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團一行在平德縣進行了十天左右的深入考察,由於目標明確,加上縣裡、鄉里都很配合,考察進行得非常順利。
考察第三天,羅源就表示平德縣,特別是長壩鄉東部的山區,非常適合冬蟲夏草的培植,隨後,他與正大、沸點公司的人,重點考察,並選取孤山村作為第一個點,進行嘗試。
隨後,考察團幾乎每天都有成果,先是天河工貿的趙新表示,大山村的木作工藝品非常不錯,他們願意代理進出口業務,如果情況好的話,可以建立長期合作關係。
趙新甚至當即下了一份訂單,並將款項直接打了過來。
接著正大和沸點都表示,將在縣裡成立一家保健品公司,在長壩鄉搞一個酒廠,將保健麥酒項目正式提上日程。
接下去,就是商量細節問題。
送走鄭棟天與成蕊,李辰去了趟縣裡,這次是縣長閔路壘找他,想聽取幾個項目的情況。
這幾天,李辰都在忙項目考察的事情,沒想到縣裡的政局再度發生變化,宋雄新強勢扳倒政法委書記王大成,市裡在考慮接替人選的時候,王大成的老領導,市政法委書記鞏信義一系,與市委書記潘國成合流,安排原市公安局副局長國紀出任平德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
國紀與閔路壘一樣,都是市委書記潘國成的人。
國紀來了以後,勢必與閔路壘共同進退,原本借長壩鄉事件,在縣裡已經佔據優勢的宋雄新,硬生生又被閔路壘扳回一局,縣裡的形勢變得愈發複雜。
原本,宋雄新通過常務副縣長陸深之,在政府那一塊的工作上,也有很大的影響力,如今閔路壘掌握了政法系統,兩邊再度形成僵持。
閔路壘這個人很強勢,他肯定不願意看到宋雄新聯手陸深之,將當前很有希望的招商工作抓在手裡,所以從考察組來到平德以後,他的表現就很積極,而且多次向李辰擺出接納的姿態,表示會支持他的工作。
這一次,閔路壘借李辰送人的機會,再度要他來匯報工作,李辰也不好不來。
之前幾次,閔路壘也流露過同樣的意思,都被李辰以沒有時間,給推掉了。
來到縣裡以後,李辰並沒有直接去閔路壘的辦公室,而是先找縣委書記宋雄新,向他說了說情況。
李辰原本一開始並不打算介入地方上的權力鬥爭,前次回申城,陶堅還特別提醒他,要遠離是非。
但是他和閔路壘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李辰覺得,以閔路壘的性格,恐怕並不會輕易釋懷,兩個人合作,也只能是表面上的。
相比而言,宋雄新對他是真的很好,而且幫了他很大的忙,解決了葉夢溪等人的工作問題,對他的工作也很支持。
可以說,沒有宋雄新,就沒有現在的局面。
李辰並不是一定要站在宋雄新這一邊,幫助他對抗閔路壘,但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都必須考慮宋雄新的感受,不能讓他以為,自己背叛了他。
在來之前,李辰已經跟宋雄新通過電話,宋雄新對李辰的態度很滿意,一看到他,就爽朗地笑道:「小李啊,你現在可是成為香餑餑了,林市長也向我問起過你。」
李辰笑了笑:「謝謝林市長的關心,說實話,我對別的都不關心,就只想做好手頭上的事情,閔縣長讓我匯報工作,其實沒什麼好匯報的,關鍵還是要做。」
宋雄新給自己點了根煙:「縣政府管經濟建設,我這個縣委書記,是負責把舵的,只要有利於平德的經濟發展,我就支持,只要能夠提昇平德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我也支持。」
李辰點了點頭,宋雄新這是在表示他的態度,不必要因為他和閔路壘之間的關係,而有所顧忌,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做事,那就行了。
李辰道:「我們這幾個項目,肯定還要請宋書記多費心,具體的事情,我會跟陸縣長多聯繫。」
「這個你放心,需要我出面的,我肯定義無反顧,」宋雄新認真地說道。
兩個人又扯了幾句項目的進展,宋雄新突然問道:「小李,長壩的情況你也應該差不多知道了,鄉里現在的重點工作,就是圍繞這幾個項目開展,之前班子裡出了點事,進行了一定的調整,你覺得還有哪些方面需要注意的?」
長壩鄉自從鄉長尤匡迪出事以後,處理了一批人,包括黨政辦主任霍喜東、財政所長尤凱之、供銷社社長劉成等人,眼下黨政辦主任、供銷社長都已經就位,最重要的鄉長和財政所長的人選,還沒有最終確定。
閔路壘在平德縣的勢力很大,沒有他的認同,這個任命也無法下達,現在就是兩方勢力在博弈。
李辰想了想,他接觸較多的陳旭東,剛剛由經濟辦副主任提升為主任,農經站站長薛大山現在也調去黨政辦任主任了,短時間內不可能再調整。
另外幾個人,包括大山村村長趙信巖、支書胡吹,都是幹事情的人,胡吹的路子比較野,還是適合在村裡做事,趙信巖倒是不錯,但是鄉長和財政所長的位置,他都做不了。
李辰就道:「我對鄉里的幹部,也談不上熟悉,只要有宋書記和徐書記支持,我想就沒有問題。」
宋雄新笑了笑,道:「你覺得,彭飛這個人怎麼樣?」
