那幾名改造的傭兵。
那些傭兵身上插滿了電極閉目躺在培養罐中,一如羅亦安當初的模樣。
電極下,他們身上地肌肉不停地跳動著。羅亦安知道,他們正在接受虛擬訓練,此前他也經歷過這個過程,但當時他正處於催眠狀態。現在,當他站在這裡旁觀時,感覺就像是從鏡子裡觀看自己。
虛擬訓練也被稱為冥想訓練,這種訓練方式最初是用在運動員身上的,教練讓運動員用冥想的方式,在思維中完成一系列動作,然後,讓運動員在現實中把冥想實現。這時,運動員往往會很流暢地完成破紀錄工作,並且在正式比賽中,具備穩定的心理素質。
此後,這種訓練方式被用來訓練特種部隊。
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冥想訓練成個訓練特戰精英的手段。計算機設定一些虛擬環境,輔助特戰精英在催眠狀態下完成各種艱難任務。在冥想狀態下,完成a級任務的特戰精英,在現實環境下,可以輕鬆完成較低一級的b級任務。
而後,隨著計算機技術的進一步發展,接受冥想訓練的人,身上插地電極也越來越多。計算機可以根據虛擬環境下,受訓者作出的反應與動作,刺激其身上相應的肌肉,神經,讓受訓者達到與現實環境下相等的運動量。
通過這種方式訓練出的人員,幾乎與現實環境完全同步。
現在,計算機給予那幾名傭兵的,正是這種代表現代科技最高成就的虛擬訓練。
藉著光可鑒人的桶壁,羅亦安順便打量了一下自己。這次改造,帶給他的相貌變化並不大,粗粗一看,僅僅是臉上地線條更加強硬一點,眉毛略濃,眼窩稍深。
不仔細看,你會以為這些效果僅僅是化妝手法的不同,但仔細一瞧。越捉摸,你會越覺得更以前不是一個人。
「神經反射速度提高了六倍,肌肉的爆發力提高了五倍」,阿安乘機介紹說:「你的大腦開發更加徹底,你的運算能力可以擴大三十倍,怎麼樣,這只是我的初級手段,要不是你地組織一直催促。我會把你改得更完美。」
羅亦安終於發現了自己和過去有什麼不同,是氣質。過去,為了隱藏自己,他臉上一直帶著警惕的神情,現在,有了阿安做後盾,他眉宇間洋溢的是自信與沉著。
正是這種自信,再加上對自己身份的有恃無恐,讓他看上去與過去完全是兩個人。如果說過去他是一杯色彩紛呈的雞尾酒的話,現在他就是色彩單一而澄清的威斯忌。因為單一。更顯得普通。
這種普通恰好是最佳的掩飾。不用可以做作。他就是一個純粹地普通人。
「這五個人,我需要一點整容手術」,羅亦安看著罐中的那五名傭兵。沉思著說:「我需要五個新身份……他們的特長不能丟棄,就開五家保安公司,召集一些退伍兵,給明星富豪提供保鏢服務。
名氣不要太大,或者收購,或者新創,讓他們分散在幾個國家,可以辦到嗎?」
「沒問題」,阿安爽快地回答:「我會編造五份完整的履歷,讓他們的來歷都有據可查。當然。我還會給他們找幾名重要的證人,比如,他們的小學同學,他們的大學教授。
我會在那些人的記憶力留下一個模糊印象。當有人提起他們,這些人就會從記憶深處發現,或許自己真有這樣一個同伴或者學生,只是印象並不深刻。
你需要什麼?社保號,服役記錄,駕駛執照。我甚至可以給出一份完整的牙醫記錄,你需要嗎?這一切記錄全部真實可靠,你哪怕翻出國家檔案來,都能得到確認。」
「他們都處在催眠狀態……」,羅亦安若有所思地說。
「好吧,我會在他們記憶力留下一段心理暗示,讓他們認同自己那個全新地身份。我會用催眠術給你塑造五名鐵桿兄弟,讓他們卻對相信,你們六個人屬於一個團隊,而你是他們的首領。」
「好」,羅亦安結束了巡視,他最後叮囑說:「組織催的很急,我需要盡快趕過去,你準備好他們的新身份,準備好存儲水晶骷髏信息地硬盤。我打算這兩天就動身。」
「沒問題,幾個小時就好,準備好這一切,我就叫醒他們。」
時光一晃,一年過去了。
荷蘭,阿姆斯特丹港口,一身夾克衫的羅亦安從公寓樓道內走到大街上,他輕輕舒展雙臂,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
這是一條沿河而建的街道,河流將大街分成兩半。河道的兩側,樓群蜿蜒的沿河而立,底層多是一些商舖。
