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從此蕭郎是路人(二)
「夫人放心,我記住了。」趙總管重重點頭,突地又怪異地看了碧兒一眼,「夫人,小的有一事不明,可以問嗎?」
「呃?」碧兒的心怦怦直跳,「問吧!」
「夫人,你不是舒園的二小姐,怎麼會認識大汗呢?」
「哦,這個呀!我本來是大汗買下的一個小宮女,他偷偷讓人在我小的時候與舒碧兒換了下,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嫁給君堡主,好監視他。」這個說法編得可真夠呦口的,碧兒直咧嘴。
趙總管信了,「哦,怪不得那時總說舒二小姐會闖禍,那估計是夫人故意給人造成某種假象。大汗,真是深謀遠慮呀!」
「嗯,一代天驕!」碧兒站起身,「夜晚二更時分,堡後密林,不見不散,現在我們去外面送大小姐們上路。」
「夫人,請!」趙總管畢恭畢敬地讓在一邊。
堡外,君青羽夫婦在眾人戀戀不捨的目光下跨上馬,揮揮手,兩騎,在春日飛塵中,飄然遠去。
君問天專注地盯著遠方,眼眸深邃,冷漠的神情悄悄透露出一絲惆悵。
碧兒收回送別的目光,瞧見送別的下人都已離去,身邊無別人,走近君問天,「給我半個時辰,我們談談。」堅定的口吻,不容拒絕。
說完,她先轉身向君子園走去。
許久,她聽到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唇角偷偷彎了彎。
「堡主!」秀珠看著幾天沒有踏進君子園的君問天,怯生生地道了個萬福,不解地瞟向一邊的夫人。
君問天眉頭動了動,算是回應,默默打量著君子園的一切,沒有誰看得出他心中真實的心思是什麼。
「我們到客廳吧!秀珠,你在外面看著,不要讓外人打擾我們!」廂房裡,寬大的牙床、溫馨的臥榻,淡淡的檀香,氣氛會有些曖味,會讓人想起從前某件兒童不宜的往事,比較而言,客廳稍安全些。夫妻到了有這種考量份上,還不是一般的可悲,碧兒苦笑。
秀珠訝異地走向院門,「光當,光當!」她愕然回頭,聽見客廳中傳來瓷器摔在地面上的碎裂聲,一聲接一聲,她咬著唇,不知要不要去看看。
「怎麼了?」瓷器摔碎的聲響太大了,別院的下人也聞聲跑了過來,就連蓮園的春香也在人群裡面。
「怕是打起來了吧?」
「不知道,不過東西聽著砸得不少。」
「堡主一定不肯原諒夫人,夫人發火了,唉,有什麼用呢,做下那種狠毒的事,換誰都不會原諒的。」
……
下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秀珠越聽越六神無主,急得直搓手,但不敢離開院門。春香又聽了會,默然轉身,跑開了。
「好了!」碧兒扮了個鬼臉,吐吐舌,拍下手,看著一地的碎片,「現在外面的人一定在猜測我們兩個是不是在打架,這樣,就不會破壞你的計劃了。老公,飛天堡有的是銀子,砸碎這些不要緊吧!」
君問天沉著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沒有作聲。
碧兒俏皮地一笑,小心避開那些碎片,跳到君問天面前,伸出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埋進他的懷中,像小狗一樣,在他懷中嗅個不停,「老公,現在這裡沒有別人,你不要再裝了,我知道堡中現在一定有別的事,你為了我的安全,故意那樣的。老公,可是人家好想你,想你抱,想你親,想你疼,想你的味道……」她嬌媚的語音越來越小,漸漸低不可聞,兩隻小手從脖頸移下,不安分地伸進他的衣襟,慢慢遊走,小臉上溫柔四溢,「這裡,這裡,都是我的,不准別的女人碰,不准……做戲也不准……你是我的老公……」大眼緩緩閉上,她嬌羞地仰起臉,櫻唇貼上君問天的,丁香舌調皮地欲鑽進他的口中,不曾想,遇到了阻礙,她撒嬌地睜開眼,對上一雙冰山寒眸。
「老公,怎麼了?你這種表情,我會瞎理解的。」她啄吻著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密密且麻麻。「快別這樣,笑一個,那種讓我想尖叫的性感微笑。老公,我們好不容易才能秀甜蜜,配合下啦!事情一件件解決,車到山前會有路的。」
君問天冷冷地把她的兩隻手從懷中拉出,退後一步,「那塊玉牌怎麼一回事?」嗓音鐵硬無情。
碧兒一陣頭暈目眩,怔了怔,「你上次坐牢時,我去找耶律先生幫忙,遇到大汗,他送我的。」
「這是窩闊台的貼身之物,送你?你上次離家出走之時,是不是也和他在一起?」君問天咄咄問道,冷眸射出寒光,碧兒感到心一陣陣的冷縮。
「是的!老公,你不相信我嗎?」碧兒直直看著他。
「一個男人連貼身之物都能送你,朝朝暮暮十多天,你讓我如何信你?」
「老公,」碧兒悲怨地低啞,「我那時受了風寒,一直病臥在床,我是住在耶律先生家中,不是和大汗朝朝暮暮。飛天堡風雨飄搖,我們倆個還要搞內哄嗎?」
「飛天堡的事,不要你過問!」
