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有這個權利
「什麼?」陶曉光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想離婚?」
女兒小燕被他們吵醒,嚇得從被窩裡爬起來,滑下床,赤腳站在門口,緊張地看著他們。
邢珊珊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離婚理由高興。而陶曉光則有苦說不出。他早就懷疑她有外遇,但沒有發現任何證據。現在反倒被她倒打一耙,心裡窩了一肚子火。他手顫抖著,指著她說:「你,你這是找借口,我不會同意的。只是通通信,有什麼?你隨便講給誰聽,我也不怕。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時,懂事的女兒走出來,一把抱住媽媽的腿,嘴一扁扁地要哭:「媽媽,抱抱。媽媽,小燕要睡覺。」
邢珊珊這才發現女兒下了床,連忙彎腰抱起她,走進女兒房去弄她睡覺。
第二天,邢珊珊試著跟幾個要好的女教師放出要離婚的口風,想看看她們的反映。誰知她們聽了,沒有一個不驚訝的。
「什麼?你要離婚?」誰都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們這麼好的一對,怎麼突然要離婚?」
她就將找到的這個理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老師們都說:「這有什麼啊?這不是原則問題,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弄得她心灰意冷,沒了信心。可他們夫妻倆卻越來越貌合神離了,婚姻已名存實亡。她沒有正當的離婚理由,在學校裡必須裝作還是正常夫妻的樣子,好像演戲一樣,做給同事們看。只要有別的老師在場,她總會給陶曉光面子。陶曉光來找她說什麼,她會違心地做出些應和甚至是親暱的表情。工作上的事,她會不聲不響地聽從他,有時表面上,還會做出一些支持他的舉動。
但到了家裡,她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跟他較著勁。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她就堅定不移地向既定目標走,設法一步步地逼他就範。她不給他好臉看,不跟他說話,跟他搞冷戰,故意不做家務,有時很晚了還不燒飯,讓他難過,叫他窩火。
一天,她沒等他回來就與女兒吃了飯,然後故意將所有剩菜餘飯都倒掉。陶曉光回來後開廚揭鍋,見什麼也沒有,忍不住發火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沒法過,就離唄。」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陶曉光憤怒了:「你想逼我離婚是不是?越是這樣,我越是不離。」罵罵咧咧地自己淘米做起飯來。他不好意思到外面的飯店去吃,他要注意影響。
這招不行,邢珊珊還有更厲害的一招,就是不許他上身,跟他冷戰,分居。晚上她睡在女兒房裡,摟著女兒睡。白天,她總是躲著他,不在家裡與他單獨相處。
時間長了,陶曉光憋不住,來討好她,主動跟她說話,還用一些言語暗示她,挑逗她。儘管她有時也很難受,也需要,但還是咬緊牙關不動搖。
邢珊珊有時也很痛苦,很矛盾,常常一個人偷偷流淚。愛情真是一個折磨人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將人弄得神魂顛倒。她一個人癡心地想想,沒有一點結果,就通過郵件向朱昌盛傾訴:
我打開了一下163信箱,猜想你現在還在打牌吧?
今天真是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可我的心情一點也好不起來。所以想和你聊聊,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只是為了我的心非常需要一顆願意傾聽的心的呼應。
任何一個人在心情不佳或身體不好的時候,大概都是比較脆弱的吧?所以今天我特別多愁善感,情不自禁流了很多淚。想起了很多,甚至想起了我第一次戀愛時,我的做軍官的小叔父,告誡我「找愛人要找一個懂得愛和呵護你的人」這句話,現在我才覺得我的小叔父當時是多麼地語重心長,也覺得我的婚姻,其實是多麼地失敗!
結婚這麼多年來,我身體力行地示範著什麼是愛和呵護,想以此告訴我身邊的人——愛不是純粹用言語寫出來的,我要的婚姻應該是溫馨和實在的。然而,就像一個被父母溺愛的孩子驕寵任性一樣,結果卻適得其反。表面上華麗完美的婚姻,誰知道其間的委曲求全啊?
所以,我曾經對你說,今生難以割捨對你的情懷,現在你該知道背景了吧?一切事情都有因果聯繫,如果沒有你的愛,我不知道我這生是否還認識愛的真面目?
