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誰共一片春愁(二)
「一定要來的,我想看到你做新嫁娘的樣子。」雖說新郎不是他。
「韓江流!」她挽住他的胳膊,「幸好這裡有你,不然我真的不是悶死,就是要瘋掉。奇奇怪怪的事好多,一大堆規矩章程,煩死了。」
「要和我說嗎?」他親暱地擁住她,兩個人不顧天已傍黑,悠閒地在風中踱步,其實也是不捨得分開吧!
她著迷的凝視著他發光的面孔,突然覺得兩個人的心好接近!真的要感謝上天,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與他認識,他這麼寵她、知她,還答應一直陪著她,她再也不覺著自己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了。
不自覺,她將身子全倚向了他,這寬闊的肩是她未來的依歸。就是在二十一世紀,她也不一定會幸運地遇到這樣的男子。
「韓江流,你一定要等我哦!」她柔柔地再一次叮囑。
他低吟了聲,輕輕咬住她的唇,印下了他的承諾。
月上樹梢時,碧兒依依不捨地由韓江流抱下馬,目送他走遠,才蹦蹦跳跳地走進舒園。
「碧兒,你這個瘋丫頭去哪了?」冷不防,舒夫人從門裡鑽了出來,揪住她的手臂,壓低嗓音問。
「娘親!」碧兒嚇了一跳,眼珠滴溜溜一轉,「我……我今天不是去飛天堡了嗎?」
「啪!」後背被中一掌。「你還敢說?我真的快被你氣瘋了,你快給我進去。天,你身上這件狐裘哪裡來的?」月光下,舒夫人一雙小眼閃著幽幽的光。
「這個……人家送的呀!」碧兒暗暗吐舌,進門時應該脫下狐裘的,可是穿著好暖和,她給忘了。
「這個人家是誰?」舒夫人急了,面容猙獰地扭成一團。
「娘親,以後告訴你好不好?現在我好累,也好餓,沈媽有沒有給我留吃的。我去廚房看看。」她夾好懷中的包裹,撥腿就想奔。
「先去客廳。」舒夫人一把揪住她,「你一會給我放乖點,天啦,我的心懸懸的,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碧兒由舒夫人推搡著走進客廳。
微弱的燭火下,舒富貴忐忑不安地在屋中走來走去,不時小心翼翼地抬一下眼,君問天悠閒地兩腿交疊,捧著個茶碗,一口一口淺抿著。
碧兒倒抽一口涼氣,伸進客廳的腿突地又縮回,君問天怎麼會在這裡?她詢問地看向舒夫人。
「來了快兩個時辰了,什麼也不說,就坐著,你爹爹嚇得兩腿直發抖,請他吃晚膳,他也沒點頭。碧兒,飛天堡今天沒出什麼事吧?」舒夫人俯在她耳邊,低聲問。
碧兒驚惶地搖頭,難道他發現她和韓江流出去,來興師問罪?心中不由地一陣發虛。可是她沒犯罪呀,現在又不是婚後,她這樣子又不叫出軌,怕什麼?想到這,她站直了身,深呼吸,然後凜然地跨進客廳。
「碧兒,你終於回來了。」舒富貴象遇著救星,堆起一臉的笑,悄悄拭去額頭的冷汗。
君問天淡淡瞟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放在茶碗上,像是研究出什麼新發現。
「對不起,碧兒讓爹爹擔心了。」碧兒畢恭畢敬地回答,悄悄從眼底偷瞄君問天,他的面皮怎麼沒一點表情?
「爹爹還好,到是讓君堡主久等了,快賠個不是。」舒富貴對著碧兒使眼色,連聲催道。
碧兒嚥了嚥口水,清了清喉嚨,很乖巧地低頭道了個萬福,「君堡主,若是知道你大駕光臨,我會哪裡都不去的。其實,你有事讓家人傳個話就行,這大冷天的,會凍著你尊貴之軀,按理婚前,我們是不……」
「碧兒,我來看我快要過門的夫人觸犯哪條天理?」君問天放下茶碗,「噹」地一聲,水潑出了半盞,屋內的三個人一怔。然後,他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嘴角勾起冷漠的輕笑。
「那到沒有。」碧兒咬住粉紅的下唇,「多謝君堡主關愛,現在你見到我了,請問有事嗎?」她也還以十足十的冷漠,誰怕誰呀!
