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軍頻繁調動,列兵磨馬,擺出了準備大舉進攻碎葉的架勢,使得西突厥各部落恐慌異常。各式各樣的流言飛速傳開。很多參加過前幾次作戰的人都在私下說,蒼鷹軍佔據天時地利,上下一心,軍備齊整,兵將作戰勇敢,與之交戰勝之希望渺茫;而崇高的「地水神」也顯現了眾多的神喻,傳的沸沸揚揚,最離奇的是一隻大雁從空中跌落,開口說阿史那賀魯壽期已盡;另外一口日常飲用的井突然乾涸,清理時發現了一塊突厥文寫就的碑文,大意是:碎葉永屬大唐,突厥人共迎唐軍入駐等內容。
本來各部落多不滿意阿史那賀魯的苛政,但其勢大,不得不被其裹脅,否則寫鳳部就是前例。現在不同了,面對來勢洶洶的傳言和對大唐西疆百姓日益富裕生活的嚮往,使得各部落人心思變,很多酋首和貴族都在暗地裡琢磨投奔大唐。
阿史那賀魯當然也知道了這些情況。他極為恐慌,心中明白這是唐軍的密探四下散佈謠言的結果。他一面安排緝拿大唐密探,一面發出木刻令,調集各部組軍封鎖沿線邊境,阻擋已經出現的逃亡大唐的洪流。
但一切都似乎杯水車薪,茫茫草原,總不能沿線設防吧?一切都無法擋住即將潰敗的趨勢。
大帳內。寫鳳部扎思對他說道:「可汗,他們說有神諭,你也可以用神喻收攏人心呀?」
阿史那賀魯神情一震,恍然明白,笑著應道:「好主意!」
碎葉城要召集**會,請長生天曉諭突厥子民是戰是降的消息旋風般在西突厥各部傳開,猶豫觀望的人們紛紛向碎葉城湧聚,想一睹長生天曉諭的結果,也好安排自己的下一步。
碎葉城郊外。十幾人聚集在樹林裡,為首之人是剛剛被任命為密營旅帥之職的曹懷舜,他顴骨高,滿臉麻痘,看起來到真像是突厥人。
「頭,剛得到消息,阿史那賀魯要召集**會,請……」一名密營兵丁簡單講著剛剛探聽到的情況。
曹懷舜眼睛一轉,道:「這個大會擺明是要破壞咱們這一陣子瓦解敵人軍心民心的努力,咱們不能讓他們得逞!既然他們要通過神喻團結人心,咱們就借力打裡力,搞個火上澆油!」
「頭,咱們這就十幾人,怕勝任不了,不如召集散佈在各地的小組一起行動,這樣更有把握些。」一名密營將士建議道。
曹懷舜搖搖頭道:「這件事不用太多的人,只要計劃得當就可以。大家過來,我們這麼辦……」
十幾個人頭湊到一起,佈置起來。
……
西州外鬆內緊,城門又打開了。但城內到處都是遊走盤查的屯兵、保丁,可是半天過去了,依然毫無所獲。西州這些年建設很快,無論城市規模和人口都成倍增長,所以搜查起來也並非易事。
一隊保丁見一個大戶人家門口有很多帶刀的突厥人忙碌著裝運貨物,迅速圍攏過去,帶隊的保長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
為首年輕人轉過頭,笑著應道:「沒看到我們在裝運貨物?我們是處月部的商隊,負責給本部落子民採買日常用品!」
「有通關文牒和處月部楊都督的令牌嗎?」保長問道。
年輕人取出通關文牒和令牌遞給他,笑著問道:「你們一隊隊都在搜查什麼?難道阿史那賀魯派有奸細進城嗎?」
保長驗過文牒和令牌,遞回年輕人說道:「最近西突厥派了一夥強盜進城搶掠,你們是商隊要小心,看見可疑人要及時向我們報告!」
年輕人笑著點頭道:「那是、那是,維護西州安全也是我們處月部的責任!」
保長一揮手帶著手下的人走了。
年輕人轉頭對那些還在忙碌的手下說道:「別裝了,酋首交給咱們的任務還沒完成,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分組找那幾個女的,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抓到!」
「左隊長,現在到處都在抓嫌犯,我們萬一被抓住怎麼辦?」一名百夫長問道。
「笨蛋,把長兵器全都放家裡,只帶上防身匕首就可以。發現蹤跡先不要動,盯牢後回來匯報。西州突厥人這麼多,身上不帶武器,不慌張,誰會抓你!」處月部蒼狼隊長左立敦應答道。
大漢們很快四散消失了。
……
李義府這些天提心吊膽,心情不順,他把迎賓閣裡的胡女統統轟走,又把庭州大大小小的大夫請來給他看病。一罐子一罐子的藥往肚裡灌,卻不見好,那塊軟肉搔癢的卻更加難受。
他寫了密折,派人飛馬上報朝廷,想請陛下和武皇后恩准返回京師。可惜這道密折剛出西州就被人給劫持了。密折很快就轉到了李林龍手中。
這天,李義府剛吃完早飯,有親從進來稟報道:「大人,李林龍大都護趕來看你!」
一聽到李林龍的名字,他渾身不由得發抖,腦海裡浮現起何大戶那顆血淋淋的頭顱。想不見,又害怕觸怒李林龍,猶豫半響,應道:「請他前廳就座,我這就過來。」
李林龍在前廳等了不大一會,就見面色蒼白的李義府走了進來。他故作吃驚地說道:「義府兄,這是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難道身體有恙嗎?」
李義府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遮掩地說道:「水土不服,偶染風寒,過些日子就無大礙了!」
李林龍心裡竊笑不止,臉上卻裝作很緊張的樣子說道:「朝廷欽派的巡查大員在我西疆之地偶感風寒,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草率處理?這要是朝廷知道我如此怠慢義府兄,定然要責罰我。更何況我對義府兄尊敬有加,義府兄身體微恙,林龍心中難安呢!」
李義府聽著肉麻的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嘴微撇,心中琢磨道:你能有那麼好心?
