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催促之下,大理寺不分晝夜地審訊參與兵變的官員,幕後的一些花絮也被拷問出來。武則天自從知道兵變的目的是為了除掉她,極其暴怒。按照她的授意,京師內肅清長孫無忌殘餘勢力的清剿行動擴大化了。
京兆府的禁軍、左右羽林軍、大理寺的衙役全員出動,抓捕和謀反有牽連的人。參與叛亂的左金吾衛軍、左右驍騎衛、左右屯衛軍校尉級以上的將領全部被抓了起來,其家眷也被收押。
陰森恐怖的各個監獄裡,狀如鬧市,人滿為患,充斥著嚴刑拷問的聲音。
這種擴大化的抓捕,難以避免地抓很多無辜的人。一時間,長安城內人人自危。
將軍府內外也擠滿了各種臉面的人,都是來請求李林龍幫助說情營救被抓起來的親屬的。
作為平叛的首功之臣,李林龍受到了高宗和皇后的特別青睞。權力地位可謂二人之下,萬人之上,再加上此次審案的兩個衙門,京兆府、大理寺都是他的門生在掌舵,所以明眼人都知道,想要營救親友出獄,找他最直接。
李林龍有兩種感覺,相互膠著。一是坐臥不安。在朝堂這種地位,把自己推到了風浪之上。本來二聖就非常提防自己,現在恐怕是心腹大患了。二是這樣的求情局面,他並沒有厭煩,相反暗自高興,得人心者則事事昌隆,他深明此理。這樣籠絡京師各階層人心的機會,他怎會錯過?
「秀香,吩咐家裡的人,對所有來訪者一律好生款待,不可無禮;對贈授與咱的禮品、禮金一律退回,要讓來者感受到咱不是仗勢欺人!還有你出去和大家言明,我會努力解救所有無辜的人,請大家不必擔心。」
「林龍,你這樣做,皇后會不會因為她嚴你松,而惱怒你,責怪你呢?」秀香不無擔心。
「長孫無忌已經垮了,何必牽連無辜呢?這樣下去,還剩下幾個能上朝的官員?被牽連的官員對聖上無奈,火氣還不都要轉嫁到咱身上?這不符和我們的利益!我想和娘娘談談,把這個事情處理好。你先去辦理吧!」李林龍應答。
府內的僕從、丫鬟搬出椅子,端出茶點熱情款待成群上訪的求情者。
求情者都是低三下四求人來的,本以為會被人給臉色看,結果受到了熱情的待遇,一時間絕大部分人都心懷感激,嘴上大誇大將軍仁義寬厚。
秀香站到外院的中間,清清嗓子對所有人說道:「諸位,我是開國公夫人李胡氏,我代表我家老爺跟大家說幾句。這件案子因是忤逆案,處置嚴厲,首要分子理應嚴懲,否則朝廷的法度威嚴何存?陛下和皇后的尊嚴何存?但此案牽扯進來的,有很多確屬無辜,所以我家老爺的意思是,一定將此奏稟陛下和皇后,想陛下英明神武,皇后開通明理,定然會給大家一個好的交代,大家但可放寬心!現在覺得有冤情的,請到兩衙遞上狀子,大將軍當會上奏朝廷督請各府衙逐一核對,對所犯輕微有悔過之意者也當竭力為其減免罪罰。另外,我家老爺說了,帶禮金、禮品者,一律請拿回,好意領了,但誤了清名,受御史台彈劾,反而幫不上鄉親了。話已到此,請大家散去回家等消息吧!」
求情者知道也只能到此了,紛紛散去。而幾十名叛亂將校的親屬因為自家人牽扯事情大,卻聚著不走。
李林龍把這些人請到前廳就座,微笑與大家一一見禮,言道:「我李林龍一遊方之士混到今天地位,全靠朝廷與陛下的恩遇,也靠將士和百姓的抬愛。這次叛亂有誅殺我李林龍的意圖,你們被關在獄中的親朋好友當時也都喊著我的名字,恨不能食之而後快。」
他的話說到這裡,在座的人臉色都變了,他們知道,李林龍要是心生怨恨,自己在獄中的親朋好友就沒命了。
「李某呀不想多說,各為其主,官身不由己。現在長孫無忌已經死了,他們對朝廷、對在下也當再無威脅,故有悔過者我願意幫助他們開脫罪責,也希望他們重新為朝廷效力。」
送走最後一撥求情者,李林龍把秀香、靈兒叫進屋來,眉頭微蹙,神情疲憊,思慮半天說道:「這次混亂後,朝中勢力必重新劃分,陛下和皇后當會加緊控制權力。這個時期,因為我們勢力上升,陛下和皇后有可能產生疑懼,所以要告誡下面做事的門生、部屬和僕從們行事要低調,以免引禍上身。這次牽連擴大是武皇后的意思,我要進宮去勸阻,但效果如何,不敢揣測,不過,秀香可告誡狄仁傑、周興,審理案件要寬容些,以免因得罪人多,為日後留下隱患。」
秀香點頭。
「哥,楊雪殺了侍女燕靈,燕靈很可能是真雅婷姐的侍女,這事情怎麼處理啊?」靈兒念念不忘楊雪殺燕靈一事。
