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皇家童養媳(十一)
忽必烈聽到這些消息,俊眉蹙得緊緊的。君堡主精明過人,對商海如魚在水中,到底是怎麼讓他舍下這一切,還丟下疼如珍寶的詩霖,一走就是三年呢?所謂去找尋姐姐的說辭,那些是善意的謊言,哄詩霖開心的。他帶兵操練,路過飛天堡,還特地去了草原中心湖邊的那座木屋,肅靜的地下室中,碧兒姐姐靜靜地躺著,面目如生,不知這世上有沒什麼靈丹妙藥,能讓姐姐服下去,並起死回生。他突地一愣,難道君堡主找尋靈藥去了?
日復一日,草原上的草木又開始枯黃了,皇家圍獵的賽季剛剛結束,忽必烈又榮登和世族子弟之首,窩闊台喝得醉醺醺的,不吝言辭大加讚賞,座中的貴由和蒙哥臉拉著長長的,忽必烈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多少達官顯貴探聽到小王子還沒成親,一個個巴巴地跑到王府,恨不得把府中的適婚千金雙手相送。
忽必烈的親事一直是四王妃的心病,這眼瞅著都十八啦,放眼全蒙古,除非家境貧窮的子弟,再無像他這樣的。四王妃讓幾位兄長幫著相勸,蒙哥眉一豎,冷笑道:「四弟眼高著呢,非天上的仙女配不上他。」二王子、三王子在邊上譏諷地扯扯嘴角。
雖是同胞兄弟,但成了競爭對手,這心中就疙疙瘩瘩的,而且忽必烈最年幼,又處處佔著上風,這讓做兄長們的臉往哪擱呀!
四王妃思來想去,一咬牙,不管了,只能讓宗親們來施壓了。
忽必烈這陣被窩闊台派往漠南興修水利,實際是為攻打南宋而預先勘察地形,他忙得焦頭爛額,大部分時間要住在軍營之中,根本不知王府之中的事。
「小王子!」一天早晨,他照例早早起來,到工地上視察一番,一個負責在外打探消息的士兵一身平民打扮,急匆匆地騎馬過來,見到他,跳下馬,忙施禮。
「有什麼奇怪的事嗎?」忽必烈見那士兵眼眨呀眨的,欲言又止。
士兵吞了吞口水,「關於南宋的狀況,到沒什麼特殊的消息傳來,一切如常,只是屬下聽到一個怪異的事情,這兩天在草原上傳得很快。」
「呃?」忽必烈瞪大了眼。
「前晚草原上飛天堡被一把怪異的大火燒成了灰燼,一座城堡夷為平地,大火之後,飛天堡……逝去的夫人突然死而復生了。」士兵結結巴巴地說道。
「什麼?」忽必烈整個人呆住了,揪住士兵的衣襟,「你說姐姐,不……堡主夫人真的活了?」
士兵臉脹得通紅,忙不迭地點頭,「千真萬確,飛天鎮上許多街民都見過,飛天堡的傭人也證實。」
「備馬!」忽必烈鬆開士兵,心怦怦亂跳,不行,他不能再呆在這裡,一定要回大都看個真實,如果姐姐真的活了,那君堡主一定也回來了,他們一定要來接回詩霖,哦,詩霖,想到詩霖要離開自己,忽必烈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
忽必烈一刻不敢停留,快馬加鞭地往大都趕。漠南與大都也有上百里路,等他趕到大都時,都已是午後了,他顧不上梳洗,急匆匆地跑進客廳,只見娘親臉板著,氣鼓鼓地坐在廳中。
忽必烈一下便感到情況異樣,心一沉,「娘親,有客人來過了嗎?」
四王妃瞪了忽必烈一眼,冷哼一聲,「對,你嬌客的父母上門來訪了。」
「那……察必呢?」忽必烈放緩了呼吸。
「接走了。烈兒,娘親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以後還是不要和飛天堡有什麼牽扯,那個……堡主夫人不知是人還是鬼,說話一點規矩都沒有,句句象刀子,真是氣死我了。」
忽必烈抿緊唇,低下頭,一定是姐姐,肯定的,只有姐姐才能把人氣得跺腳、臉紅脖子粗,又拿她沒轍。
「罷了,罷了,娘親只當被瘋狗咬一下,不和她計較。」四王妃本想為收留察必羞辱一番堡主夫人,沒想到那夫人卻反咬一口,說她別有用心,想敲詐飛天堡的錢財,氣得她差點吐血。她瞅著堡主夫人那一頭神氣活現的卷髮,一對滴溜溜轉個不停的大眼,很悲哀地承認,論口舌,她還真不是堡主夫人的對手,而且堡主夫人張口閉口說的一些王子之爭,聽得她膽顫心驚,直覺離堡主夫人越遠越安全。還有君問天那張邪魅陰沉的俊容,面無表情地對著你,讓人不由毛骨聳然,這對夫妻可真是千古絕配。「那丫頭離開王府,我們王府以後就太平了,再也不要在娘親面前提起那家人……烈兒,你……要去哪?」
四王妃話沒說完,忽必烈草草行了個禮,轉身慌慌地往外走去。
「孩兒想起還有些急事沒有處理。」聲音飄了過來,忽必烈人影早跑遠了。
「這孩子火燒眉毛似的,什麼事呀?」四王妃嘀咕道。
馬蹄陣陣,馬背上的忽必烈心緊張得像懸在嗓子眼邊,只一晌功夫,並到了君府門前。主人回來了,府門內外都像透著股喜氣,出出進進的傭僕臉上都帶著笑。
