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舊業(一)
那把彎刀,從耶律阿保謹送我那一刻起,總算派上了用途。
契丹可汗三年一選,入秋之後,新任首領即將選出,而在這之前此時更是充滿了血與權的爭鬥。
耶律欽德因上次平州一戰的失利在八部中已少了威望,但畢竟當過三年首領,自然籠絡了不少誓死效命之徒,要想輕而易舉的將耶律欽德的首領大權奪過,更本沒有我所想的那樣簡單,當然耶律阿保謹也深知此理。
部中平靜的這個夏,當草原上的草開始微微顯露出一點衰敗之色,一切都伺機而動。
「三天以後,我親自檢查你習刀的長進。」
一整個夏,我都沉浸在習刀法之中,或許腦中還殘留著曾經的記憶,那些招式我並不覺得陌生,反倒有些熟悉的親切感。只可惜述律平的身體卻是僵的要命,每天入夜,我總要寒蘭揉上半個小時才能勉強止住酸疼,好好的睡一覺。入了夜,寒蘭剛剛退下,耶律阿保謹卻突然闖進了我的廬帳。
「你讓我習刀一個夏,究竟要幹什麼?」我隨意披了一件薄衫,裸腳從榻上翻身下來。
耶律阿保謹見狀突然擰眉低聲呵責:「別光著腳走,回榻上去。」
「現在又不是多冷的節氣,這點冷我還受的了。」我瞅了瞅自己光著的腳丫子,隨意的說。
「難道要我幫你嗎?」耶律阿保謹冷聲說。
我不禁打了一個戰,轉念一想,轉身回到榻上坐好,順便用被子將自己遮個嚴嚴實實。
「你當初答應要幫我,現在是時候了。」
「怎麼做?殺了耶律欽德?」我嘴角噙笑,像是無意說的一般。
然而耶律阿保謹卻眉心一蹙,唇線下垂:「你知道?」
「知道這些有何難的,耶律欽德一日不死,著首領之位,如何到你的手中,只是我不明白,你手下這麼多勇士,為何要我去殺。」說起殺人,只能讓我想起在現代的日子,也混著幾許血腥味。我厭惡的皺起眉頭。若是可以我不會再選擇拿起刀。
「你怕?」耶律阿保謹笑,帶著嘲弄。
「這有好怕的。從你讓我習刀之日起,我便知道這只是遲早的事,現在也不過是好奇問問罷了。」我想知道類似耶律阿保謹一般的男人,如同堯爵安,怎會都喜歡用女子充當殺手。為什麼到頭來,我命運殊途同歸。
「因為你夠勇敢。」
「這謊話可不夠高明哦。」我搖頭輕笑:「用女子,最多利用的是她們的身體,原因只是因為——我這張臉都漂亮。」我不是沒有注意到幾次家宴中耶律欽德貪婪的目光,耶律阿保謹自然也不會錯過。
「你說的對,卻不盡然全對。」
「哦,那我是哪裡錯了?」像是桌面上的交易,一條命在被談判。
「我要耶律欽德的命,並非是我要做首領,而真正讓你去的原因是,耶律欽德無法佔到便宜就會死去。」耶律阿保謹輕輕笑道:「更重要的是,你是女人。」
「你不作首領,何必要冒這個險,這可是大罪。」我一怔,有些吃驚:「你犯不著冒這樣的險。何況若是你不當首領,誰人你還能信任?」
「耶律釋魯。」耶律阿保謹一本正經的說完,我一愣,緊接著一陣大笑。
「你發燒了吧。你叔父不是早就去世了嗎,哪裡來的第二個耶律釋魯?」
「你到迭剌部這些時日,何時聽說耶律釋魯不在人世了?」耶律阿保謹看著我肆無忌憚的笑,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線。
我僵住。的確,在迭剌部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耶律釋魯不在人間的隻言片語,記憶中似乎還和那個長輩在家宴中見過幾面,可耶律阿保謹明明曾說過他的叔父死在了部族之爭中。還因如此才要娶述律平的,現在怎麼又來了一個耶律釋魯?
「但當日明明說要為他報仇啊,現在怎麼……」
「難道別人看到的都一定是真的嗎?」耶律阿保謹反問。
我無言以對。
「叔父是在那年被人所害了……」耶律阿保謹放低了聲音。
「那怎麼……」
「憑我的資歷,不要說是當首領,連當於越的資格都沒有。若是失去叔父,我怎麼還能到今天之位呢?」耶律阿保謹冷峻的雙眼攫住我,那個被權利的霧氣所圍的耶律阿保謹突然變得好陌生:「所靠之人,並非需要真的。」
什麼?難道他的意思是,如今尚在人世的耶律釋魯不過只是耶律阿保謹一手安排的傀儡。耶律釋魯死去那年耶律阿保謹才幾歲啊,一個少年竟然會有如此深遠的心智,耶律阿保謹究竟……究竟是吃什麼長的啊?!
我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