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桃花依舊笑春風(二)
「誰在外面?」拖雷沉聲問道。
哲別抱拳,「王爺,是哲別!」
「進來!」
蒙哥如蒙大赧,扮了個鬼臉跑出書房,對哲別做了個「小心」的手勢,哲別會意一笑,跨了進去。
拖雷面沉如水,眼瞳深邃,端坐在書案後。哲別施了個下屬禮,拖雷指指一邊的椅子,讓他坐下。
「將軍,是來向本王辭行的?」冰冷的語氣中透露著無情的殺機。
哲別輕笑,「王爺你要趕哲別出府嗎?」
「不是本王趕,是本王這廟小,容不下將軍這具神,現在新帝登基,將軍該撥雲見日了。」
「呵呵,王爺說笑了,哲別就是君前一小將軍,怎麼會成了神呢?」
「小將軍?太委屈你了,你可是新帝的大功臣。」拖雷冷凜地盯著哲別,緩緩從書案後站起,「你今晚過來是想向小王討個說法的嗎?」
哲別怔了怔,也站了起來,慢慢退向門邊,「四王爺,你沒有委屈哲別,而是抬舉哲別了。新帝登基,是先皇的旨意,不是某個人能左右的。我跟隨王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爺你何必逼我太甚呢?」
「放肆!」哲別一甩手臂,掃下書案上的筆墨紙硯,「逼你?哼,你只是我王府的一條狗,一條吃裡扒外的狗,何需要逼你,我想留就留,想宰就宰。告訴你,你對大汗已經無用,像你這樣的將軍,大蒙古有的是,你的死與活,他都不會在意。」
哲別冷笑,「大汗不在意,四王爺卻很在意吧!狗急了也會咬人的,四王爺你大可以衝著我來,何必去對付一個弱女子呢?」
「哈!」拖雷陰沉地傾傾嘴角,「心疼那小女子了!我聽說,那個晚上她死之前很快活的,兩個侍衛都滿足不了她,她一再哭求侍衛們再來一次,哦,那春藥功效不錯,她是在飄飄欲仙之時上西天的。」
「王爺……」哲別咬著唇,摸向佩劍的手臂瑟瑟哆嗦,「為什麼要這樣?」
拖雷一挑眉,「不為什麼,就是想讓將軍疼一下,就是被針刺著的感覺,也讓你知道欺騙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這才是開始,哲別將軍,不久君府那個大眼睛的夫人,我也會特別關照下,那種卷卷的頭髮被壓在身下,不知是什麼滋味,大汗似乎很好此味,有機會,我也要嘗嘗。」
「王爺,」哲別突然冷靜了下來,「堡主夫人不是你能碰的人,呵,至少你的小王子不會允許,不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一個階下囚也敢威脅我嗎?哲別,你今日進了這院,你以為還出得去嗎?」
「王爺,這不是威脅,而是提醒。王爺一世英雄,只怕最後不能善終。堡主夫人,她……殺你不需用刀。」這是他的經驗之談,幾句話就夠把人嚇破膽。
「好啊,那就走著瞧,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拖雷一拍桌子,門外突地圍上一隊侍衛,「哲別乃是大遼奸細,快,給本王拿下!」
侍衛揮著刀,團團圍上哲別,哲抽出腰下佩劍,慢慢後退,猛然踢開書房的木窗,跳了出去,眨眼之間,已經躍上屋頂,沒等站穩,一陣箭雨密密飛了過來,他用劍擋過一陣,下一陣箭雨又飛了過來,他閃躲不及,臂上中了一箭,胸前也中了一箭,手指一抖,佩劍「噹」地落到了地上,他搖晃了幾下,身上往後一翻,人直直地墜落。
侍衛們飛快地繞到後邊,只見地上一攤血跡,卻不見哲別的人影。
拖雷暴跳如雷,咆哮聲響徹了夜空。
忽必烈站在院外,小手背在身後,青澀的俊容上,有著不合年歲的憂鬱。
耶律楚材覺得大汗今天有點詭異。整個早朝間嘴角一直噙著笑意,但是在聽大臣讀奏折時,卻怔忡失神。
他向來以靜制動,淡然地看著窩闊台深不可測的表情。
散朝時,窩闊台叫住了他,「先生,陪朕到御書房喝杯茶吧!」耶律楚材謙然點頭。
「先生,為朕登基,先生特別辛勞,朕真過意不去。這樣,好嗎,先生不要住在原先的小院了,朕把三王府賜給先生,日後,朕去看先生時,也順便可以看看自己的故居,一舉兩得。」
「大汗,使不得,那是大汗的別宮,老臣怎麼能住呢?老臣那小院挺清靜的,臣住得很舒適。」耶律楚材不動聲色地說道。
窩闊台唇角泛著一抹愉悅的笑意,「先生那小院自己住是清靜,可偶爾來位客人,就嫌擁擠了。還是搬到三王府。」
耶律楚材不解地撫撫長鬚,「大汗,老臣沒有幾個親眷,哪裡有什麼客人呢?」
「老先生,你平時是個精明人兒,今天怎麼就不懂朕的意思呢!朕直說了吧,你昨晚散朝,在路上遇到何人了?」窩闊台狡黠的傾傾嘴角,接過宮女送上的桂圓茶,抿了一口,「啊,南方的茶點就是不同,小丫頭應該很喜歡吧!一會包點讓老先生帶回去,等小丫頭來了泡給小丫頭喝。」
