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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亂倫迷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六) 文 / 林笛兒

    第一百二十七章流水落花春去也(六)

    君青羽太過吃驚地歪倒在駱雲飛懷中,她這位弟媳到底是什麼來頭?

    只有君問天的俊臉依然空白,沒有任何內容,就當碧兒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偷?」碧兒眉眼彎起,「王爺本事大,去偷偷看。你剛剛說我取笑蒙古官員的無能,現在你是不是學我,在變相取笑大汗身邊侍衛的本領?這玉牌,我偷不來,乃是大汗親手所贈,讓我遇難事時,進宮找他,我一直只當是玩笑,今日還真派用場了。」

    說得如此輕巧,別人卻聽得直抽冷氣。大汗的貼身玉牌贈與她,可見她與大汗之間的交情有多重,不敢去推敲了。

    拔都腹心中再多的氣,現在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僵硬地向碧兒施下禮,「夫人,本王今天有所冒犯,請夫人諒解,但夫人有錯在先……本王不敢隨意赦免夫人,這事只得請大汗定奪了……」

    「二夫人……」一聲尖銳的驚叫打斷了拔都的話。

    不知何時,白翩翩搶過靠近她身邊將士行禮時,擱在地上的佩劍,橫劍對著脖子一抹,血象泉水一般噴了出來。

    現場一下大亂。

    「翩翩!」君問天搶步上前,托住她欲欲倒地的身子,以袖堵住她的傷口,「來人呀,來人呀……」袖很快就被血染紅了。

    「夫君……」白翩翩溫柔噙笑,纖手輕撫著君問天的面容,「不要叫人了,讓翩翩去吧……姐姐懷了孩子,不能受到驚嚇,她比我重要……不要因翩翩翩翩再讓夫君與姐姐之間生嫌隙……對不起,夫君,今生不能陪你到老……來生吧……」

    「不准閉眼,翩翩,不准閉眼,來人呀!」君問天拍打著白翩翩的雪白麗容,「為什麼要來世,我只要今生……屬於我和你的今生……」

    「夫君……有你這句話,翩翩此生沒有白愛上你,從江南……到大都,那麼遠……翩翩就為能與你相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長睫眨了眨,緩緩閉上眼。

    「翩翩……」君問天把頭埋在她的發間,緊緊相擁,泣不成聲。

    拔都微閉上眼,現在這又是什麼戲呀?他好像插不上腳了,無力地揮手,收兵回營,讓人家處理家事。

    幸好軍營中有軍醫,藥品、紗布齊全,及時地為二夫人白翩翩診治,說夫人力量弱,傷口刺得不深,失了些血,還有救。軍醫對處理劍傷最拿手了,俐落地上了雲南白藥,包好傷口,又給了些中藥讓廚房煎了給二夫人服用,以防傷口化濃。

    飛天堡中的男男女女上一刻還沉浸於二夫人求大全捨小生的又是敬佩又是憐惜中,現在聽說有救,一個個喜出望外,燒水的燒水,煎藥的煎藥,拿衣的拿衣,個個拼了命的想為二夫人出一份力。

    二夫人,又美又重情,還有治理的本領,這樣的女子,怎不惹人憐愛呢?

    君問天自始至終抱著白翩翩,不假以人手。

    王夫人低頭,歎了一聲,由青羽夫婦扶著回自己的庭院。

    剛剛還人擠人的廳外,現在只留下默默看天的碧兒,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

    艷陽高照的天怎麼飄過來一朵烏雲,越來越近,預料著將來一場驟雨,廳外,冷清空蕩,她不動,不躲。

    不一會,雨點稀疏地答答澆下,落得有些意興闌珊,不幹不脆。有的打濕地,有的打濕她,碧兒低下眼簾,眼睫也濕了。哦,她的眼中,也上著一場雨。

    她倔強地曲起雙手,任眼淚直直滴下來,像在跟誰負氣。

    小腹突地一震,肚皮麻麻的,如一隻小手輕輕撓著她。她退一步,麗顏凜然。櫻唇緊抿。她抬手拭去眼中的淚,低下頭,溫柔地撫上小腹,喃喃低語:「我知道,我知道,寶貝,我……有你,所以媽咪會堅強……」

    雨怎麼停了?

    她愕然地仰首,秀珠撐著把傘,眼中有淚地站在她面前,「夫人,你……還不是一點不懂事……懷孕也淋雨……」

    她微微一笑,「是,我好不懂事!」把手伸給秀珠,由秀珠牽著,握在秀珠的手,才知自己的手冰得可怕。

    「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夫人怎麼說,我不信……我統統不信的……夫人不是那樣的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但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心。」秀珠喋喋不休說著,攬住碧兒的腰,往君子園走去。

    碧兒冷著一張臉,也抿著凍紫了的唇。

    秀珠怕她凍了,在廂房裡生了個火盆讓她先烤,然後出去張羅著找人燒水給她泡澡。

    碧兒從床下抽出一疊厚厚的紙張,上面寫滿滿了一行行「父王,蒙古與大遼開戰在即……女兒翩翩敬上。」

    整整兩天呀,她足不出戶,指上都快寫出老繭來了,就為能在這幾天裡模仿出那紙條上的筆跡。

    她還是小時候寫過毛筆字,現在連怎麼握毛筆的姿勢都忘了,可想而知她寫的毛筆字有多爛。那紙條上的筆跡是爛,但是和她的爛是不同的。在審訊營中,她第一眼看到那紙條時,就明白這是白翩翩挖的一個坑,為她特地挖的一個坑。