「我還沒用膳,一起出去吃個晚膳吧!」他打量了她幾眼,盯著她身上雪白的狐裘,還有她懷中的包裹和手中的梅枝,臉色突地冷凝。
「哦,我不餓。」
「舒員外,」君問天抿嘴一笑,高貴地扭頭,「二小姐身上這件狐裘毛色不錯,請問是在哪家鋪子買的?」
「這……這……」舒富貴張口結舌,剛才驚慌得沒顧上多看碧兒,現在君問天一說,他才發現碧兒身上多了件雪白的狐裘。這是哪裡的,舒家還是在碧兒沒出生前穿過狐裘的。
舒夫人慌得眼珠轉個不停,大氣都不敢出。
屋內氣溫陡降到冰點。
「爹爹、娘親,麻煩二老去廚房讓沈媽準備點晚膳,我陪君堡主先坐著。」碧兒鎮定地閉了閉眼,搶先說道,神色很嚴肅。
舒富貴夫妻倆對望一眼,如蒙大赭地退了出去。
一等父母離開,碧兒輕輕掩上門,迎視著君問天冰寒的視線,「好了,現在我爹娘走了,君堡主想問什麼直接問吧!這件狐裘是我的朋友送的,君堡主不會連我的交友自由都要管束吧?」
君問天輕蔑地瞇細了眼,盯了她好一會,「那也要看什麼樣的朋友,若是閨中之友,我會贊成的,若是別的……舒二小姐,你好像應該有個交待給我吧!我突然有個古怪的想法,你今日在飛天堡中提出悔婚,是不是為了你那位朋友呀?」
碧兒一愣,很討厭他這種居高臨下的暗諷語氣,「你也清楚我們的婚約到底建立在什麼之上,若不是為那塊地,你願意娶我嗎?我們只是幾過一兩面的陌生人,你當然無法和我的朋友相比。不過,我答應過和你成婚自然就會成的,婚後不讓你丟臉,我也會做到。你還想怎樣?」她衝動對著他嚷道。
君問天眼中掠過一絲危險的寒光,他慢慢地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瞪著她,碧兒情不自禁往後退著。她退他進,退到無處可退,她抵住牆角,頭抬著高高的,壯著臉怒視著他。
「舒二小姐,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是抓緊時間,在婚前狂歡一場,這樣我就無權過問了嗎?」他抬起雙臂,按住她的肩,他的身影將她籠罩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他卻將她清麗的面容全部收入眼底。
「我又沒有做出格之事,你憑什麼語氣這樣凶?」她直覺他的眼神很威脅,音量不由自主放低了。
「憑什麼?憑你是我未來的夫人。舒碧兒,即然是你要嫁進飛天堡的,那麼,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你都要給我安分守已點。」他一字一句,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
碧兒剛想反駁,他突地一下拉開狐裘的系結,粗暴地把它扯落在地,碧兒想去搶,他抬起腳,重重地踩在上面。雪白的狐裘上立刻印上兩個大大的黑漬。
「你這混蛋!」碧兒惱了,用力去推他,可惜他像是根鐵釘釘在地上,根本無法讓他動彈一步。君問天反手又搶過她手中的包裹,騰空一抖,書嘩啦啦地散了一地,梅枝被書一壓,折斷了好幾枝,花瓣碎落在狐裘上。
「嫁進飛天堡,你想穿什麼樣的狐裘、想看什麼樣的書,都會有。不要露出這幅寒酸樣,為了一件破裘和幾本破書就像與我拚命似的。」君問天冷笑地看著舒碧兒脹紅的臉。
碧兒眨了眨眼,深深呼吸,「你的什麼綾羅綢緞、奇珍異寶,不要在這裡顯擺,我不稀罕。我不是心疼這件狐裘有多貴重,在我心中,它是無價的,它是我朋友的一番心意。只要是出於真心,哪怕一枝花、一本書,都賽過你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和狐裘。君問天,你一個大男人,憑天生的蠻力,搶走我喜歡的東西,這算本事嗎?哼,不要讓我瞧不起你。即使你現在把我打倒,我的心一樣對你不屑。這些髒了、碎了又怎樣,它們在我心中是永恆的,你能抹得去嗎?」
君問天的面容突地痙攣,漸漸變得猙獰,他突然抬起兩手,掐著碧兒的脖子,緊緊的。碧兒的臉唰地白了,驚恐地看著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兩隻小手拚命地拉扯著他的手臂,他咬著牙,手臂加力。
碧兒感到空氣越來越稀薄,眼前開始模糊,腦中一片空白,兩行無助的淚從眼角滑落。
她再也回不到二十一世紀的家了!
就在她以為她快要死的時候,君問天突然鬆開了她,她一下癱軟在地上,咳得眼淚、鼻涕雙管齊下。
那些不是傳說,君問天真的是一個心狠、殘暴之人,她一邊咳,一邊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忽然這樣意識。
「不要激怒我,下一次,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和別人有什麼牽扯,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鬆開我的手掌。」君問天漠然地背過身,抑制住雙唇的顫慄。「明天開始,飛天堡會派老媽子和丫頭到舒園侍候你,免得你婚後不適應。」
碧兒拭去臉上的淚水,扶著牆慢慢站起,什麼侍候,他是開始軟禁她吧!「要我對你說謝謝嗎?」她疏離地一笑。
他很詫異地回頭,她不服輸地和他對視。
「君問天,我很慶幸我們婚約有期,很慶幸我們是為協議成婚。不幸的是我生在這樣的家庭。知道了,以後不會激怒你,我會一天天數著日子,等著分離的那一天到來。好了,君堡主,我想舒園粗劣的食物不會合你的胃口,請移駕你的尊貴之軀回府吧!」
「真是很懂進退呀!永遠不要和我對立,舒碧兒,乖乖地等著做你的新嫁娘,或許我還會願意對你好點。」
「哈,真是受寵若驚。還是不要了,君堡主。我送你出去。」她咬著牙,不願和他再多待一分鐘,越過他,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