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她是誰?
他也不好明確地問,官場上有些事是不能明說的。只能靠自己觀顏察色,心智靈活,隨機應變,巧妙應對。
朱昌盛見部長夫人的眼睛看著他手裡的禮物袋,臉上沒有表情,知道她對他手裡這一千多元的禮口看不上眼,就做出一副還有重要東西在包裡的神情說:「那好,我進去一下,就走,你幫我跟劉部長捎個話。」
部長夫人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了更多的內容,才讓開身子讓他進門。朱昌盛小心翼翼地走進門,站在玄觀處,等部長夫人退開後,將門關上,拉開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放進禮品袋裡說:「我就不坐了,你幫我跟劉部長說一下,就說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的朱昌盛來過,他想在這個暑期裡挪一挪位置。就說他不想平級調動,降半級,去教育局做副職就行。」說著把塑料袋放在玄觀前面的鞋箱上。
部長夫人眼睛比剛才亮了很多,臉上也有了笑意,卻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說:「你想調動?好的,我幫你跟他說到。至於能不能調成,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朱昌盛說:「我知道。我已經跟管教育的周市長也說過了,希望劉部長也能幫一下忙。」他故意這樣說,讓劉部長知道他朱昌盛還有別的靠山,他只要順水推舟就行。
「那你走好。」部長夫人客氣地到門口來送他,「對了,你有名片嗎?好事,好讓他給你打電話。」
朱昌盛連忙從皮包裡拿出校長名片,遞給她說:「劉部長以前找我談過一次話,應該記得我的。」
他告辭出來,乘電梯下樓,就推了自行車,走出小區,騎上去往回趕。背後的影子追上來,見路上沒人,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
他沒好氣地說:「他不在家。」
妻問:「那你銀行卡話在他家裡了?」
他沒吱聲,默認,這是他的習慣。妻說:「這次化的代價也不小了,不知道怎麼樣?」
他說:「你這樣跟著人家,還能怎樣行?我在上面,心裡總象拖著一條尾巴,難受得連說話都說不流利。」
「放屁!」妻脾氣說來就來,「我跟著你,礙你什麼了?你是不是想甩我,想再跟那個狐狸精來往?哼除非你不當官。否則,我要你們好看。」
他歎息一聲說:「唉,你這樣做,也太過份了吧?」
妻得理不饒人地說:「是我過份,還是你過份?」
到了家裡,他把包往沙發上一丟,就坐在沙發上想心事。妻毫不留情地拿起他的包,拉開翻看。他生氣地說:「你幹什麼?」
妻說:「我看看你銀行卡到底給了他們沒有?以後,這些經濟上的事,你可不許瞞我。」她想從經濟上掐緊他在外拈花惹草的脖子。
唉,到底怎麼辦呢?他的心裡還是非常矛盾。我這樣做,邢珊珊怎麼辦?她還在等著我的消息呢。妻跟他的心情不一樣,她想跟他過性生活,開始從神情和言行上對他進行暗示。他不是很想,心裡一直在想著邢珊珊,卻不得不履行一個做丈夫的義務。
在妻的嚴密看管下,朱昌盛陷入了痛苦等待和何去何從的雙重矛盾之中。好容易熬過了三天,邢珊珊那邊又等不得了。他在家裡哪敢再上網?更不敢到街上的網吧去上,所以一直沒與她聯繫。手機也時開時關,不敢稍有疏忽。妻在家,他就將手機關了,妻上班去了,他才打開。
等到第四天,膽大包天的邢珊珊竟然把電話打到他家裡來。而這時,他偏偏又在衛生間。兒子接了電話後大叫:「爸爸,電話,是個女的。」
他頭「嗡」地一聲炸裂了。連忙擦了屁股,撲出來接聽:「喂,你,」他壓低聲,用手掩住話筒,緊張地說,「我說話,不方便。你聽我說,我給你發郵件吧。」他見兒子隱在門框邊偷聽,額上冷汗直冒,趕緊掛了電話。
「快去做作業,」他尷尬地對兒子說,「你不要問大人的事。」
兒子卻懂事地問:「她是誰?」
朱昌盛慌張地說:「是爸的一個同事,你別煩好不好?」
兒子噘著嘴去做作業了。他沖兒子背影說:「你媽回來了,不要瞎說,啊?你媽喜歡疑神疑鬼,別再給我添亂了,知道嗎?」
誰知,他剛說完,電話又響了起來。他膽戰心驚地看著響個不停的電話,真想摀住它,不讓他發出聲音來。兒子從書房裡奔過來,衝他嚷:「接呀。」
他才顫抖著手去拿話筒。一拿起來,話筒裡就傳來邢珊珊尖銳的叫聲:「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瘋了……」他一把摀住話筒,將嘴貼上去,暗語般輕聲說:「我下午,就寄給你,好不好?」說著,啪的一聲掛了。
下午,他想著支開兒子的辦法,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就只得讓他到街上去買條中華煙,說了一個很遠的超市,估摸他來回要半個多小時。其實,他根本不要煙,兒子說:「你又不抽煙,買它幹嗎?」他眼一瞪:「我要派用場,叫你去就去。」兒子才拿了錢出去買了。
