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不速之客
韓江流被她口氣中的悲絕和無助嚇住了,心疼地擁住她,不知說什麼好,但他莫名地感到竊喜。
碧兒哭了好一會,像是出盡了心頭的委屈,慢慢止住了哭聲,情緒平靜了下來。
馬正好走到一座小山邊,山上樹木還有些綠意,他繫了馬,抱她下來,坐在一塊平滑大石上,從馬上拿下一個包裹,遞給她。
「是什麼?」小鼻子都哭紅了,碧兒揉揉眼,解開包裹,躍入眼簾是的鮮亮的翠綠和艷黃,還有白。她訝異地展開,「是棉裙和裌襖?」她不解地看著他。
韓江流含笑,在她身邊坐下。「今天也是特地送這個給你的,天快要冷了,你該置點冬衣。我約莫買了兩件,也不知尺寸對不對。」
到底是小女生,先前想家的思緒一下子就被看到靚衫的驚喜帶走了,「我穿給你看看!」她視韓江流是在蒙古最親近的人,也不扭扭捏捏,矯情做作。
韓江流臉到一紅,被她的大方震住了,瞧瞧她身上青色的舊衫,寵溺地點點頭,「那你進林子裡換,我幫你望著。」
「你不可以偷看哦!」她調侃地對他一笑,欣喜地拿著衣服鑽進林子裡。韓江流失笑背過身,稍稍有點僵硬。
「好了!」她的動作很快,眨眼間,已經穿好了。艷黃的棉裙,外披白色的風褸,映得白皙的小臉有白有紅,粉嫩嬌人,再加上一頭卷卷的隨意束在身後的長髮,有種非常清新的女兒家的青澀風情。
韓江流不禁看呆了。
「好看嗎?」碧兒俏俏地歪著頭,誠懇地徵求意見。
「呃?」韓江流靦腆一笑,「好看!」他沙啞著嗓音,佯裝清咳,掩飾心中的波濤。
碧兒彎起眼角,心花怒放,歡喜的在他面前轉著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都很久沒穿過新衣服了,怎能不開心呢?
他著迷似的凝視著她,雙眸如水,閃著愛戀的兩道光芒。「碧兒,這麼容易滿足呀!」他不著痕跡地輕擁住她,怕她轉得頭暈。
「對呀!」她挽住他的胳膊,沿著小山慢慢地走,一任風把頭髮吹亂。「雖然不能回去,可是在這裡,有你對我好,我心裡也就不那麼難過了。不是一件衣服讓我滿足,而是你對我的這份關心。我們是素昧平生的人呀!」
「現在還素昧平生?」這草原深處,只有他和她,他也漸漸放下了一些禮法規矩,由著她挽著他,事實上,他非常喜歡這種親暱,像是兩顆心靠得好近。
「不啦!」她昂著頭,忽然轉身向他,「對了,你上次說我是你義妹,要不要當真?」
「想做我義妹?」他替她攏緊風褸,在她耳邊低語,氣息輕輕拂過她髮梢,語氣輕柔。
「有一點啦!那樣可以名正言順地沾你的光。」她皮皮笑著。
「想名正言順地沾我光的方式很多呀!」和她一起,他的尺度一再放寬,也變得有點壞了。
她不解地眨眨眼。
「碧兒,在你的夢裡,男女是如何相處的?」
「咦!如果是兄妹,鬥嘴,打架呀,和現在沒什麼區別吧!」
他失笑,在現在,妹妹對兄長那可是象對天一樣的尊重。
「如果是同學、朋友之類的男女,大家是平等的,一起上課,一起玩、聚會什麼的,當然錢是各付各的。」她繼續說,「如果是戀人呢,男生要給女生送花、送禮物,兩個人手牽手挑沒人的地方說悄悄話,這種稱之為約會。」她是個好老師,講得非常明細。
「像我們這樣嗎?」學生很謙虛。
「我們……我們……」她眨眨眼,愣愣地抬眼看他,面容悄地暈紅到耳後,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背到身後,身子站直,「我們當然……不算那樣的,呵,你又沒追我,你只是對我有點同情罷了。」她支支吾吾地解釋,心因為他的凝視,胡亂地上竄下跳。
他雙手搭在她肩上,額頭抵著她的,唇近在寸許間,她緊張得都不能呼吸了。
「在大都,冬天只有兩種花,梅花和雪花,你喜歡哪種?」他低喃地問,氣息拂在她頸間。
「梅花香自苦寒來,呵呵,當然喜歡梅花。」她幹幹地笑著,肌肉有點抽搐,感覺到韓江流的氣勢有點懾人。
「衣服、手飾算禮物嗎?」
「那……那個算大禮物,太貴重了。」
「手絹、胭脂、水粉,香露呢?」
孺子可教也,他學得可真快,一點就通,還會舉一反三,只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不是想拿她做試驗?