    這個坑,是招險棋,但勇敢地走出來,卻是必勝的。放出鴿子之前,白翩翩一定觀察很久才等到那樣一個機會。

    白翩翩知道君問天告訴過她白翩翩就是宋朝的婉玉公主,所以君問天不容二想就會懷疑上她。她討厭白翩翩,一直要君問天送走白翩翩,這樣,她似乎有理由因為等不及白翩翩的離開而著急向朝庭告密。

    一切都是白翩翩為她量身定做,婉玉公主確實不是等閒之輩。

    白翩翩很聰明地沒有在落筆處寫的是翩翩,而不是婉玉,這給白翩翩為自己開脫留下一個很好的說詞。

    白翩翩清楚她愛君問天,她一定不可能點破白翩翩的詭計,她要顧慮到君問天的安全、顧慮到飛天堡。

    明知這是白翩翩的報復,明知這是個坑,她都會義不容辭地往下跳。

    真是太為難她了,花了二天,才速練成那紙條上的爛筆跡,還有那寫得令人手酸的繁體字。她也想好了應對拔都的方法,在君問天被童知府關進大牢時,她去找窩闊台,窩闊台送給她一塊玉牌,一塊可以讓她度過危難的玉牌。她知道拔都在氣頭上,一定要找個突破口,她承擔下所有的罪責,雖然可以狡辯成家庭鬧劇,但造成的事態很嚴重,她想要安全後退,想要保護君問天、飛天堡,只能仰仗這塊玉牌了。

    事情安照她的計劃一步步接近了尾聲,白翩翩還是狠呀,不惜上演苦肉計,成功地鎖住了君問天的全部心力。

    她是個任性、無理取鬧的闖禍精、妒婦,白翩翩是委曲求全、識大體的女子。正義、同情,瞬間全部傾向白翩翩,她四面楚歌,沒有秀珠,她就快成孤家寡人了。

    多麼鮮明的對比啊!

    愛,應該很簡單的,應該很甜蜜,為什麼會如此複雜、如此心酸呢?

    碧兒譏誚地傾傾嘴角,把寫滿字的紙箋一張張丟盡火盆中,火光映紅了她的臉,臉是燙的,心卻冰涼冰涼。

    三更雨紛紛,宛若思千根。

    空階滴到明,一葉葉,一聲聲。

    夜長衾枕寒,殘燭映孤影,何人為你疼?

    玉爐香,離人淚,錦書托不成,無人倚門言珍重,轉眼塵歸塵。

    碧兒放下手中的筆,淺淺地一笑,再度搖頭,她這兩天寫字寫成習慣,昨夜,竟然又寫了一夜。看著桌上這詞不像詞、詩不成韻的幾句話,汗顏啦!她半調子的古文功底,也就能畫個這種四不像。不過,口氣到蠻幽怨的,再稍微雕琢下,和白居易詩中等不到皇帝臨幸、只得獨坐庭院數寒星的宮女快有一拼了。

    女人啊,少了男人的愛就像草木少了陽光的滋潤,不久就會枯萎了,可憐呢。想當初,亞當用肋骨做了他的女人夏娃,不是用來疼的,原來是為了折磨玩的。她怎麼到現在才明白這道理呢?

    秀珠說,昨夜,君堡主在二夫人床邊守護一夜,不眠不休,天亮時分,二夫人已經脫離了危險,能喝點稀粥、參茶了。一夜之間,堡主好像憔悴了許多,眼窩都陷下去了。

    她只是聽著,由秀珠為她梳頭、洗臉、寬衣,享受一位堡主夫人應該享有的權利,像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布娃娃。廚娘的早膳做得很豐富,雞蛋煎得嫩嫩的、湯包裡的肉汁特鮮美,粥也熬得糯糯的,她吃得撐才放下筷子。還沒等她離桌,君子園今天的一號訪客就到了。

    她親愛的娘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在丫環的引領下走進廂房,一上來就是揪住她的衣襟狠命地搖晃。

    「碧兒,你怎麼這樣子不懂事呢,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莫談君堡主,你那個窮鬼爹不也整天在外面胡作非為。飛天堡這麼大的家業,你想獨佔君堡主怎麼可能的事呢?君堡主算是很疼很疼你了,只娶了一妾,你連這麼點婦德也沒有,太不知足、太貪心!」

    碧兒被她搖得眼前金星直冒,剛吃下去的早膳在肚子晃動,晃得快要噴薄欲出。一低頭,看到舒夫人的鼻涕沾了她一衣襟,眼淚濕了她的袖角,她再也控制不住,抿緊唇,狠命推開舒夫人,跑到庭院中,差點連膽汁都一塊吐出來。

    「親家夫人,堡主夫人從昨天午時到現在,好不容易吃了點東西,你看,這下什麼全沒了。」秀珠忙著倒水給碧兒淨口,斜眼,向舒夫人抱怨道。

    舒夫人一愣,不敢再靠近碧兒了,但哭聲不停,「少吃幾膳沒什麼,她現在都快被休回娘家了,以後還怎麼做人啊!想想我那可憐的緋兒屍骨未寒,現在她又落到這步境地,老天啊,我到底造了什麼孽!」舒夫人拍著胸,一個勁地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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