李林龍當然看在眼裡,他端起案几上的水杯,漫不經心地說道:「寫千金方的孫思邈孫神醫最近恰好在西州。我的參軍裴大人相陪他,正在籌劃開辦醫學院事宜,聽說他老人家救人無數,從來都是妙手回春。不過,看來義府兄並無大礙,不需要勞動孫神醫大駕吧?」
李義府感覺眼前一片光明,生活頓時又有了奔頭,急忙臉上堆笑著說道:「孫神醫他老人家來這裡了?先帝在時常誇他醫術高超,為兄一直沒有時間目睹神醫風采,林龍老弟能否引見一下?」
李林龍笑笑:「在西疆這塊地盤,義府兄就這點小要求,我怎會不答應?我會通知裴參軍陪同孫神醫來拜會的。」
李義府知道自己的病有機會得到根治了,心內輕鬆不少,精神頭也高漲起來,笑著問道:「林龍老弟此來不是單純看我吧?」
李林龍故做煩憂狀,應道:「這麼大的一片地,雜七雜八的事多了。高昌縣縣丞吳道爾貪污受賄幾十萬貫,還私吞發給百姓的安家款,非法出售土地,幾罪經查實證據確鑿,違反朝廷律法和西州律法罪不容恕。昨日已經被我當眾處決,並曉諭西疆各地,以儆傚尤,警省各地官員。大人是朝廷欽派的巡查大員,故雖然是我職責之內之事,也當通稟大人一聲。」
李義府聞聽吳道爾被正法,又想起何大戶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心裡又一陣哆嗦!但他裝作若無其事,略有些尷尬地說道:「殺的好,這樣的貪官就該殺!」他知道自己舉證李林龍的人證全沒了,想到李林龍的狠辣,有些膽寒。
李林龍又笑著說道:「義府兄,最近有很多關於你的投訴。說兄台把迎賓閣變成了煙花柳巷,大量招胡女在這裡取樂。我聞聽自然不信,今天親眼所見,哪裡有什麼胡女,都是妒忌義府兄而編排出來的無端之詞。」
李義府對此點卻不害怕,隨口應道:「為兄就這點喜歡女色的癖好,陛下和皇后也知道,所以老弟不要取笑了!」
李林龍當然知道憑這點是搬不倒他的,便接著說道:「大人,最近花費三萬貫錢,破費良多呀?」
李義府心裡大抖,這才是李林龍今天來的目的。要知道朝廷大臣就是干個十年八年,薪俸全部折現,也不一定到三萬貫錢。自己花的錢數他調查如此清楚,自然是有本詳細的帳目,這要是交到那些御使手裡,估計聖上和皇后都要翻臉。
李林龍見他面呈恐懼之色,進一步嚇唬道:「義府兄既巡查西疆各地,理應瞭解西疆各地軍情民情,回去也好稟奏聖上。目前,處月部楊都督率軍剛剛奪取弓月城,那裡的突騎施部已經歸順我大唐,但人心還不穩定,義府兄代表朝廷來巡查西疆,是否前去安撫,表達朝廷對他們歸順的歡迎?如此,這些突厥人必會感恩我大唐的高恩厚德,踏下心來為我大唐效力,而義府兄你為安定西疆立下奇功,陛下和皇后定當嘉獎!」
李義府眼睛睜的很大。猛然想起自己來庭州時那些伏擊的強盜,想起那紙條說他們就是處月部的人,不由得倒吸口涼氣。驚恐地想,這不是讓我羊入虎口嗎?弓月城離西突厥腹地那麼近,不是處月部在管理也不能去呀。他惶恐地擺手道:「是應當去看看,但最近身體不適,以後再做計較吧!」
李林龍笑著說道:『也好,等你身體好起來,我當會為義府兄安排。最近義府兄花費太大,愚弟這些年讓下面經營些生意薄有錢款,為表達對義府兄的敬意,特派人帶來五萬貫錢。義府兄的所有花銷都記在安西都護府帳上,這也算是手下的兄弟們略進地主之意,義府兄切勿推辭!」
李義府這回眼睛睜的更大了,心理暗道:這小子賣的什麼**藥,一會恐嚇,一會給恩惠。這是恩威並用啊,我要識相的話就給我甜棗吃,不識相就參奏我不理政務、玩女人、錢財來歷不明,再嚴重就是要處月部等等之人取我性命了!想到得罪眼前這人可能性命不保,他渾身又開始哆嗦。
再一想,人家的地盤,給台階咱就快下吧。收下這些錢,李林龍對自己的提防就輕了,自己活的也就舒坦了。所以他也不再推辭,應道:「老弟,我就不客氣了!回到京師,我自會替老弟和安西的諸君多美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