李辰有些意外,彭飛是尤匡迪的妹夫,也是尤匡迪的人,按說宋雄新不應該考慮彭飛才對。
從鄉里的情況來看,最有資格擔任鄉長的,除了鄉黨委副書記姬誠東,就是第一副鄉長彭飛了,但是因為彭飛與尤匡迪的關係,一般大家都將他排除在外。
另外,像宣傳委員黎麗紅、組織委員衛東樺也有可能,相對而言,可能性會小一些。
李辰想了想,才道:「彭鄉長的工作能力還不錯,是個做事的人,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宋雄新點了點頭:「這次查尤匡迪,縣紀委也重點關注了彭飛同志,結果沒有查出任何問題,這位同志的素質還是過硬的。」
離開宋雄新的辦公室,李辰才去見閔路壘。
閔路壘對李辰也很客氣,親自起身迎接,請他在沙發上坐下:「小李,這段時間你辛苦了,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累。」
閔路壘熱情笑著,完全不像一個多月前,李辰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給他臉色看。
閔路壘的笑容看起來很真誠,李辰卻覺得很假,他要是去當個演員,演技一定不差。
李辰勉強笑道:「謝謝閔縣長的關心,不知道閔縣長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麼事情?」
李辰心裡對閔路壘不爽,但也不會直接表現在臉上,當然也不用討好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閔路壘並沒有因為李辰的態度,臉上的表情就發生變化,他還是笑得很「真誠」:「是這樣的,聽說申城來的考察團,都已經回去了,我想問問大概情況是怎樣的,縣裡也好配合,將幾個項目都搞好了。」
「基本上,都能夠確定下來,」李辰簡單說了說幾個項目的情況,天河工貿代理大山村的木作工藝品出口,已經下了第一單,鄉里將成立一家工廠,專門運作這件事。
正大和沸點將聯合投資,成立一家高科技保健品公司,公司總部、研發和銷售,甚至後期包裝廠,都在申城,而將原材料的培植基地、初加工和精華液的生產工廠,放在縣裡。
此外,沸點還將在平德縣搞一個產業基金,對合適的項目進行投資,並委託新成立的申平商貿公司進行。
「具體的情況,回頭我整理一下,會報到縣政府,」李辰說道。
閔路壘點了點頭,欣慰地笑道:「好,很好啊,我們縣裡每年從外面引進來的資金,都十分有限,你說的這幾家公司,總投資金額,估計不會少吧?」
「直接投資的金額可能不會有多高,主要是保健品公司的投資,包括培植基地和工廠,」李辰說道。
閔路壘在經濟方面確實比較精通,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能切中關鍵點,他突然話風一轉,又道:「這些項目都很關鍵,而重點就是長壩鄉,長壩鄉上次發生的事情,讓我很痛心,現在班子調整還沒有到位,小李你對鄉里的情況也比較熟悉,你有什麼意見?你覺得彭飛怎麼樣?」
李辰微微一愣,倒不是以為再次聽到彭飛的名字,而是閔路壘居然也向他提到這樣的問題。
李辰道:「彭鄉長挺好的,做事很扎實。」
「呵呵,看來小李對彭飛同志的工作能力也比較看好,不知道鄉里還沒有這樣的同志?」閔路壘笑著說道。
縣裡對長壩鄉的調整,大致有兩種意見,一種就是就地提拔,從長壩鄉的幹部當中,提拔一位,擔任鄉長。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新提拔上來的鄉長熟悉情況,可以安定浮動的人心,並迅速展開工作。
還有一種意見,就是從縣裡,或者從別的鄉鎮調人過去,因為尤匡迪的事情暴露出本土幹部存在很嚴重的問題,與其從當地提拔,不如從外面調任,可以肅清當地不好的氛圍。
實際上,不管是外調,還是就地提拔,歸根到底還是權力的鬥爭,是哪一方的人能夠坐上那個位置。
閔路壘對長壩鄉鄉長這個位置志在必得,他是縣長,全縣經濟一盤棋,就算縣委書記宋雄新管人事,也必須尊重他的意見。
不過,閔路壘吃虧的地方就在於原來的鄉長尤匡迪也曾經是他的人,結果卻出了問題,讓他再度提名顯得有些缺乏說服力。
閔路壘思慮再三,才決定推出彭飛,彭飛是尤匡迪的妹夫,本身卻沒有問題,這就決定了他是閔路壘的人,也能夠被推出來。
如果要從別的地方調派,不管閔路壘提出哪個人選,與宋雄新的選擇相比,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勢,考慮到尤匡迪的問題,他的人選無疑會失去競爭力。
如果從鄉里提拔,不考慮他和尤匡迪的關係,彭飛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也符合官場慣例。
至於彭飛與尤匡迪的關係,彭飛已經經過紀委的調查,沒有任何問題,這反而可以證明彭飛本人是經得起考驗的。