君總管把忽必烈迎進客廳,差人去請少爺、少奶奶,說小小姐正在午睡。
忽必烈屏氣凝神地站著,不一會,他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嬌嗔的「老公,老公」稱呼,還有男子低沉的寵溺輕笑,廳外出現了兩個身影。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其中一位笑靨如花的女子身上。
在他八歲的時候,第一次在飛天堡見到她,她告訴他讀書有多重要,大英雄要學會馬上得江山,也要明白以儒教管理江山。
後來,她與他慢慢熟識,她給他講故事,告訴他美色會被歲月無情地帶走,錢財終有耗盡之時,唯有學識永遠存在。她說身為皇族子弟,若想有作為,必須要胸裝江山,要眼觀前方,不能太拘於小節,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天道自然會酬勤。心有多大,夢想就會有多大,只要付出,終於美夢成真之時。
她有時象孩子,有時象長者,有時就是一個賢人,可以一語道破許多玄機,她給他引薦老師,告訴他,將來屬於他的天地有多廣。
他最後一次見到她,他剛剛失去父親,她被囚禁在深宮中,身懷六甲,但她仍輕笑地看著他,要他不要做一個市井中人,只記著小恩小怨。生在皇家,很多事是無法選擇的,只有你比別人更強大,你才能活下去。
再後來,他聽說她在分娩時,因難產而不幸故世,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叫君仕林,一個叫君詩霖。
可是,可是,現在,她復生了,巧笑俏兮、笑意嫣然,仰著頭站在他面前,失聲驚呼:「小王子,你長這麼大了呀!」
忽必烈的眼眶突地潮濕了。
有一天,他的詩霖也會長成她這樣,聰慧俏皮,可人溫婉,永遠陪伴在他身邊,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四王府因人口眾多,等他等你的不太方便,三膳就在各院自用,只有初一、十五這天,各院的王子與王妃齊聚到客廳,陪四王妃同用晚膳,而這個習慣,自從詩霖來到四王府後,忽必烈就自動缺席了,眾人領教過他的脾氣,知道他要照顧小嬌客,也就不作計較。
十月十五,大都已經很涼了,落葉滿階,草木枯黃。
四王府這天照例在客廳設團聚家宴,四王妃端坐圓桌正中,小王妃們一邊,王子們坐另一邊,蒙哥因事耽誤了,最後一個走進客廳,一對上忽必烈似笑非笑的俊眸,一怔,很意外。
「四弟,你何時從漠南回大都的?」蒙哥在丫環捧著的臉盆中淨淨手,用布巾擦乾。
忽必烈不疾不徐地說道:「回來有兩日了。」口氣聽著非常愉悅。
「今晚怎麼沒陪察必?」蒙哥問道。
四王妃咂了下嘴,「蒙哥,前兩天我不是告訴過你,察必被接回君府了嗎?」
蒙哥一拍額頭,「對呀,我到忘了。」他訝異地打量著忽必烈,這小子平時把察必當個寶似的,在府中兩人一刻都不能相離,現在分開了,也沒捨不得嗎!
「四弟,察必不在府中,你……不感到冷清嗎?」蒙哥感到四弟越來越莫測高深了,讓他有點摸不透。
忽必烈輕抿了一口湯,挑下眉頭,「冷清有一點的,畢竟院中突然少了個小主人。但察必隨她娘親比隨我好,她娘親可是蒙古最傑出的先生,她會學到許多知識的。」說起察必,忽必烈俊容上蕩起淡淡的溫柔。那天,他用誠心說服了君堡主夫婦,終於讓他們同意到詩霖再大一點,便嫁與他為妻。這可比他打了什麼勝仗都讓他開心,而且有姐姐親自教導,詩霖以後定然秀外慧中,讓人刮目相看的。
那個卷髮、沒教養的女人會教育人?四王妃嘲諷地歪了下嘴角,「哼」了一聲,「只怕越教越不成人吧!」
忽必烈埋頭吃飯,淺笑無語。
用膳完畢,四位小王妃回院陪孩子,四位王子留下陪娘親拉拉家常。廳門一關上,五人神色都嚴肅起來。
「娘親,今日我接到撥都的來信,問我是不是大汗的身體每況愈下,現在朝中是貴由代政?」蒙哥說道。
四王妃茫然地眨了下眼,「我正準備讓你賣個人情給撥都,把這消息傳遞給他呢,撥都身為你大王伯的長子,一直窺探著這個汗位,指望有一日能奪回來,他若與貴由爭鬥,我們剛坐收漁翁之利。誰會替咱們把這事做了呢?莫非這人也與窩闊台有仇?」
她巡睃了下廳內,挨個的看著各個王子,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忽必烈身上,輕抽一口涼氣,「烈兒,你知道是何人所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