這天晚上,陶曉光在外面喝了點酒,紅著臉回到家裡,非常亢奮,想過性生活。見她還沒睡,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發呆。就走過去,站在她背後看著她,尷尬地搭訕:「你還沒睡啊?」
她裝作沒聽到一般,不跟他搭腔。他就從背後抱住她,氣喘吁吁地說,「我想要你。」
她冷冰冰地說:「我今天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太舒服。」
「你到底有什麼心事?」陶曉光猴急地說:「你還是我的妻子,我有這個權利。婚內作愛,不算強間。」
說著野蠻地把她往臥室裡拖。她沒有反抗,但不配合是她的權利,沒熱情也是不能勉強的事。
是的,陶曉光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越來越不把當作嬌妻對待了,而越來越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洩慾的對象,像嫖娼一樣,只有粗魯的動作,拚命的折騰,卻沒有了親密的擁抱和接吻,沒有了愛憐的撫慰和纏綿,更沒有了溫柔的甜言蜜語。
而她呢?更像個潔白冷艷的塑料人,一動不動地仰天躺在床上,毫無聲息,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只讓他像一頭野獸一樣在身上瘋狂衝突。
但有時,她也憋不住,她畢竟也是個健康年輕的女子,生理上也會有性的需要。就只好閉上眼睛,把身上的人想像成朱昌盛。這樣,她立刻就成了一個旺盛的女人……她怕不經意間喊錯聲音,只好咬住嘴唇,心裡呼喚著朱昌盛的名字,讓自己達到糕潮。
她沒有想到冷戰這招也不能湊效,就只好慢慢地跟他耗,暗中留心他,捕捉著一切能夠離婚的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有天晚上,她與女兒吃了飯,看了一會兒電視,哄女兒睡下後,去打開電腦,看有沒有朱昌盛的信。有一封,是個幽默的玩笑:
小珊:據說人最初是有四耳,四臂,四腿,兩張臉和兩個生器的。由於這個人天天在天國裡想入非非,一忽兒想天上的太陽,一忽兒想地上的葵花,上帝看了很煩,一怒之下就把人一劈兩半,於是就有了一個阿朱,就有了一個小珊。於是阿朱就一直想著小珊,小珊就一直想著阿朱,想再合攏在一起,互相擁抱不肯放手,於是就有了愛情,於是就有了小珊阿朱的纏綿。
邢珊珊看了,笑了笑,想想,今天又是星期四,就靈感一動,覺得星期四於她有著一種特殊的意義,便給他發信說:
星期四,以後可以成為一個紀念日吧?我記憶中的這一天,一如今天般的陽光燦爛,即使下著雨,雨中向一個方向飛翔的心情也是陶醉著的。
我還知道,星期四是巨蟹座的幸運日,這個日子是不是格外不同?一星期有七天,縱然六天灰暗,那又何妨?讓灰暗的背景烘托明艷的玫瑰吧!
但你知道嗎——小珊是毛毛蟲的再生,目前哪有飛的本領!醒著夢著,小珊都想飛,始終朝著有光芒的方向。可她卻只能爬,一點一點,心裡默念著那個遙遠的距離。
遙遠的阿朱,作為一個信息深深地銘刻在小珊的心上,時時同在,處處共存。現實啊,卻讓小珊望著歎息,是坐在伸手可及的對面,是笑可醉人,是偶爾的一瞥象劍光閃過,小珊除了目眩神迷,只剩無能為力。為什麼毛毛蟲不變成會飛的蝴蝶呢?
掙扎總是痛的,可痛而後快才是痛快呀!還遲疑什麼?毛毛蟲經過痛的洗禮,可以變成從此想飛就飛的自由蝴蝶,阿朱啊?痛以後依舊是滿心的陽光嗎?
發完,她什麼也沒心思干,心裡有些煩亂。看看時間,還只八點半。她想看會書,才想起那本《小說月報》忘在了辦公桌抽屜裡。這時,女兒已經睡著了,她就穿了皮鞋出門到學校裡去拿。
走進校門,門衛老仇跟她招呼說:「邢主任,這麼晚了,還去辦公啊?」說著,眼睛禁不住朝副校長室的窗口看了一眼。這有些愛昧的眼神引起了她的注意,嗯,裡面會不會有異常情況啊?
這一陣,陶曉光經常早出晚歸,在家裡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對自己也越來越冷淡了。對啊,他好像還比以前要好了,早晨出門,總是把頭髮梳得根根清,皮鞋擦得錚錚亮,西裝革履的,注意打扮了。他變了,一定也有戲了。
這樣最好,我離婚就快了。但必須抓住他的證據才行。這樣想著,她就有些迫切地加快步伐往裡走去。但她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而是若無其事地沖老仇輕輕一笑:「我去拿一本雜誌。」
校園裡一片寂靜。夜自習課還沒有退,教育樓上有好幾個教室燈火通明。辦公樓上只有五個窗口有燈光射出來,像五根銀色的棍子斜斜地向暗處戳出來,在前面的綠色草地上戳出五個亮晶晶的洞。
副校長室的窗口裡伸出來的光柱最亮最粗。光柱裡夜霧瀰漫,如水蒸氣在不斷升騰。
為了看到他辦公室裡的真實情景,她將身子隱在路邊的樹下,把腳步聲放得很輕,她甚至屏著呼吸,貓下腰,小步往辦公樓走去。走上樓梯時,她心裡有些緊張,好像去捉間,更像自己去偷東西似的,躡手躡腳,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去。
副校長室在二樓東邊的第二間,最東邊那間就是朱昌盛的辦公室。今晚,校長室裡沒有燈光,副校長室的門開著。
她走過外語組辦公室時往裡看了一眼,看見裡面亮著燈,但空蕩蕩的沒有人。有一張辦公桌上攤著作業本,還放著紅色的醮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