「你這話什麼意思?」碧兒顫抖地扶住身後的八仙桌,怕自己會癱坐在地。
君問天淡漠地轉過身,「從前是韓江流,現在是大汗,你對翩翩又做出那樣的事,一個男人忍耐是有限度的,因為你懷著身孕,我暫時不寫休書,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們就分開吧!但現在我不想看到你,你回大都的君府,今天就走。」
「老公……」碧兒低頭,拚命地眨著眼睛,不讓泛上的淚水滴下,「你嚇不走我的,這個時候,我不可能離開你,我要和你一起面對這一切。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想把我逼走,其實你是……擔心保護不了我。飛天堡裡現在很複雜,大汗的人,四王爺的人,說不定還有大宋的人,堡外還有大軍,你都為我擋著,想把我送得遠遠的。這……怎麼可以呢?我們是夫妻呀,不能同生,同患難也是一種幸福。老公……」小手拉扯著他的衣袖,搖晃著,「不要送走我……」
「夠了!」君問天轉過臉,碧兒愕然瞪大眼,「老公,你嘴唇流血了!」她看到君問天的唇被咬出了兩行血印,鮮血從嘴角滴下,急得用手去擦,君問天「啪」一下打開她的手,「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好不好?不要再編故事了,若不是因為你懷有身孕,我早就把你休回舒園了。一個不守婦道、不安於室、不寬容不賢良的女子,值得我哪一點為她擋風遮雨。你以前不是一直想離開我嗎,現在我成全了你,你不會賴著不走吧!翩翩,無論哪一點都勝你百倍,我為什麼要棄美玉而取瓦塊呢?」
不爭氣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了,像在跟誰負氣,長睫在淚中顫動,她承認,她有一點受傷了,「老公,我不是無敵的,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我會當真……我不堅強……我們也挺不容易,從不相愛到相愛,現在又有了愛的結晶,你為什麼要把我推開呢?」
君問天挫敗地歎了口氣,「我要怎樣說,你才能明白呢?好,你不想走,就留下吧!可是我不會再踏進君子園一步,君仰山已逝,朱敏現在是我的責任了,我準備把她納為三夫人,你有空幫著趙總管準備一下迎娶的事。」
「老公……」碧兒抬首正色看他,看得很仔細,很仔細,「你這些話,就像是釘子一顆顆紮在我心中,很疼很疼!老公,你不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男人,卻是我用著生命全副身心愛著的人,我愛你,老公,沒有一點瑕疵。一直以來,你用你的方式在愛我在保護我,我都知道。上次那個毒,其實是你投的,對不對?我都知道的。因為你看出有人欲在食物上想謀害我、或者是加害我腹中的胎兒吧,你敲山震虎,先下手造了個聲勢,一下子就把要投毒的人驚住,再也不敢起邪念,從而光明正大的讓人為我試膳。一切都是你的計劃,讓白管事建議廚娘熬那個粥,你餵我時放了藥,不過,你不會給我吃的,粥不是潑出一半嗎,你會讓堡中的狗來舔,然後傳出粥中有毒,沒想到的是老媽子嘴饞,搶了去,白白送了一條性命。老公,你滴水不漏地在保護我,我體會得到你的心。所以,請不要再說重話了,這又是你愛的方式嗎?」
君問天嘴角浮出一絲譏諷的笑,冰冷的視線瞅著她。「說完了嗎?」表情陰鬱。
「不是這樣嗎?」她看著他寒冰似的眼眸。
「舒碧兒,我不得不讚歎你編故事的水平太絕了,所有的事你都能編出個一紅二白,就為了你那顆可憐的虛榮心嗎?男人在歡愛時說幾句甜言蜜語,你就當真?不錯,一開始你的清新、可愛、慧黠是有點吸引住我,但時間一長,就倦了,我不想整天哄著一個長不大的任性孩子,我需要識大體、體貼、溫柔嫵媚的女人陪在我身邊,而且男人不可能鍾情一個女人了,在你們那裡是,可現在是蒙古。你清醒一點吧,趁你腹中懷有胎兒,你可以提一些要求,以後,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碧兒扶著桌沿,慢慢挪到邊上的椅邊,坐下,筋疲力盡,一身狼狽,心冷得發顫。「老公,如果你想逼走我,我想你……已經快要成功一半了。」這幾天,她盡量不表現出那麼的敏感,盡量顧全大局,盡量不多想、不任性,其實,她的心已經對這份愛產生了許多懷疑,今天鼓起勇氣,投懷送抱,想他給她一點確定,讓她不要動搖,他沒有,卻是變本加厲的冷漠。
誰說愛情可以天長地久,原來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從來沒嘗過這麼挫敗的感覺,像打了一仗,卻在半途中被最不設防的人狠狠擊倒,怪不得說愛你的人傷你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