耶律楚材沉默了好半晌,「大汗,你不信任老臣?」
耶律楚材直擺手,「非也,非也,昨日禁衛軍首領剛好出宮,看到老先生和一卷髮女子站在街邊聊天,覺得怪異,當笑話回來說給朕聽,呵,朕一聽就知是誰了。老先生,這麼好的消息,你也不告訴朕。」
「大汗,堡主夫人也是剛回大都,不是老臣不說,而是大汗你……見一個商人之妻,似乎不太妥當吧!」
「老先生,碧兒不是普通的商人之妻,她是朕的紅顏知已。朕……不捨把她鎖在宮牆內,就把她安置在三王府,讓老先生代朕照顧著……」
「慢著,大汗,」耶律楚材打斷窩闊台的濤濤不絕,「堡主夫人為什麼要住進三王府呢?」
窩闊台意味深長地一笑,眸中溢滿溫柔。「當然是她主動搬進去嘍!」
「大汗,請恕老臣愚笨,飛天堡和君府要抄家不成?」
「暫時不會,但也會不遠了。呵,君問天一介商賈,確是為我朝做出很大的貢獻,朕也有些不捨,但他惹上命案,朕不捨也無奈,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不能姑息養奸,只能幫他照顧好家室了。」
耶律楚材聽這話怎麼透出股辛災樂禍的味,他謹慎地抬起眼,「大汗,君堡主犯什麼命案了?大汗,你剛剛登基,萬萬不可因大失小呀,君堡主對蒙古不是一點貢獻,而是舉足輕重啊!現正是蒙古與大遼交戰之際,國家急需銅與鐵,大汗,這個時候,你行事要掂量又掂量呀!」
「舉天之下,莫非皇土,銅礦、鐵礦,朕一聲令下,就歸朕了,老先生擔憂過度,而碧兒,這世間只有一個,朕錯過這機會,以後就近不了她了。老先生,朕坐在這大汗之位,也不覺爾爾,沒多少興奮。可是一想到碧兒,朕就像年輕了二十歲,如青澀少年,渾身充滿了力氣。老先生,拜託你,朕不信任別人,只信先生,你會答應朕的要求是不是?你和碧兒,是朕最不想用權力去要求的兩個人。」耶律窩闊台抓住他的雙手,懇求地看著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長歎一聲,「大汗,老臣迂腐,做不來強人所難之事。」
「哈,不是要老先生去逼碧兒,她也不是逼就逼得了的。過不久,她會找老先生,要求見朕,朕來和她說。老先生就像上次照顧她就行了。」
「大汗肯定?」耶律楚材不覺得堡主夫人是會求人的人,她大眼一轉,有的是辦法。
窩闊台拍拍他的肩,「我們君臣來打個賭吧!」
孕婦該有害喜的症狀,現在全部在碧兒身上出現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非酸不入口,孕吐不那麼頻繁,但每天起床後,還是要干吐一次,三個時辰就要吃一次飯,還特別情緒化,情感脆弱,動不動就掉眼淚,腳和小腿還微微有些腫。君問天拿出少有的耐心陪在她身邊,輕言柔語寬慰著,一起散步、看書,天天晚上為她按摩,給她講做生意時發生的趣事。君總管已經著手佈置產房了,小嬰兒用的小床、羅帳、被褥,小鞋小衫,一一搬進府中,君問天還特地訂做了兒子的手鏈、腳鏈、項鏈,按照年歲的大小,一下就是幾套,汗,明明還要等八個月才能出生,急什麼呢?王夫人也逐漸喜歡上碧兒腹中的孩子,每天到廚房,催著廚子做補湯,然後親自看著碧兒喝下去。
君府中現在沒有礙眼的人和事,她這麼被寵上天,應該快樂呀!可是碧兒卻特別的心神不定,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身體上沒有任何不適,就是心煩悶。如果可以,真想回到飛天堡,到那片大草原上走走,已經是春天了,草原上青翠欲滴、綠意盎然,景色一定很壯觀。
這一天,她醒來時,陽光已經從洞開著的窗戶射進來,在牆上交織成一幅幅的圖案。她聽到家僕在外面的庭院整理樹木,像每個早晨一樣,熏爐邊的小几上溫著一壺參茶,食盒中裝著棗糕,一邊的碟子中是醃製的梅子。她慵懶地撐起身,習慣地摸摸小腹,發現隆高了一些,胸部也像比以前豐滿了點,抹胸和肚兜都得重做了。
「碧兒!」君問天推門進來,帶進一束陽光,她不適應地閉了閉眼,心慌慌地怦怦亂跳。
君問天現在起床特別早,盡量在她醒來之前處理好生意上的事,然後專心陪她,怕她胡思亂想,又嚷著要回原來的地方,說些不做夫人之類的話。
溫柔地凝視著睡得滿臉暈紅的小臉,替她披上外衣,砌一碗參茶遞給她,「今天臉色不錯,一會起床,我們去街上逛逛,你的衣衫馬上都不能穿了,該換寬鬆點的,而且天氣越來越暖,你都沒幾件春裙和夏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