街道邊,倘佯著三三兩兩的遊客,這些遊客們大清早晨就出沒於河道兩側,為自己撥尋合適的旅遊紀念品。
羅亦安身後響起了一連串自行車鈴聲,他敏捷的一跳,閃到一邊。一個華裔小孩一邊打著車鈴,一邊向他打招呼:「嗨,羅恩,早。」
「蘇比,你早。」羅亦安順嘴回答。
羅亦安的新身份是一名華人黑幫殺手的兒子,名叫羅恩徐。幾十年前,阿姆斯特丹的華人黑幫與越南黑幫發生衝突,越南幫暫時獲勝。羅亦安名義上的父親在這場大規模械鬥中身亡。而後,其家的保姆攜羅恩出逃印度。
幾年後,華人黑幫捲土重來,打敗了越南幫,重新贏得了霸主地位。而此時,真正的羅恩與其母還有他們家的保梅已在飢寒交迫中死於印度。
秘族神通廣大,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獲得了羅恩留下的信物。於是,羅亦安便進入印度,冒名頂替了羅恩。
「恰好」不久前,前去印度交易的阿姆斯特丹黑幫老大徐廣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長大**」地羅恩。
當初,羅恩之父急公好義,在黑幫中名聲不錯。而他又與徐廣傑有些親戚關係。甚至真要論起輩分來。羅恩還是徐廣傑的叔叔輩。
海外華人宗族觀念比較強,徐廣傑見到昔日叔公留下的唯一後代羅恩,當然不肯放過。在調查清楚,完成了相關dna測試之後,他便將羅恩帶回了阿姆斯特丹。
當然,有阿安在裡面摻和,偽造一份dna檢測表,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正是這份檢測報告。讓來歷不明的羅亦安無可置疑地進入徐氏宗族。
起初,徐廣傑想把羅亦安吸收進自己的組織裡,但羅亦安無疑在黑社會裡發展。作為叔公唯一的血裔,徐廣傑也心存保護之念,容忍了羅亦安的「背叛」,並出錢資助他開了一家修車廠。
羅亦安在印度遇到徐廣傑時,他的身份是一家修車廠的機械師。印度是個人口大國,對人口資料的管理比較粗疏。故而,「貧民窟」裡長大的羅亦安,其成長經歷是模糊碧清地。找不見任何細節可以推敲。
如果再考慮到羅恩之父以前留下的人脈。令當地的黑幫分子對他多有維護,因此,他的新身份既經得起最嚴格的審查。但卻又找不出一星半點完整明晰的軌跡。
我們可以誠懇地說,羅亦安現在的身份,像聖誕老人的存在一樣,不容置疑。
聖誕老人……對!就是這個人人都知道它存在,無可迴避,無可否認,但人人也知道,它確實沒有戶籍、沒有社保號,沒有醫療卡,沒有駕照。甚至連門牌號都不沒有的和善老頭。
至於首次羅亦安出現的印度……哪個國家可說是一個汽車博覽會,在街頭你既可以看到十九世紀末地老爺車,也可以找見二十一世紀最時髦、最豪華地跑車。從這個國家裡出來的汽車機械師,至少需要熟記上百種型號的發動機,而且要善於使用不規則型號地螺栓、螺母,對汽車進行應急處置。
故而,這個國家的汽車修理工,都是身負絕技的象徵。
羅亦安打著「印度汽車機械師」的旗號,他具有的機械知識讓他在短短一年時間裡聲名鵲起。在業內享有「魔術師」的稱號,奈何,他是在荷蘭。
荷蘭是個單車之國,全國的人口只有一千六百多萬,還不到北京市人口的一半。但它的自行車數量超過人口總數兩百多萬。這樣的人口數量散漫在全國,其人口密度可想而知。
在這樣地國度開一個汽車修理廠,即使羅亦安有本領把汽車改裝成火箭,也只能是勉強維持生活。
不過,羅亦安還有一項本領,令當初發現他的徐廣傑也佩服不已,那就是他令人嘔舌的財會能力——他算賬又快又準。
起初,他只是在汽車修理廠做賬。後來,「偶然」發現他這項本領的徐廣傑,逐步把社團的賬目委託給羅亦安處理。此後,「不知禁忌」的羅亦安,見到社團公眾基金上有一大筆錢,長年累月地趴在賬上不動,他興之所至,利用公共基金做了幾單期貨生意,獲利之豐,令徐廣傑直驚呼自己當初發現了塊寶。
以後的日子裡,徐廣傑常和社團中的元老慫恿羅亦安繼續炒期貨,以便壯大社團基金。但遺憾的是,自從知道那筆錢是社團公眾基金後,任別人怎麼勸,羅亦安再也不願染指期貨。相反,他以期貨市場動盪不安,不能保證穩定收入為理由,勸誡徐廣傑遠離期貨市場。
