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尷尬身份
妤卉回到自己的院子,先是拉著阿黎一起用了晚餐,又將閒雜人等,包括房內的影衛一併趕到屋外,這才開始了督促阿黎讀書寫字的晚間活動。
其實她心中有很多事情,想與蘇眠商量,不過吃飯的時候,清風過來稟告說蘇眠最近換了新方子,飯後需要針灸沒有時間見妤卉。妤卉只得暫時作罷。
阿黎學寫字的速度很快,妤卉在他練字的時候,一般會給他講武道的基礎知識,這些都是妤卉白天在官學聽的,晚上現學現賣,有的時候還拿著教材照本宣科。
不過今日,妤卉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程家某個男子的名字,又因為鸞和容貌的事情心存疑慮,故而在阿黎練字之時,首先提起了這些。
「阿黎,我今天陪母親和二姐入宮,見到二皇子鸞和殿下,他與你的容貌竟然有**分相似呢。」妤卉不緊不慢地說道,「鸞和殿下是冷宮中程才人的次子。那位程才人就是十二年前滿門抄斬的程家庶出的公子,算起來該是妙蓮的舅舅。我想起你答應幫程柔找她的哥哥,難道要親口問每一個程家的男子,他妹妹是不是叫程柔,才能尋到麼?程柔沒有提過她哥哥的名字或排行麼?」
阿黎咬了咬嘴唇,腦海中迴盪起程柔的叮嚀,一定不能對旁人說出程淵這個名字,否則他會有殺身之禍,可是妤卉那麼重視認真地幫他一一去查找,他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隱瞞呢?那樣會浪費妤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吧?他的命本來就交給了妤卉,說出程淵這個名字又能如何?妤卉因此殺了他,他也無怨無悔。
所以阿黎輕聲答道:「我以前的主人曾經提起過,她的哥哥叫程淵。」
「啊?」妤卉聞言驚訝道,「果然程柔是程家的人啊。程淵正是程才人的名字。」
阿黎聽後幾乎拿不住手中的筆,顫聲問道:「妻主大人,您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妤卉察覺到阿黎明顯的異樣,關切加試探道:「阿黎,你怎麼了?難道說程淵與你也有什麼關係麼?你的容貌與程家的男子很像,你也是在十二年前被抄家獲罪,你應該也是程家人吧?」
「我……」阿黎心緒瞬時有些混亂,如果程柔沒有騙他,那麼冷宮裡的程才人居然是他的親生父親,那麼他的母親是誰?按道理身為皇帝的君侍,不可能有機會與別的女子私通還生下孩子。又或者就是因為程才人私通生了他,才會牽連程家獲罪?那麼從小撫養他的啞巴爹爹又是誰呢?程柔真的是親姑姑麼?既然是親人,為何以前不曾相認?程柔當初折磨他時眼中流露的恨絕對不假,為什麼呢?她不是他的親人吧,這樣一切才能合理一些。
妤卉突然想起妤婉曾經說過,五皇女現年十六歲,與阿黎的年紀差不多。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妤卉的心,她禁不住抓住阿黎的肩膀問道:「阿黎,你也剛滿十六歲吧?生日是哪天?」
阿黎迷茫道:「應該是十六歲,生日我不清楚。啞巴爹爹從來沒對我說過話,後來誰又會去調查一個奴隸的生辰呢?」
妤卉不死心道:「你知道麼,程才人生的五皇女今年也是十六歲,我猜你們或許是同一天出生呢。」
同一天出生?這不可能吧?阿黎更加迷惑,除非程淵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又或者他與五皇女是孿生姐弟兄妹,他是皇子?這念頭實在是有點太過可笑荒謬。
妤卉從阿黎的表情中推測著他心內所想,進一步試探道:「阿黎,或許程柔還對你說過什麼吧?比如程淵不是程柔要找的人,而是你的親人。」
這句話一問出口,阿黎全身不由自主地戰慄,難道妤卉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他瞞著的所有事情,他此時如果還不說實話,就會被妤卉厭惡甚至拋棄麼?他不該對妤卉有任何隱瞞的,無論她是他的妻主,還是他的主人,他都要對她坦乘所有奉獻身心才對。
阿黎猶豫了片刻,把心一橫,顫抖著聲音說道:「以前的主人說,她是我的姑姑,而程淵才是我的親生父親。對不起,妻主大人,我隱瞞了這些事情。」
這句話並不長,阿黎卻說得無比困難,彷彿有什麼東西就堵在嘴裡,不讓他將聲音吐出,說到最後幾個字竟有些窒息。緊張慌亂驚恐無助充斥著他的身體,他怕下一刻,妤卉就會責怪他,甚至拋棄他,因為曾經的隱瞞和現在這種亂七八糟的牽扯。他本來是坐在床邊,現在下意識地滑落在地上,就彷彿是以前挨打時的姿勢,把頭埋在膝蓋之間,雙手抱著雙腿蜷縮起自己的身體,不敢再看妤卉的表情,也不敢再說別的。
妤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阿黎親口說出的這種真相刺激到了。阿黎以前的主人程柔,是他的姑姑,而那個曾經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程淵居然真的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以此推論年紀相仿的五皇女很有可能與阿黎的孿生姐妹,又或者像狸貓換太子那樣,只不過換去皇子的不是狸貓而是五皇女,阿黎才是當今聖上與程淵的親骨肉。
可是阿黎的奴性和自卑絕對是長期遭受殘酷虐待被生生扭曲而成,那就證明他以前的主人程柔對他並不好,偶爾特別的教育也是別有用心。難道說程柔也是最近才知道阿黎與她的血緣關係,於是帶著阿黎逃離的麼?還是從頭到尾,程柔就很清楚阿黎的身份,刻意將阿黎培養成現在這種樣子,為了以後虛情假意的利用呢?假如逃離是策劃好的陰謀的一部分,那麼她與阿黎的相遇,她答應阿黎的肯求回到京城就都不是偶然了。
妤卉禁不住再想得黑暗一些,她現在認識的看到的就是阿黎的真性情麼?畢竟阿黎之前故意隱瞞了許多事情,若非她一點點發現一點點揭露,步步試探,他絕對不會主動告訴她吧?他不信任她還是他根本就是打算欺瞞她呢?
妤卉苦笑,這些事情換成逝水恐怕真能做到,而阿黎,若也有如此本事和性情,那麼她就不用再花費那麼大精力培養,阿黎當男元帥綽綽有餘了。可惜阿黎現在的各種表現,都讓妤卉相信他只是被利用得很徹底的那個無辜之人。
妤卉鎮定心神,將阿黎從地上扶起,挨著他肩並肩坐在床上,柔聲說道:「阿黎,你聽我講一個故事可好?」
阿黎愣了一下,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剛才只是自己在發一場噩夢,妤卉什麼都沒有問,他也什麼都沒有說。他在練字,她給他講個新鮮的故事。他微微抬頭,張嘴想問,卻又怕現在才是在做夢,他一出聲,美夢就會結束。於是他抿了抿嘴唇,點點頭。
妤卉見阿黎的情緒暫時穩定下來,就繪聲繪色對他講了「狸貓換太女」的故事。結局當然是太女在民間歷練成長,被皇帝認回,得大臣們輔佐繼承了皇位,成為一代名帝,有情人終成眷屬皆大歡喜。
「阿黎,不管當初你因為什麼要對我隱瞞,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你有可能是皇子這樣的身份,你希望我怎麼做呢?」妤卉將這個難題先拋給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