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內,朝臣們陸陸續續被拖來、拽來、架來,每個人都怪怪的,有滿身泥濘的,有面上淤青的,還有一個手腳被捆的,很快擠滿了金鑾殿。
楊雪撒眼望去,見三公九卿諸部官員來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開口說道:「諸位同僚,陛下寵信的武皇后惑亂朝綱,恣意干政。我身為大唐重臣,自然責無旁貸為國鋤妖,故昨夜偕同諸軍忠義將士發動了清君側之戰,經過一夜苦鬥,已經抓獲妖女武後,現囚於後宮。陛下已幡然悔悟,認識到武皇后乃禍國之妖女,對我等行為大加讚賞。陛下因愧對列位臣工,以及身體越來越孱弱,決定禪讓於太子。故今日早朝我等將商議新皇登基事宜。」
諸大臣多經坎坷,早是老奸巨滑之人,怎能相信楊雪的鬼話?明知道這是兵變奪權,清君側什麼的都是為了遮擋世人之口,心裡雖然明白,可是看到四周甲胃刀槍林立,誰願意先跳出來出言駁斥?
「敢問楊大將軍,能否讓我等見陛下一面?」侍中裴炎見眾臣無語,而自己的職位所在,只好硬著頭皮出列問道。
「陛下,坐在寶座上的不是陛下嗎?你還要見哪個陛下?」楊雪怒目盯視著他,先出頭的一定要幹掉,否則就無法壓服其他人了。
裴炎看了一眼坐在金鑾寶座上微微顫慄的少年太子李弘,搖搖頭,對楊雪道:「殿下現在還是太子,不是聖上,你口口聲聲說陛下自己退位,如何讓我等信服?沒有聖上親口所說,沒有禪讓詔書,你一人所說,豈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要見的是當今聖上,而不是你所說眼前的太子殿下!」
「對,對,對……」
「沒錯的……」
「聖上正值壯年……」
「就是退位禪讓,也不是這樣的……」
群臣紛紛附和,場面嘈雜。
「沒告訴你們陛下身體不適不想見爾等嗎?至於退位詔書,有!周興,宣讀先皇退位詔書!」楊雪大聲喊道。
周興展開早已經準備好的聖旨,大聲讀道:「大唐皇帝詔曰:朕自登基以來,兢兢業業勤政愛民,故我大唐四海昇平,萬邦臣服,國運日隆。然朕久有頑疾,每況日下,雖有心而力不足兮,惶恐失德於臣民,故禪位於太子,望諸臣竭力輔佐,保我大唐萬代永續。欽此!」
眾臣心裡根本不信,都知道這道聖旨是偽造的,但畢竟有聖旨在,大家一時沒了主意。
「此旨未經過中書門下,我等無法分辨真偽!」吏部侍郎象先出班問道。
楊雪對周興一點頭,周興走過去將聖旨送於他手。
象先等諸臣展開聖旨看了起來,有人驚叫道:「這聖旨是假的,玉璽不對!」
裴炎等諸臣也紛紛點頭,應道:「不錯,這是假玉璽印,此道聖旨自然也是偽造的!」
楊雪聽完臉色大變,她確實沒有仔細觀察玉璽,搶回來後看了一眼,沒看出端倪,一直以為就是真的,把聖旨取出,蓋了印就交給了周興,沒想到在這裡出了差頭。
「大逆之言!讓我看看!」周興一把奪回聖旨,仔細一瞧,臉色蒼白起來。
「真正的玉璽上有一道清晰裂痕!這是當年太宗皇帝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所致,絕大部分朝臣都知道此事,恐怕只有楊大將軍沒接過聖旨吧?」象先傲然出言諷刺。
楊雪的想法一直是靠兵變抓獲高宗和武皇后。但她知道想要掌握權力,不能馬上推翻李家朝廷,因為忠於李家的地方勢力還很大,人心安定,要是步驟過急,必然天下群討她,所以決定暫時立個兒皇帝當傀儡,確定自己在大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等到慢慢把自己嫡系安插到地方軍鎮掌握實權後,再廢帝,更改國號。所以這道聖旨是她奪權兵變從不合法轉向合理合法的關鍵步驟,沒想到這個步驟就出現問題,聖旨如果是假的,這意味著她就成了陰謀篡政的謀逆者,天下知曉,必然群起討她。
楊雪的腦袋飛轉,很快就有了主意,形勢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只能一直往前走,搞一出假戲真作,把這齣戲硬撐下去,只要能力壓眾議,以高壓對付眾口,這假玉璽以後也成真玉璽了。
「像先,你身為為重臣,豈能不知我朝有玉璽數枚?新皇選中此枚,這就是今後的傳國玉璽!你危言聳聽,惑亂朝綱,來人,將象先拖出去仗五十後下獄!」楊雪大喝。
楊雪冷漠地看著那些顫慄的群臣,陰森森問道:「這道聖旨是真的是假的?裴大人,你先說!」
裴炎憤怒地抬起頭,應道:「假的永遠真不了,你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楊雪冷笑:「來呀!拖出去杖五十下獄!」
裴炎也被拖了出去,楊雪接著轉問禮部侍郎駱賓王……如此這般,百官被拖出去二三十人,已經有幾人因體弱被直接仗斃了,剩餘的人都被嚇破了膽,跪地喊道:「宮中出來的旨意啟能有假!」
「既然真偽已辨明,禮部與諸大臣加緊籌備!擇吉時舉行新皇登基大典!」楊雪說完,提劍先走了出去。
怎能就此罷休?