但期貨那種短期內過於豐厚地利潤,誘使徐廣傑難以罷手,羅亦安不幹,他便自己找了幾個投資專家,搭起班子進行期貨炒作。
事實證明,羅亦安說的才是真理。那群投資專家說起來頭頭是道,現場操作卻賠得一塌糊塗。
社團的公共基金是退休人員的養老基金。這筆錢一旦虧空,即使徐廣傑是老大,也免不了被追殺的命運。當公共基金快賠光的時候,徐廣傑已開始準備逃亡。此後,羅亦安再度出手,幫他在期貨市場撈回了本錢,還略有盈餘,以此挽救了徐廣傑。
這次風波之後,羅亦安拿走了自己的酬勞,便堅決離開了期貨市場。而徐廣傑也接著教訓,開始老老實實經營自己的社團,同時,羅亦安也獲得了超然的地位。他堅決不涉足社團事務,但他在社團卻享有很高的地位。
社團元老對羅亦安的理財能力大為讚賞。在他們的口口傳誦下,羅亦安進入一家正規的小型基金公司,做起了兼職投資顧問。也正是同過這家公司,他合法地幫幾名社團元老增值養老金。獲得了社團上下一心的庇護。
這種兼職,對他來說不算負擔,反正他的修車廠生意很少,平時雇幾個人維持店面。一星期收的活兒,他在一個休息天上午就可以幹完。也算是兩頭都不耽誤。
今天正是星期六,羅亦安正打算去自己的修車廠。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推出一輛自行車,慢悠悠的跨在上面,一路欣賞風景,一路向修車廠走去。
荷蘭是個美麗的國度,這裡的女人個個都可以當模特,典型的歐羅巴人種,金髮碧眼,身材細長,「胸懷」偉大。
羅亦安一路騎車的旅程就是一場視覺盛宴。他不參與黑幫具體爭鬥的行為,讓他在這裡享有親切和善的名聲,而隨著他兼職愈久,在當地的金融界也享有「小魔術師」的名氣。
凡他參與的投資項目都獲利豐厚,因此,業界也把他稱作「金手指」。對於這樣一位鑽石「王老五」,一向熱情大方的金髮妹妹們不會視而不見。在他經過的路途中,不時,跳出來幾位熱情女子,借口有三兩個餘錢,也想尋找投資項目,向他攔路搭訕,乘機向他展示北歐女子特有的傲人身材。
對於這些相鄰相親,羅亦安總是有足夠的耐心,所以這一路,他走的行行復行行。等他到了車廠,已經是全身口紅印,一身胭脂味兒。
羅亦安雇的夥計也是一名社團後裔,他的父親比羅恩的父親出道稍晚,也在一次械鬥中身亡。當初徐廣傑投資開辦這家修車廠時,作為一種照顧,徐廣傑推薦了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李景平。
見慣羅亦安這副模樣的李景平,一邊微笑著接過羅亦安的單車,一邊調侃說:「哥,這條路你走得好慢喲,我一個小時前打電話過去,就聽說你出門了。一個小時後你才到,便是你騎一頭豬來,這麼長的時間主也走到了。」
羅亦安哈哈笑著,回答:「你懂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間。這是什麼意境。我一個星期忙死忙活,星期六還要趕來上班,走這段路不是為了趕班,就為享受沿途風景,享受你懂嗎?這才是一種心情的放鬆。」
兩人打打鬧鬧,過了一會兒,羅亦安問:「這周收的活兒多嗎?」
李景平歎了口氣:「這星期,我們只收了幾輛摩托車,那活兒我也能應付,沒給你留下麻煩。對了,你有幾封信。有一封是巴黎來的。
好像不是那種求愛信,地址是巴黎的一所大學。哥,你還認識巴黎大學的人嗎?」
羅亦安咧嘴一笑,故作平靜的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那封巴黎大學的來函。
果然,正是羅亦安等待的那封信,信中寫道:「本考古繫在斯邁爾爵士的資助下,打算組織一個探險隊前往美洲探險,爵士向我們推薦你,經我們考察發現:作為一個優秀機械師,你完全可以勝任我們的崗位,若閣下有意,請致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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