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迦和蘇綺詩準備妥當,就要赴何家一行了。老顧還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衣服,低調地跟在後面,但是蘇綺詩對他的介紹讓洛迦知道等會若是有起事來老顧絕對是不可忽視的主力,他的戰鬥力遠遠不是以一敵十或更多一點那麼簡單,而且蘇綺詩還說老顧是當今數量極少千金難求的催眠高手,萬一待會兒有審問何立康他不肯坦白的情況,老顧一定可以把他催眠到把小時候尿床的事都說出來為止。
一行人豪華陣型出了門,洛迦接通手機,張聯帶著他的精英小分隊已經在何架附近埋伏了,考慮到謹慎性原則,洛迦並沒有讓他們大張旗鼓,因為大家現在畢竟還沒有正式敵對,萬一等會兒出個什麼意外對何立康的抓捕要暫緩或者發生什麼其他特殊情況現在還不能撕破臉,那那麼多人圍著何宅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上了車,老顧做司機,洛迦和蘇綺詩坐在後面,他們兩人稍微討論了一下等會兒可能會發生的狀況,然後就聊天不知道聊到哪裡去了,畢竟這算不上是一次特別危險的行動,雖然何立康不知道會有什麼安排,但是張聯早派出隊員在附近偵察,發現何宅並沒有什麼異常,而且何立康也不一定會料到洛迦對他戒心那麼大作了這麼多準備,就算他真有安排府中藏龍臥虎洛迦他們也不怕,先不說他們三個自己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張聯和他手下的隊員可也都不是吃素的。到時候火拚起來,洛迦他們大可以叫著|com|bsp;一路無話,到了地頭,洛迦倒是有些擔心了,他忽然想起來他一直渴望避免的林悅言要受傷害的情況今天終於要誕生了,看她昨天對何立康的樣子,感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萬一今天翻臉了洛迦對何立康怎麼樣怎麼樣了,又把林——等,玉面朱唇,星目如電的他依舊卓然不凡,那模樣身架,雖是何永峰的叔叔,卻似比何永峰更年少英俊,能夠叩動少女的心扉。只是他看到洛迦,卻又是一陣愣神,臉上表情十分奇異,又似思憶又似悔恨,眼神悠遠而空洞,彷彿停留在億萬年前的一個點上。隱隱間,還有一絲痛苦在流淌,但這絲痛苦淌過了洛迦的臉,卻又變成痛恨。這種恨意赤裸裸的,毫無掩飾,彷彿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卻在時光的通道裡綿長不息,從來只有加深,沒有減弱。
洛迦和蘇綺詩都大駭,洛迦本能地把手搭到皮帶上,蘇綺詩身未動,槍已到了手邊,不知道為什麼何立康會這樣,拿恩怨難分的目光看著洛迦,感覺就像他們是多年的老對頭,儘管這對於他們的年齡輩分來說完全是無稽的,然而誰也沒有懷疑何立康對洛迦的恨意之濃,雖然他的目光似乎飄渺沒有邊際,但是瞳孔的神卻是直直地定在洛迦臉上,每當他的目光掠過洛迦的身體,洛迦的全身就泛起一陣寒意,這不是由於他對何立康懼怕,而是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用全身心投入無邊痛恨時毛骨悚然的本能反應。雖然不知道何立康為什麼這麼痛恨自己,但洛迦已經無比確定地感覺到何立康之前在林家溫和的笑容和平靜的表情都只是掩飾,都是在有林家人在場時不得不隱藏的令他血管扭曲血液沸騰的假惺惺面容,只有這種恨才是他對自己的真正態度,這股強烈的恨意足以冰冷室內的空氣,化一切溫情為焦黑的紅蓮烈火。
時間的鍾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幸好如此,那不然那輕微的「滴答」一聲此刻也能讓整個世界爆炸。那個引洛迦一行人進來的僕人木然呆滯地站在一旁,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卻也被整個氣氛所震懾,一句話都不敢說。何立康面前的香茶滾燙依舊,輕煙旋繞,那種迷離折射出一個靜止卻又虛幻的世界,空得讓人心寒。蘇綺詩持槍立在洛迦面前,對何立康怒目而視,老顧站在旁邊好似沒什麼動作,但他的雙眼開始波紋蕩漾,這是催眠術發作的預兆。這個時候只要有一點細微的聲響,整個局勢就會再也不受任何人控制。
然而,還好,何立康終於平靜下來,他的眼瞳慢慢回復成幽深的黑色,思想也彷彿從一種極端的跳動中恢復了平靜。良久,他彷彿從一個封閉遙遠的地方回來了一樣,理智的神采回到了他的臉上。然而,他對著如臨大敵的洛迦和蘇綺詩等人,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長歎了一口氣,優雅地一彈手,道:「坐。」
誰能想到呢,一場劍拔弩張的針鋒居然就這樣過去了。準備滿滿的蘇綺詩一下子洩了氣,仿若夢中一般坐在何立康對面的椅上,一時間無法適應這種極靜到動的變化過程。老顧的眼睛波紋漸漸散去,低眉順目地站在蘇綺詩身後。洛迦卻是眉頭一皺,不動聲色地坐好,剛才,他忽然隱隱約約感到點什麼,但是具體感到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此時的何立康已經完全恢復了他俊美溫文的一貫形象,端起茶淺吹輕抿起來,他臉上的笑比聖主耶和華更慈和溫柔,看這個樣子,誰能想像他剛才如黑色龍捲風般的暴烈情緒。洛迦心中徒然敲起了警鐘,這個何立康,絕對絕對地不簡單啊,又不是有特異功能的超人,氣勢居然能張狂如斯,壓得他們三人都一時間悶掉了。sh市最年輕的頂級富豪,號稱「商界神話」的完美男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他那種由內而外無比威嚴的氣勢,可以輕而易舉地壓服人的意志。他在商界和上流社會的地位不是憑空得來的,只有斯文並沒有什麼用,只有配合了霸氣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風。
