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走出困惑
那少年與妤卉本來就不熟,聽到師姐叫他,他知道一定是事情緊急,他自然不願過多解釋,說了一句抱歉,就匆匆離去。
妤卉卻因「黎師弟」這三個字而陷入沉思。
那個天劍宗的弟子居然姓「黎」,一個武功高強自信陽光的少年,會不會更容易成為男元帥呢?妤卉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那是她進入這個世界的任務,應該是她生活的正確目標吧?
規則沒有限定她必須打造華國的男元帥,天劍宗忠於宣國,宣國要入侵華國,戰爭不能避免,這為男元帥的產生提供了很充分的條件。妤卉帶著一種奇異的焦躁試圖能用相對理智的方法分析多方面的可能,對比確認姓黎的少年能否具備更優秀的培養資質。但是她隱約覺得自己潛意識裡這樣去做的衝動,並不是真的完全為了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她知道自己捨不得阿黎,又存在著貪心無法上來就排除其他可能的人選,所以才會去對比,她的目的或許更多的是用各種外在的條件讓自己理直氣壯不再去考慮那個姓黎的少年。不過她關心則亂,越想雜念越多,一時之間實在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方法去放任不理那個姓黎的少年。
那個人是天劍宗的弟子,那個人與自己有了小小過節,又因為今天的偶遇恐怕會產生了一點好感,增加了熟悉,降低了戒備。就算不去考慮男元帥的事情,她為了調查天劍宗,也需要與那個少年保持某種程度上的聯繫吧?
於是她對影楊說道:「影楊,你去悄悄跟上,看看天劍宗落腳在哪裡。注意她們武功不弱,千萬不要被她們發現行蹤。」
影楊的追蹤和反追蹤是她所有技能中相對最好的,她得令離去,迅速攆上那少年。
這時滿桌子的飯菜才剛剛上齊。
妤卉心中舉棋不定,但是飯還要吃,日子還要過。所以她溫和道:「阿黎,吃飯吧。」
阿黎低著頭,不說話,眼神黯淡,機械性地往嘴裡扒著眼前自己的那一碗米飯甚至沒有去夾別的菜。
妤卉關心道:「阿黎,你想什麼呢?不要悶在心裡,對我說。」
阿黎勉強笑了笑,放下碗筷,猶豫了片刻,還是低聲說道:「心悅,那個天劍宗的少年姓黎,我沒有聽錯吧?」
妤卉明白阿黎想要表達的意思。當初她曾經清楚的對阿黎講過,「神仙」指派給她的任務,輔佐名字中有「黎」字的男子成為男元帥。但是她也曾經很認真地對阿黎說,如果阿黎真的在乎她,那麼就不該讓其他名字裡有「黎」字的男子搶走她。
妤卉忽然心念一動,自己想不明白無法比較的事情,何不問問當事人的感受?她正色問道:「阿黎,你覺得他比你好麼?」
阿黎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妤卉耐心道:「阿黎,這麼說你自己也對比過,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想法。」
阿黎現在已經完全養成了有邏輯的思維模式,可以應付妤卉如此的問題,不管在心中有多麼彷徨無助,都不要放棄,努力理清思路,一條一條由點連成線再匯成一個面。他答道:「他武功與我不相伯仲,他比我更有自信,他很聰明,而且江湖經驗生活閱歷都比我豐富,更容易達到你的要求吧?」
「還有呢?」
「他容貌俊秀端莊,舉止談吐高雅,定然讀過書也許出身良好,是大家公子。而且昨晚我看到他還是處子之身,每一點都比我強。」阿黎說到這裡的時候,視線有些模糊,「心悅,如果他更適合,請你明確告訴我,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但也不想浪費你的精力。我只求你不要拋棄我。」
妤卉心疼道:「阿黎,你抬頭看著我的眼睛。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拋棄你呢?我今天早上才剛剛再次向你保證過。還有,你只看到那些表面上的事情,分析的一點都不深入。他是不是處子與我要做的那件事情有什麼關係?這算什麼優點呢?」
阿黎抬頭,他明白妤卉說的都是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用是否處子來對比,難道自己心裡把男元帥就等同於能與妤卉相配的男子麼?這的確有些荒謬呢。他咬咬嘴唇,安慰自己,至少妤卉一再強調不會拋棄他,她已經是他的妻主。如果有了更適合的男元帥出現,能夠讓妤卉早日完成神仙交託的任務,他作為夫郎不該為妻主高興麼?