他連忙關了門去上網,心急火燎地打開電腦,一看,天哪,邢珊珊一連給他發了八封信,都是催問他何時動身,在哪裡碰頭,責問他為什麼不回信之類的話。他沒時間一一細看,只拉下去粗略瀏覽了一遍,就回信說:
小珊:實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出走,被她看住了,身不由己啊。那天,我還沒回到家,陶曉光就打電話告訴了她。我一回到家,她就跟我大吵大鬧,我們還打了一架。但我沒有承認,她拿我沒有辦法。
你也沒有在陶曉光面前承認,這一點很好,我很感激。千萬不能承認,一承認,我們就都完了,真的。陶曉光不同意離婚,就算了,我們還是保持原來的狀態吧,這是維護我們愛情的最佳辦法。
另外,我要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情況,這個暑期,我可能要調到教育局去當副局長。能當副局長,就有扶正的希望。所以,你要是真正愛我,就要支持我,克制一下感情,以後我們再相機行事。倒不是說當官比愛情重要,而是現實所逼啊!我想所有的人,都會選擇最好走的路走的。
小珊:你千萬不要再往我家裡打電話了,否則,她的脾氣你也知道,我們要兩敗俱傷的。我的小珊,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以屈求伸的道理。越是隱蔽,我們的愛情就越醇濃;越是克制,我們的天地就越自由。
很快,朱昌盛就接到了調令,去市教育局上班了。不是一把手,他得夾著尾巴做人,格外努力地工作。當慣一把手的人去當副職,開始總會有些不習慣,但時間和環境很快就把他的習慣改了過來。
可對邢珊珊的愛情,他卻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了。妻跟他吵得天翻地覆,非要他把她調到局裡,目的是監視他。他萬般無奈,才用錢物開路,通過多種關係,將她調到教育局後勤科當了一名科員。
妻目的達到後,更加不得了了。不管是在班上還是回到家裡,都目不離身地盯著他。還一直要檢查他的手機,翻看他的皮包和衣袋,偵探他的郵址和密碼,甚至跟蹤他的去向。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著。他頭上就像被觀音菩薩上了一道緊箍咒,慎言謹行,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一天,邢珊珊要來見他。因為已經有風言風語傳到了局裡,所以他不讓她到局裡來露面,答應到晚上找個隱蔽的賓館跟她見面。可到了晚上,他出門後發現妻竟然偷偷跟蹤著他,就調轉車頭躲掉了,讓邢珊珊在那個賓館裡白等了一晚。過了兩天,他才給她發郵件,為自己辯解說:
親愛的小珊:讓你白等了一夜,我只能說聲對不起了。我本來要來了,可她跟蹤我,我不能不躲啊。要知道,如果我不躲,那將要出現怎樣可怕的局面啊?我當不成官,你沒臉見人,兩個家族都要遭殃……真的,為了我們的愛情,我們要忍耐了再忍耐!
真的。我是為了我們的愛情才躲的啊,這世上的愛情就像果實,有的只能長在地下,出了泥就不能生長了,甚至還要爛掉。難道不是嗎?我們已經有一半出泥了,千萬不能再出了,否則,我們的愛情就只能爛掉,或者風乾……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理解我的心情,也理解這個社會吧!
朱昌盛開門走進這間寬暢明亮的副局長辦公室,心裡就升起一種進入官場的自豪感。
這是一幢新砌的六層辦公樓,外形洋派,裝潢考究,設備高檔,雖然不是很大,卻是全市教育系統的最高權力機關。作為一個還不滿四十歲的男人,能夠在這幢象徵著權力的辦公樓裡辦公,而且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員,而是教育局副局長,這幢樓裡的第三把手,不能不說是一種成就和驕傲。
真的,能夠坐進政府機關的辦公室,才算是真正進入了官場。雖然他當過縣團級學校的校長,單位裡說一不二的一把手,但那是一個活動空間相對比較狹小的事業單位,成天面對的不是學校裡一二百名教職工,就是一二千名學生。權力再大,也沒有多少花頭,更不會有多大出息。而現在坐到這個政府機關裡,就不一樣了。他是分管人事的副局長,掌管著全市教育系統大大小小上千所學校,幾萬名教師和領導的調動與升降大權。他比以前更加吃香,更加忙碌,更加神氣,也更有前途了。
坐在這樣一間大辦公室裡辦公,既舒適愜意,又顯示著一種身份,象徵著一種權力。真的,他每天早晨開門進來,一坐進這張真皮的高背轉椅,手臂支撐到這張仿紅木的帶點彎角的大辦公桌上,打開電腦,拿起文件,就會進入一種難於言傳的狀態和境界:既是工作,又是享受。這種狀態和境界,沒有坐到這種位置上的人,是沒有辦法體會得到的。就是以前坐在校長室裡,他也感受得並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