韓江渡抿嘴一笑,鬆開她,改握住她的手,神情愉悅地往繫馬的地方走去。她拍拍心,鬆了口氣,偷偷地觀察他。「你的樣子有些詭異,是不是想整我?」
「沒有,我在想你的夢真好。」他抬頭看看日頭,皺了下眉,「碧兒,我該送你回去了。過兩天,我再來,今日莊裡還有事要處理,不能久留。下次,我一定會多住兩日,好好地陪著你。這邊還是有許多好地方可以玩的。想吃什麼,就去飯莊自己挑,不要餓了自己。」
「喔!」只有和他一起,她就不必裝個古代女子,可以安心地做她的林妹妹。想到他要走,心情又低落了,但嘴上還得裝體貼,「不必擔心我啦,你看我這二個多月適應得還好吧!我現在和娘親關係也不錯,她不再打我了。家裡現在三餐都能保證,我不會餓著。大都到飛天鎮這麼遠,不要總跑來跑去。」
「是關心我嗎?」他俊美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微閉下眼,「當然要關心啦!你是我唯一……唯一的朋友。」
「嗯,唯一!」他點點頭,「下次來給你帶書,筆墨紙硯要嗎?」
「韓江流!」她突地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比剛剛穿新衣服還要激動,「你真是太懂我了。帶,什麼樣的書我都看,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都快悶死了,筆墨紙硯也要。」
他笑了,他怎麼會不懂她呢?她話語間流露出的惆悵和嚮往,他都有細細體會、琢磨。她帶給他一個全新的、陌生的世界,是他生命中的驚歎,他希望她也能為他的世界增些色彩。
兩個人說說笑笑,不覺時光變快,一直到天傍黑,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地分離。
天空有些灰暗深沉,風聲也一陣大似一陣。碧兒抱著包裹,帶點嬌羞推開舒園的大門。客廳內一團黑,靜悄悄的,廚房裡亮著燈,不時有熱氣跑出屋外,一定是沈媽在做飯。
緋兒的廂房也有些光亮,她在緋兒的門前放輕腳步,不想緋兒看到她的新衣,問這那的。
穿過圓形門,安全到達自己的廂房,輕輕打開門,反手叩上,手摸向放火鐮子的地方,忽然身後伸出一雙冷冰的手,摀住了她的嘴巴。
碧兒眼驚恐地瞪得大大的,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包裹「咚」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踢向後方。
只聽得一聲低哼,後面的人吃痛地一搖晃,跌坐在地上。碧兒正想放聲大叫,「碧兒,別,別,是我。」地上的人有氣無力地哀求道。
「緋兒!」碧兒聽出了聲音,訝異地慌忙點上燭火,突地倒抽一口氣,緋兒臉色如紙一般的蒼白,就連嘴唇都變了色,她的身下滿是鮮紅的血,裙衫都染遍了。「天,天,我只是踢了一下,有……這麼誇張嗎?」碧兒驚呆了,兩手哆嗦地直搖,不知所措地上前抱住緋兒。
緋兒捂著臉,嚶嚶地哭著,身下的血象越流越多。
「對不起,緋兒,你……忍著,我去喊娘親,我去……你撐著,天,天,我不是故意的,你為什麼要站在我身後嚇我?」碧兒也嚇哭了,手沾到地上的血,血腥氣一陣陣撲來。
「站住!」緋兒突然止住哭聲,咬了咬唇,鎮定了下來,「不准驚動爹娘。」
「呃?」碧兒急得雙手合掌,一個勁地抖,「我不認識大夫的家,你再這樣流血,會死的。」
緋兒冷冷一笑,臉色青白得懾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流血嗎?」
碧兒惶恐地搖頭,緊張地看著血淌得像小溪似的。
「我,懷孕二月,你剛剛一腳,踢中了我的小腹,被你驚了胎氣,應該現在是……小產了。」緋兒語氣冷凝,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說。
碧兒呆若木雞地半張著嘴,一動不敢動,「你懷孕???」是面具男嗎?緋兒果真不懂避孕,老天,這怎麼辦才好,她這一腳殺死了一個小生命。「緋兒,我……」碧兒眼中湧滿了眼水,自責地低下了頭。
「現在孩子沒了,都是你!都是你!」緋兒陰冷而又怨恨地瞪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她哭著,拚命地對緋兒彎腰,「現在該怎麼辦?事情發生了,你……不要難過,要把身子養好。以後,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幫你做什麼。」
緋兒眼一瞇,「當真?」
「嗯!」碧兒重重點頭。
「這事不准告訴爹娘,我這幾天就住在你房裡,你去把沈媽叫來,後面要做什麼,我會告訴你的。」緋兒非常冷靜地說。
碧兒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房,叫醒已經睡熟的沈媽,路上千般拜託,不管看到什麼事,都不要問。
沈媽納悶地隨著她走進房中,有過生育經驗的她,一下就明白怎麼一回事,嚇得半天都回不了神。閨閣女子未婚先孕,這可是失了大節的事,傳出去可是天大的醜聞。
碧兒推了她一把,她眨眨眼才回過神,在緋兒冰寒的視線下,她哪裡還敢問。燒了一大鍋熱水,為緋兒擦淨身子,換了衣,又查看了下血漬,確定胚胎完整地墜落,熬了點薑湯讓緋兒服下,把碧兒的床鋪得暖暖的,侍候緋兒躺下,又把房間的血跡擦淨,直折騰到凌晨,才做了妥當。碧兒坐在床邊,像犯了大錯的孩子,頭低著,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