因此,閔路壘覺得,提出彭飛這個人選,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在之前的討論中,陸深之也提出另外一個思路,那就是長壩鄉今後的重點工作,就是幾個項目,所以不管由誰來擔任鄉長,都應該能夠積極推動項目的進行,所以,可以徵求一下李辰的意見。
這也是宋雄新、閔路壘今天都提到這個問題的原因。
現在李辰對彭飛持著肯定的態度,那麼彭飛這個人選基本上就可以定了,為了示好,或者是作為交換,閔路壘也願意幫李辰安排一兩個人。
李辰想了想,這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沒必要浪費了,就道:「經濟辦的陳旭東、大山村的趙信巖都不錯。」
出來以後,李辰又去陸深之的辦公室,卻撲了個空,陸深之去市裡開會,沒有在,他只好給陸深之掛了個電話,跟他簡單說了說情況,就坐車回到長壩。
長壩鄉這些天都很熱鬧,地裡的土豆賣掉了,雖然賺的沒有原本想的那麼多,但經歷過絕望的老百姓,如今剩下的只能是慶幸。
大家都聽說有大老闆要來鄉里投資、辦廠,都想跟著發財,經濟辦、農經站等部門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李辰現在一般不到團委辦公室,而是在經濟辦,跟陳旭東在一個辦公室,要做什麼事情,或者商量問題,也方便一些。
陳旭東今天也在:「都送走了,他們的人什麼時候過來?」
「快了,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而且做投資的,最講究雷厲風行,」李辰笑著說道。
剛剛和陳旭東說了幾句,徐平就來了。
只要李辰在辦公室,徐平想找他,一般都是親自過來。
李辰照例要客氣一下:「徐書記,您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我去向您匯報就可以了。」
徐平聽到這話就很舒服,他笑了擺了擺手:「知道你們很忙,我那邊也沒有什麼緊要事情,就過來隨便看看。」
徐平說是隨便看看,但是李辰知道,徐平此行的目的地,肯定不止這些。
果然,徐平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就直接切入主題:「小李,幾個項目就要全面展開,縣裡要我們配齊班子,彭飛做鄉長的話,就空出來一個副鄉長的位置,我想推薦你來幹,你是什麼意見?」
李辰被嚇了一跳:「徐書記,你開玩笑的吧,我怎麼可能做副鄉長?」
「有什麼不可以的?領導職務不要考,由組織考察、人民選舉,只要組織認為你合適,老百姓也支持,你就可以,」徐平鄭重說道。
李辰就有些發蒙,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徐平竟然提出這樣一個設想,嚴格來說,確實有這種可能。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徐書記,我的資歷不夠啊,組織考察也不能選我這樣的。」
「怎麼不能,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為鄉里做的這些事情,還有誰能做到?」徐平說道。
陳旭東也道:「如果小李來做副鄉長,我舉雙手贊同。」
李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徐書記,我覺得還是算了,是不是副鄉長,對我來說意義不大,我就是個志願者,還是項目辦的副主任,只要能夠做事情,什麼職位並不重要。」
如果能夠擔任副鄉長,也就意味著他將擁有副科級,這對於剛剛走出學校大門的李辰來說,無疑非常難得。
哪怕像他說的那樣,李辰是志願者,這個級別並不是實的,一旦他離開長壩,他的副科級就不會有人承認。
但他的履歷上能有這樣一筆,無疑會非常奪目。
不過李辰還記得陶堅跟他說的那些話,要有優秀的表現,但是不能夠太耀眼,會刺傷別人的眼睛。
李辰就覺得,他在這時候就當上副鄉長,有點太那啥了。
如果讓網友們知道,肯定會人肉他的背景,懷疑有什麼內幕。
徐平見李辰態度堅決,只好不再提這件事:「既然你有顧慮,那就算了,我想讓麗紅書記擔任副鄉長,協助你做項目的事情,你看怎麼樣?」
黎麗紅與彭飛都是鄉黨委委員,排名也不相上下,但是想宣傳的口子相對窄一些,黎麗紅如果能夠就此轉到政府系統,對她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
雖然覺得黎麗紅搞經濟的能力肯定不如彭飛,李辰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表示反對,他笑著道:「應該是我配合黎書記的工作,黎書記的能力,我一直很佩服的。」
徐平確實想過要提李辰做副鄉長,既然李辰自己不願意,他就希望李辰能夠支持黎麗紅,不過李辰覺得,這件事的難度有點大,畢竟縣裡不可能看著長壩鄉將所有的位置都拿去,他們肯定要派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