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流水落花春去也(四)
老鍋眼瞪得大大的,忽然衝上前,手伸向碧兒,「掐死你……掐死你……」
拔都一把攔住,滿意地一笑,「君堡主,這滿屋子的男人,老鍋為什麼看到別人沒這種表情,單單看到你就變了樣呢?」
「請王子指教!」君問天揚起俊眉。
「殺害白蓮夫人的兇手就是你。」拔都指著君問天,眸子直直鎖著他,「當時天黑,你在湖邊掐著白蓮夫人時,剛好被老鍋看到,所以他才會看著你露出那種表情。白蓮夫人不巧跌入了湖中,被湖水沖走,你無法交代她的失蹤,只好把夫人的丫環秋香殺了頂替,童知府說君堡主也是一個身手不凡的武功好手,殺一個丫頭彈指一揮而已。飛天堡有的是銀子,你用銀子堵住法師、總管、管事之口,造成白蓮夫人溺死的假相。沒想到的是白蓮夫人被人救起,前幾天回到飛天堡,你再次生出殺意,用繩索綁住白蓮夫人,讓她墜入湖底溺死。天網恢恢啊,夫人竟然被漁夫網起,你的罪行昭於天下。」
帳中的人多少都露出了一些訝異之色,包括碧兒,不過她訝異的的是拔都的想像力。
「王子說這番話的依據是?」君問天淡漠地一笑,好似對他的話毫無感覺。
「夫人在第一次死亡前是和堡主在一起的,你有嫌疑,也只有你有權利、有時間、有機會移棺換屍、殺人滅口。」
「王子,君某該為你鼓掌的,但還有一個疑問,王子認為君某這麼苦心積慮的理由是?」
「她!」拔都突然轉向碧兒。「你為了娶她!」
「請問王子你說的這個人是我嗎?」碧兒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正是!」
「那我有發言權了。呵,王子,按你的道理,君堡主與我那時應該是情愫綻開,情投意合,然後到生死相許、不離不棄,他沒有辦法,才回家殺妻嗎?」碧兒盈盈笑問。
「不是!」拔都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他娶你為的是紅松林邊的那塊馬場,你爹爹死活不肯賣地,只同意你做的陪嫁。君堡主是個商人,把握得住輕重,他想擴大他的馬場。」
碧兒摸摸鼻子,真是太打擊人了,原來不是為了她的面貌或者愛呀,連拔都這樣的粗人都這樣認為,看來好像不假了。
「好,就依王子說的,」君問天慢條斯理又開了口,「那請問白蓮夫人被什麼好心人所救呢?這幾個月她都住在哪裡?」
「這個本王會查出來,給堡主一個交待的!堡主,你現在該承認是你殺了白蓮夫人了!」拔都凌厲地問道。
「一切只是王子的猜測,君某無法苟同。」
「本王有證據!」
君問天冷笑,「就一個瘋癲之人的話嗎?」
「本王這幾天會一一為堡主呈上的,到時候說不定兩罪一起並處。君堡主,你先幾天悠哉日子吧!」拔都讓人帶下老鍋,然後沖君問天夫婦頷首,「請回吧!」
「多謝王子了。」君問天面無表情地轉身。
碧兒沖童報國笑笑,「大人,再會!」
「再會,夫人!」童報國謙恭地拱拱手,惹得拔都直聳眉。等帳中的閒雜人才退出,拔都問道:「童知府,你對那個堡主夫人怎麼那樣熱情?」
「王子,你不知啊,那位夫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慧。這案子如果讓她來斷,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童報國說。
拔都不信,「本王到覺著二夫人是個厲害的角色。」
「不,不,王子,堡主夫人的風姿無人能比。」
拔都突發其想,「如果她真的有你講的那樣聰明,反過來講,她若幫著君問天殺人,那……那這案子就無人能破了?」
童報國一愣,「有些道理!王子,你剛剛那番推論有道理,但……確實沒有一點證據,只能說像個故事。君堡主想娶碧兒夫人,把白蓮夫人休了就可以,何必要殺人呢?」這話碧兒在公堂上對著他滔滔不絕講過,他記得很清。
拔都怔住了,是啊,何必殺人呢?那……君問天不是為了那塊地殺人,而是……因為白蓮夫人與人通姦,他想起來了,白蓮不是和潘念皓有姦情嗎?對,是因為這個,現在只要找到白蓮被誰救起的人,所有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不禁為自己的理解而有些自鳴得意。
童報國撫撫腮下鬍鬚,卻無半點喜色。
君問天走得很快,碧兒拎起裙擺,才追了上來。「老公,等等我!」她扯住他的衣袖,有些微喘。
君問天緩緩回頭,冷冷地盯著她抓衣袖的手,「有事嗎?」
碧兒不太自然地鬆了開手,搖搖頭,「一定有事才能喊你嗎?」她歪著頭問。
「碧兒,你沒什麼話向我說嗎?」
「呃?說什麼?」清眸微微蕩著,心中生生的酸痛。
