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林家快婿(四)
方宛青胸腔中一團大火被肩膀上突然滴落的淚珠打濕了,滅了,瞬刻化身慈母,用腳踢上門,摟抱著林妹妹坐到沙發上,柔聲問:「和邢輝吵架了?」
林妹妹哭著搖搖頭,撕心烈肺的哭到氣都及不上來。
這世上哪有那麼幸運的事,楚君威怎麼可能是君問天呢?他不是,真的不是,他結婚了,都有了個五歲的孩子,這個事實像把利劍狠狠地戳醒了她的白日夢。在夢醒的那一刻,她才知自己是這麼的愚蠢,就為了楚君威幾次示好,她就暈了頭,什麼也不問,傻傻的把他當成了君問天。由邢輝口中說出這個事實,更讓自己可憐、無知到了極點。怎麼能把對君問天的情感寄托在別的男人身上呢,面容相似算什麼,心和靈魂相同嗎?多大的一個嘲諷啊,她還主動獻吻,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寵愛。
她不貪他的俊美,不貪他的錢財,不貪他的地位,她貪的只不過是那一抹溫柔。她想老公君問天,那個她癡愛著卻天人相隔的男人啊,她都快想瘋了,自甦醒後的每一夜,她都夢到他,隔著一條長長的河流,卻無法涉水相擁。這時候,楚君威突然出現了,她抗拒了又抗拒,可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錯了,她錯了。
君問天不會這樣對待她的,有了她之後,他把所有的愛都留給了她。而楚君威呢,一邊享受著天倫之樂,一邊在和她談情說愛。當他看到她獻吻時,是不是在心底嘲笑她的淺薄,她充其量也不過如此,稍微伸下手指,她就上勾了。
方宛青和林書白都被林妹妹這呼天搶地的哭聲震住了,交換一眼,探詢地斜睨著林仁兄,林仁兄聳聳肩,轉過身進了臥室,一聲重歎劃破了夜晚。
等她哭累了,方宛青陪著她去浴間洗漱,什麼也沒問,真的當她是個小孩子般,替她洗臉、解衣,一切好了後,方宛青沒有回主臥室睡,而是和林妹妹擠了一床,就像在她年幼時的雷雨夜,有時是爸爸,有時是媽媽伴著她同眠。
林妹妹窩在方宛青的懷中,一夜睡得都不踏實,有幾次剛睡沉,然後又哭醒了,方宛青的歎息一聲接著一聲。
天放亮,方宛青頂著個熊貓眼起來做早餐,林妹妹乖巧地在一邊幫忙。兩位男士也起得很早,這個早晨,林家罕有的寂靜。
「爸爸,我想辭職。」早餐吃了一半,林妹妹細聲細氣地說。
「嗯!」林書白一點驚訝的神情都沒有,好像這是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你今天把辭職報告寫了,然後爸爸陪你去雜誌社,和幾個朋友打聲招呼。暑假前,你就到你媽媽學院去旁聽課,把考研的書帶著看看。」
「你也可以去我們學院聽課,有許多極品帥哥呢。」林仁兄插話道。
「你要是和美女約會,也要把我帶著當電燈泡嗎?」林妹妹白了他一眼。
「哪來那麼多美女,現在滿大街跑的都是恐龍,哦哦,全世界僅存的二個美女——方宛青女士與林妹妹小姐。」林仁兄那種油腔滑調的口吻,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了,快吃!我今天要上第一堂,林仁兄,你別以為研究生有多厲害,給我悠著點,好好上課,期未拿不到獎學金就別進門。妹妹辭職後給我電話,我下午沒事,陪你上街買幾件衣服,換季了,小姑娘家該有幾身新的換換。晚上,我們一家去吃韓國菜,點妹妹最愛的炭烤牛肉。」
方宛青女士拿出一貫的雷厲風行,把今天的任務佈置好。
「爸爸、媽媽,謝謝!」林妹妹把頭擱在方宛青的肩上,聲音軟軟的。
謝謝家人沒有問她為什麼哭,謝謝家人在她心痛欲絕時陪在她身邊,謝謝家人在她茫然時給她憩息的港灣……在失去她深愛的人之時,幸好還有家人。
「亂噁心的小女生調調,受不了,受不了。媽,逛街時要我去幫著拎包嗎?我下午也沒課。」
「好啊,老林,你呢?說起來我們全家有十年沒有一起逛街了。」方宛青很期待的看著老公。
林書白儒雅地笑笑,「行,我去系裡把課調一下。」
林妹妹昨天對楚君威的專訪,自然是不好交差的。總編看著桌上明顯是應付式的採訪紀錄和辭職報告,眉頭皺成了個結,「林妹妹,你既然要辭職,我就不講什麼了,不過,你是真的毀了這次專訪,多好的機會啊!按理辭職報告收到後,要一個月移交工作,然後才正式生效。唉,楚君威的新聞一直是你追的,一周後他的新片首映,你去採訪下,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必等一月了,那個採訪結束,我批准你辭職。」
「可以讓別人去嗎?」她辭職就是為了不想再與楚君威有牽扯,她不能再見他了,再見,她都會瞧不起自己,她要把那張臉徹底的忘記。
「這已經是雜誌社的先例了,若不是看在你父親與領導是好友的份上,你昨天那個專訪,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態度。」總編冷冷地抬起眼。