「是啊,對不起,心悅。那麼是不是你也覺得他比我更適合呢?」
妤卉猜測阿黎可能自己解開了第一重心結,她繼續說道:「我愛的人,不一定是那個能幫我完成任務的關鍵之人。我以前只是說或許那樣的人更容易被我愛上而已。很好,我想你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你靜下心再仔細想一想,不能光看到別人的優點,也該嘗試發現他的缺點,或者說是幫我找一找他有什麼地方不適合我的那個任務。」
阿黎用手背擦去眼角淚水,讓自己的理智擺脫惶恐情感的左右,鎮定了一下心神說道:「他是天劍宗的人,與咱們有一點小過節,就算今天能和解,他對你來說也還是陌生人,甚至因為北苑的事情他一旦知道你的身份還會成為敵人。你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你應該不可能在短期內完全信任他吧?不信任一個人,做什麼都會有保留,他是聰明人,也許會很快就能感覺到。你猜疑他,他也會猜疑你,而你要做的事情又是那麼匪夷所思,他如果從小受到良好傳統的教育,恐怕很難相信接受吧?這可能是一個很大的難點,會讓他所有的優勢都被禁錮。」
妤卉很認真地聽著阿黎的分析,這些概念都在她的心中轉過一遍,卻沒有阿黎梳理的如此清晰。阿黎敏銳地抓住了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信任」,而這恰恰是她與那個黎姓少年之間最不容易實現的一點。她可以不在乎國家,但是別人又怎麼會相信她這個華國世家之後能真心輔佐宣國人建功立業呢?更何況是培養一個男元帥這種違反當前道德傳統前所未有的事情,就算那個少年具備充分的能力,恐怕宣國的朝廷也不能接受。
妤卉剛才想過,除非一種最樂觀的情況,那就是黎姓少年是華國人,是宣國皇帝派到天劍宗臥底的高素質人才。不過一般密探間諜執行任務的時候,基本上都不會用本來的名姓。於是又衍生出另外的問題,那個少年的名姓根本與「黎」字無關。
這樣思考,妤卉覺得比剛才舒服許多了。她的笑容中表現出更多的欣慰,肯定道:「阿黎,你分析的不錯,所以你沒什麼需要害怕的。以後為了打探天劍宗的事情,我或許還要與那個黎姓少年接觸,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多思想負擔。」
阿黎猶豫道:「可是如果他先選擇了願意信任你呢?他或許還有更適合的身份。」
連這些阿黎都能想到,妤卉更加開心,或許阿黎不可能完全擺脫自卑,可他努力學習迅速成長,他天生的聰慧、堅韌不拔的心性和他已經具備的諸多才能,應該很容易彌補他的不足吧?誰規定男元帥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要自信灑脫無所畏懼呢?男元帥也是人,有七情六慾,就像現實世界中的女強人那樣,沒準兒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外獨擋一面,在家溫柔賢良。
其實阿黎還有一個最顯著的優點,那就是他對妤卉的信任。妤卉現在已經完全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無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不曾懷疑,而且他一心一意愛著她,願意追隨她為她無怨無悔地付出。這是做成大事的基礎。
妤卉的眼神變得更加清明,她終於坦言道:「阿黎,謝謝你幫我分析,讓我走出了困惑。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那個姓黎的少年或許是個不錯的人選,那他也是絕對排在你後面。你可不要主動放棄啊。」
阿黎笑了,鳳目中的憂傷雲消霧散,換上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妤卉又說道:「你要知道,我能有這樣清醒的結論,與你的努力分不開。這更加證明你對我的重要,也是你能力的體現。阿黎,你比你自己想像中要優秀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