「那張紙條上的筆跡你看著不眼熟嗎?」君問天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如冰雹般,一字如一枚,準準地打在碧兒的心中,又冷又疼。
她不禁打了個冷戰,「老公,你……真那樣認為?」
「不是我認為的事,而是那是事實。你……真是太可怕了,碧兒,我寵你不是讓你變成這樣子的……我不想再和你說什麼……你真的是個禍害精,這次這個禍,我也沒有能力幫你……掩蓋了……」
他漠然地掃了她一眼,轉身而去。
滿園春色中,碧兒輕搓著掌心,仍擋不住從底往上湧起的寒意。
愉快的時光總是飛逝而過!對於現在的飛天堡,卻是度日如年。
堡外的將士在堡中自由進出,冷不丁的就會破門而入,讓議論得正起勁的人噤聲屏息。拔都王子隨時想起誰,不管什麼時辰,就會差將士來傳。如此一來,堡中的傭僕哪裡還有心思做事,就提著顆心,生怕天上會砸下塊石頭的防備著。勉強把些日常的事務對付過去,個個不約而同來到堡中的佛堂,燒幾枝香,求菩薩趕快把堡外那些個瘟神送走,讓一切恢復如初。
蓮園中一切如故,毫不受這些影響,二夫人每天聽取君總管的稟報,然後吩咐下一天的事務。二夫人喂鴿子、練字,面色清清冷冷,眉黛淡如遠山。
君青羽夫婦本想和王夫人擠了一院,好方便母女倆講話,王夫人死活不肯,硬把小夫妻送到客院,讓他們沒事不要隨便打擾她。青羽訝異地發現娘親不僅換了貼身丫環,就連院中做些粗活、打掃的丫環也都看著眼生,一律壯實、精明樣,像特意挑出來的。她想找君問天問個仔細,君問天和白管事日日夜夜呆在賬房,臉色凝重得能擰下幾大盆水似的,她不好意思為自己的好奇心去煩他。碧兒也變得奇怪起來,從審訊營回廂房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廂房之中,這二天,任何人不准進廂房,侍候的丫珠也不可以,飯菜和梳洗用的水放在門外讓她自己取,到是讓秀珠到書院拿了筆墨紙硯。青羽來敲過兩次門,想和她聊會天,她說累,睡下了,不想動。
青羽對駱雲飛嘀咕,說他們好像來的真不是時候,人人都像不太歡迎他們似的。駱雲飛自己是滿肚子心思,千里迢迢地過來,什麼也打聽不到,怎麼回去父皇交待呢?他沒心情安慰愛妻,這種情況下,又不便太勤出堡,急得頭髮都要白了。青羽只得獨坐客院的樹下,自說自憐。
第三天,花月樓的老鴇和以前服伺白翩翩的小玲被帶到了飛天堡,君仰山也從自己的府中被傳了過來。拔都沒有讓這三人與白翩翩見面,防止有串供之嫌,沒有耽擱,直接審問。
審問的結果讓拔都和童知府有些啼笑皆非,不僅沒有提供出對奸細案有益的證據,反到還讓他們對君問天生出些同情。
老鴇說白姑娘是君仰山買過來暫居在花月樓,並不是花月樓裡姑娘,也不接外客。君仰山給了花月樓很大的一筆銀子,讓老鴇、小玲幫助白翩翩結識君問天,使君問天成為白翩翩的入幕之賓。
小玲證實了老鴇的話,白姑娘的恩客只有君堡主一人。
君仰山自從被君問天怒罵趕出君府之後,和潘念皓搭上,兩人一同狀告君問天故意掐死白蓮、假說溺亡,誰曾想呢,開棺之後,事情發生了劇變,因為潘念皓被抓,他這幾天一直躲在府中,大門都不敢邁,早已是魂飛魄散。現在突被傳到審訊營,對著拔都那一雙虎目,根本不用拔都發問,他把一切都交待了。白翩翩乃是江南青樓的花魁,他花重金帶到大都,為的是迷惑君問天,讓白翩翩打聽君問天生意上的事,希望能找到君問天的某個把柄,來制約君問天,最終目的是取而代之飛天堡的堡主。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翩翩真的喜歡上君問天,用心計讓君問天娶進府中做了二夫人,對他早已不理不睬,而他被君問天發現挪用生意上的銀兩,失去了飛天堡第一管事的職位。
拔都瞪著君仰山,眼血紅血紅的,恨不得撥出腰間的佩刀殺了他。他的話證明了白翩翩真的不是宋朝公主,這太讓人可氣了,本來一件驚天大案,現在要成為一幕搞笑的烏龍劇嗎?朝庭派了這麼多的兵力,他這位王爺親自出征,得到的就是這結果?
事實證明好像是這個結論。
大怒之下,讓將士杖打了君仰山五十軍棍,然後扔出軍營,由君仰山的家人抬了回去。可憐的君仰山,養尊處憂,哪裡曾受過這種痛,五十軍棍,讓他皮開肉綻,口中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到府中之後,奮力睜開一雙被血堵住的眼,張了張嘴,想對朱敏說點什麼,一個字沒吐出,眼一翻,腿一伸,魂歸西天了,府中瞬時哭聲震天,猶如天掉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