林妹妹再笨,也聽明白總編口氣中沒有表明的埋怨,嚥了嚥口水,「我知道了,那個新聞我會把握好的。」楚君威的新片首映,一定明星雲集,那個導演還不借此炒紅了天,各家娛樂媒體都會去的,她混在其中就行了。那些萬變不離其宗的首映新聞不難寫,她好說也是新聞專業畢業的,打不倒她的。
辭職的事就這樣算了結了,總編沒派給她其他任務,她也不要天天去雜誌社報到。
那天,一家四口逛街逛到腿軟。好像商場裡的東西都不要錢,方宛青女士毫不心疼的,看到什麼她穿得合適就眼不眨地給她買下,刷卡刷得她心慼慼的,最後她嚷著累才把購物狂媽媽騙出了商場。
晚餐時,她吃了很多韓國烤肉,林書白和林仁兄喝了點清酒,方宛青女士居然會唱《阿里郎》,怪裡怪氣的口音,笑得她前俯後仰。
晚上打車回家,拎著大大小小的包下車,她不經意地回頭,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眼熟的黑色賓利,她的心裡像吹過一陣淡淡的涼風,瑟縮了下。
「妹妹!」林仁兄也看見了那輛車,在父母起疑前,拉住她。
「我知道。」她回給他一個微笑,笑得有些憔悴。
她沒有再回頭,和林仁兄打鬧著一直到家門口。
把新買的衣服掛進衣廚時,不知怎麼想起在君府裡,她那些狐裘、羅衫、絲帕,一時心象被窒住,跑到林仁兄房間聽歌。
林仁兄特迷周傑倫,她一向不屑,那種吐字不清的哼哈巴嘰的,能叫歌嗎?但有一首歌例外,她聽過多遍。
「給我放首《千里之外》吧!」她輕聲說。
林仁兄在電腦中翻了下,找的是費玉清的獨唱版。老版的歌星了,把這首歌的淒婉無力的滄桑刻畫得入木三分。
不一會,房間中飄蕩著他稍帶柔和的淺吟低唱。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
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
看不清對白,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天涯之外,你是否何在,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唉,為那個男人值得嗎?」林仁兄雙眼凝視她,帶著幾份氣憤,粗魯地扯了紙巾遞給那個聽歌聽得哭花了臉的人。
「不是為他。」她抽了下鼻子,怎麼會是楚君威呢?
如果能等到君問天的到來,她願意用一生去等待。歌中所唱的,在現實中怎麼可能實現呢?
不敢絕望,卻不得不絕望。
「妹妹,還記得邢輝的號嗎?」邢輝一天十多個電話打給他,天之驕子竟然沒有勇氣打給這個哭得子紅通通的丫頭,說真的他都替邢輝委屈,妹妹配不上邢輝的。
她一愣,她忘了邢輝的三日之約,要打嗎?打了就代表她同意邢輝的追求,不打嗎?她就要失去邢輝這個朋友了。
「妹妹,」林仁兄把椅子拉到她面前,洞察人心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我也迷歌星、影星,但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他們一起生活。那種在光環下的人只可以遠觀,吃不消近賞。也許你心裡還有另一個人,我猜一定是無法給你安全或者是不能給你承諾的人,不然你不會這麼痛苦。現實一點吧,你不是做夢的年紀哦。邢輝和我們同年歲,但是我很佩服他,他優秀、成熟,有內涵,很沉穩,自我要求很高,難得他對你死心踏地,你怎麼會這麼好運呢?抓牢他吧,不要總活在後悔中,過了這座轎就沒這個店了。你可以說我裝深沉,又沒經驗,可是老爸老媽對他都很賞識,他們是過來人,總不會看錯人吧!」
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溢滿悵然若失的無奈,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外,看到樓下那輛黑色賓利已經不在了。
「言盡於止,你自己看著辦!」林仁兄把手機塞進她手中,「如果你不給他打電話,我發誓你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說完,林仁兄掩了門出去了,給她留下一室的安靜。
她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手機,覺得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突然沒了方向。
幾場夜雨偷襲之後,這一年的夏再也顧不得矜持,搖曳生姿地粉墨登場了。溫度高了起來,街上的mm們身上清涼起來,路邊的冷飲攤多了起來,林妹妹好像也變得漂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