她轉到光明殿,傳令道:「把陛下和皇后及諸皇子、諸公主一併押來!」
武皇后和高宗昨夜在亂石崗被阿德旺率領的鐵騎追上,侍衛們大部戰死,只留下他們皇家這十幾人被押解回宮,昨日的人上人,今日的階下囚,巨大的反差,使武皇后和高宗心內痛不欲生。
「傳國玉璽在哪裡?拿個假的糊弄本將軍,你們找死!快點說,不然我活剮了你們!」楊雪面色猙獰地吼道。
高宗的態度是徹底的不合作,默然無聲,手裡拿著其母長孫皇后遺留的佛珠,低聲念著佛經。而那些諸皇子、嬌女個個啼哭不止。
只有武皇后,雖然因沒有梳洗,有鞋蓬頭垢面,臉色慘白,但依然挺立,神情冷然。
「玉璽…玉璽,不…不是…被…你們…拿…拿走了…嗎?」皇子李賢發著顫音結巴地說道。
「來人將皇子李賢拖出去打死,看你們還敢騙我!」楊雪聲嘶力竭吼道。
幾名如狼似虎的兵將走進來,拖住皇子李賢就要往外走。
「慢!」武皇后出言阻止,作為李賢的親生母親,她要盡可能挽救孩子的生命。她緩緩說道:「其實,我朝立國後,為防萬一,傳國玉璽一直是兩枚,一枚是慣常使用的,有裂痕;一枚備用的,無裂痕,但都是真的。這點你可以到御書房查證!本宮並無虛言。有裂痕的一枚,系有馬緣隨身攜帶,但他已於昨夜不知所蹤……」
真實的情況是,玉璽確實有兩枚。原因是李世民發動玄武門兵變時,怕搶不到玉璽,就請高人偽造了一枚。而真正的一枚在搶奪時被他不小心掉在地上,有了裂痕。但不可能這樣寫在史冊上,就變成了一枚是備用的。
「賤人,你還敢稱本宮?你不過是個下賤的奴才,有什麼資格稱本宮!」楊雪眼睛圓睜,惡狠狠地怒罵道。
武皇后感到無比屈辱,憤怒地回應道:「本宮出生官宦人家,又侍奉當今聖上,地位尊貴無比,豈是你這樣的蠻夷野人所能比擬?本宮不配稱,難道你這樣的狼子野心、忘恩負義、愚昧未開化之輩配稱嗎?」
楊雪眼睛噴火,手按了按腰間寶劍,先是冷笑,隨後放聲大笑起來。笑了許久,猛然停住,滿臉仇恨地嚷道:「你和你的這位皇帝夫君,你們的先人都是我家養的下人,你有什麼資格自稱尊貴?你們身上流淌的血都是卑微的奴僕的血,只不過你們先人背叛了他們的主子,謀叛造反,不忠不義,才有了竊取的地位,你們有什麼資格可以炫耀?」
武皇后一愣,面上呈現困惑之色,問道:「難道你是隋楊後裔?」
楊雪冷笑:「不錯,我是大隋皇室之人,要是現在還是大隋天下,我是公主,地位不比你們這兩個尊貴萬分嗎?也許你武皇后就是我的一個洗腳丫鬟。」
武皇后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楊家的人都登記在冊,為什麼能冒出一個你這樣從西突厥來的人呢?再說,我李唐一向善待隋楊後人!」
「哈哈,李林龍沒告訴你我這個處月部酋首是中原人嗎?告訴你吧!我的爺爺是皇泰主名侗,我的父親是他老人家的第五子,名鐵。當年王世充佔領洛陽,我父親舉家逃亡,路上遇到所謂救援的的唐軍,唐軍表面上表示歡迎,當夜卻將我全家雜役數十人殺死,錢財都被搶走。只有我父母在忠義侍衛的死命掩護下才逃脫到了西域,過著窮苦潦倒的生活。四年後,我出生,從小飽受窮苦,當父親跟我說起往事時,我心中就仇視你們這些叛逆,並發誓總有一天找回來。七歲時,唐軍與突厥交戰,父母死於亂軍之中。我僥倖逃脫,成了孤兒,後被一名出家人,以慈悲之心收留,並教授學習武藝。待我猶如親妹的師哥阿德旺也是那時相識。再後來,我救了處月部酋首朱邪孤注,並被其收為義女,朱邪孤注死後,我被推為酋首,以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憑你們奪取我楊氏江山,害的我家窮困潦倒,害的我父母過早離世,我與你們就有不共戴天之仇!豈能效忠你們!」楊雪憤怒說道。
武皇后神情慘淡,歎口氣,說道:「你是來復仇的!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聖上要是無緣無故仙逝,你也活不長久。李林龍一定會號令全天下人討伐你,你的末日指日可待!哈哈!」她大笑起來。
楊雪滿臉驚鄂地說道:「李林龍早就死了,在鳳州他的墳都起來了!你還是期盼別人來救你吧!」
「死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受傷了!他會死嗎?他怎麼會死呢?他一定會來平叛的!」武皇后冷笑。
「癡心妄想!!」楊雪心內開始慌亂,卻故作鎮定的一口否決。
「哈哈……你的叛亂一定在他掌握之中。狄仁傑在你叛亂前跑進宮來稟告你率軍作亂,陛下和本宮才有逃亡之舉。你自己想去吧!」武皇后不想再浪費口舌。
楊雪愕然,半響道倒抽口涼氣,「重玄門應當是程務挺布軍搶奪,陛下順利出逃,卻沒遇到阻擋,難道程務挺故意放人嗎?我是不是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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