李林龍也很無奈。從他本意來講,希望找到真雅婷,一則舊情難忘;二則畢竟都是現代人跑到了唐朝,相互之間可以溝通交流;三則作為男人,他理應保護自己的女人,不讓她獨自在外漂流。但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按雅婷倔強的性格,在中間有楊雪的情況下,很難說她會願意回到自己身邊。把楊雪拋開,容易嗎?她可是已經跟隨自己多年,為了自己甚至可以冒險犧牲生命阻擊追兵的烈女子,對自己的情誼,可謂厚重的很,自己不能熟視無睹。可是不拋棄她,憑殺雅婷侍女的罪責,雅婷就不會諒解她,直接也不會原諒自己。
事情恰如亂麻,糾纏在他的內心,半響,他說道:「楊雪,即使有過,也不是輕易能處理的。論公論私,都不那麼簡單!論公,她是朝廷剛剛冊封的左屯衛大將軍,不是我說了算;論私,她對我情深義重,我怎可忍心處理她,也是添了一個反對勢力。」說到這裡,他歎息一聲道:「燕靈這個女子救了所有人,沒有她,咱都成人家的刀下之鬼了,這個恩情比天高,咱不能忘。吩咐下去,籌辦隆重的臏葬儀式,找塊風水寶地安葬她,這也是我們這些生者為她可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秀香應道:「我會辦理好的,到時候邀請你的學生、門生都參加!」
靈兒聽了卻撇嘴,不好明說,小聲嘀咕道:「自己捨不得丟了那個賤女人,還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讓人噁心!」
秀香聽了也微微搖頭,自言自語道:「燕靈要真是她殺的,她也夠狠的,這樣的女人很危險!」
李林龍何嘗不知,但他心中還有一絲僥倖,希望能圓滿,皆大歡喜地處理好這件事。
……
「小姐,救救我,救救我!」燕靈的聲音。
「燕靈,你在哪裡?」雅婷的眼前是一處懸崖峭壁,她慢慢向懸崖邊走去。
「小姐,救救我!」燕靈的聲音充滿了苦楚。
「我一定救你!」雅婷心中大喊,雙腳拚命向前跑動,但速度始終不快,許久才蹣跚挪到了懸崖邊。她向懸崖下望去,懸崖下黑黝黝看不到盡頭。
在距離她不到一尺的地方,有棵歪斜的松樹,燕靈的身體騰空,正雙手抓著一枝搖搖欲墜的樹枝。
「燕靈,不要鬆手,我來救你。」雅婷爬下身子,伸出手來,努力夠著燕靈的手。
「咦,又一個自己,不,只是像自己。她怎麼會飛,不,不要!」那個跟自己很像的女人飛到了燕靈的身邊,惡狠狠的撕扯著燕靈,燕靈的手被迫鬆開了救命的樹枝,身體象飄飛的落葉般墜落向懸崖深處,遠遠還傳出她撕心咧肺的吶喊:「小姐……」
「不,不要……」雅婷心中大痛,眼中的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哈哈……」那女人瘋狂地笑著。
「你是楊雪,你這個惡毒的妖精!」雅婷怒吼!並準備撲向她,可是身子,卻軟綿綿,毫無力道。
「哈哈……」那女人突然笑著飛向她,雙手惡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死命的也把她向深淵拖去。
雅婷渾身窒息,她毫無反抗能力。
「不要,不要。」她大喊。
「小姐,小姐,怎麼了?你怎麼了?「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耳邊追問。
雅婷痛楚地睜開眼睛,半天才清醒過來,看見桌子上有燃燒的蠟燭,面前則是紫蝶焦慮關切的目光。
「我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見楊雪把燕靈拋向了深淵。」雅婷餘悸未消地應道。
「楊雪?也許真有這個可能,咱們找燕靈兩天了,按理她要探聽到什麼,應當回來向咱稟報,可是她怎麼音訊全無呢?」紫蝶滿是疑慮。
雅婷剛才是趴在桌上睡著了,這兩天為了找燕靈,她沒睡一個好覺。
「也許,這件事真和楊雪有關係,你想,那天晚上京師裡突然發生兵變,而長孫無忌是兵變的首腦,燕靈跟蹤的陸永生顯然是長孫無忌的人,按照咱追尋的路線看,她一定跟著陸永生到了長孫無忌的家裡,肯定聽到了兵變的陰謀。咱追問長孫無忌家裡的僕役,他們說刺客逃跑了,那麼她沒有回來報告咱,就一定因為事急去李林龍家了,按理這樣天大的事情告之了李林龍,李林龍絕對不會對她下毒手,即使不相信,也是先軟禁起來。她要是萬一有閃失,或者受傷嚴重,或者就是在將軍府內,受到楊雪的暗算。」雅婷一點點的分析著。
「要真是這樣,我絕對饒不了楊雪,非剁了她不可!」紫蝶怒火萬丈,眼睛通紅。
「走,咱倆去將軍府,這回為了燕靈,我也要會會李林龍!」雅婷站起,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