「洛公子,抱歉,剛才看到你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失禮了。」何立康再飲一口茶,有禮地向洛迦道歉,用這句話解釋了剛才看到洛迦後表現的種種奇異情緒,只是他說完這句,又用那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洛迦,彷彿還有話在嘴邊,猶未說盡一般。
這道歉感覺很敷衍,看著洛迦為什麼莫名其妙會想起從前的事,他們以前又從來沒有過交集,這其中的關聯何立康也沒說清楚,但洛迦現在卻沒空追究,他的心「通通」打著鼓。「洛公子……」何立康果然知道了他真實身份。只是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
然而何立康沒有給到他機會提問,他吩咐下人也給三位客人上茶,然後瞇著眼睛打量蘇綺詩,再轉頭對洛迦聲音有點冷,「只是我只邀請了你一人,卻沒想到名模蘇小姐也大駕光臨,雖然也歡迎之至,但是我跟你有些事情卻又不方便說了。不知蘇小姐可否跟貴屬下在客廳稍候,我跟洛迦有幾句私語要談。」
蘇綺詩窘得俏臉通紅,何立康雖然明著在說歡迎,但實際上卻在諷刺她不請自來。蘇綺詩儘管明知何立康向來除了他老婆林葉怡之外什麼女人的情面都不賣,但此刻卻也難受得緊。不過這會兒她沒空關心自己,她用焦急的眼望著洛迦,示意他不要去,就怕有危險,何立康看到這一幕,面容更冷了。
但是洛迦卻低沉地搖了搖頭,向蘇綺詩打了個安撫的眼色,站起來,跟何立康一起往樓上書房走去,不是他不在意自身的安危,而是他已經推斷出了何立康今天為什麼會請他來,那並不是他們想像的原因。雖然他對何立康一進門時表現出來對自己的突如其來的強烈恨意還不理解,但也已經感覺到了何立康其實並不想傷害自己。而且,洛迦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心中忽然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直覺,何立康的眼睛雖然一直看著他,但是神情卻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目光是空洞縹緲的,也就是說自己很有可能讓何立康想起了他的仇人,於是被他遷怒了。
何立康的書房讓洛迦心中大歎不虛此行,這間書房跟樓下大廳迥然相異,充滿了中東的異國情調。地上鋪著精緻華美的伊斯巴罕高級手織地毯,爐中點燃的麥加極品麝香讓人的心神恍恍忽忽,彷彿能夠瞬間衝破時間空間的限制飛逝千里。洛迦嗅著著麝香,迷迷糊糊地就想何立康到底是因為愛上了中東才背叛祖國還是純粹只因為林葉怡而心甘情願地想和她在類似的環境中生活?這是個難解的迷,但是洛迦很想知道。
何立康看洛迦聞著房間裡裊裊飄散的麝香出神,對他哂道:「對我房裡的擺設很感興趣嗎?洛其正的兒子,不會連中東的麝香也不知道吧?」
洛迦一震,果然何立康知道了他的身份,雖然聽他叫「洛公子」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但他還是不明白何立康到底從怎樣的途徑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何立康看著洛迦的表情,看來他也沒打算隱瞞,他站了起來,看著窗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輕聲說:「我和你爸爸,是老相識了,雖然很久沒見他,你跟你父親長得也不是很像,但是我對他年輕時候的臉記憶深刻,況且你們父子倆都有一種相同的氣質,所以一看到你就認出來了。」
「哦,原來何叔叔是世叔。」洛迦本能反應地客套著,但是心裡卻想著,想不到爸爸跟何立康這麼熟,但是自己老爸卻從來沒有跟自己提起過他,真是奇怪啊!他這麼想著,腦海裡又浮現出剛才出現過的那種隱隱的念頭,但卻還是沒能抓住它。
「世叔……」何立康嘴角扯出一個怪異的笑,「是啊,你是洛其正的兒子,言言,永峰他們也都長大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
「那何叔叔,你找我來是為了悅言的事吧?」洛迦開始覺得何立康有點不對勁,他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般滄桑悲涼,很容易沉溺於往事,而且看自己的眼光和說話的語氣總有點怪怪的味道。但是洛迦現在沒空研究這個,說正事要緊。
「是啊,」何立康又從往事的回憶中回到了現實,他看著洛迦說:「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認出了你是洛其正的兒子,但是言言卻又跟我說你是凱旋什麼的遠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隱瞞身份在她身邊,她這麼喜歡你,我可不能讓她任人騙了,所以我找你來問問看你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對她什麼心意,不過現在,已經不用問了,」何立康牢牢地盯視著洛迦,眼裡射出凌厲的光,「你過怎麼樣的花花生活我不管,但是你對言言若是只想隨便玩一玩那你想都不要想。」
洛迦一陣苦笑,他和蘇綺詩之間的關係果然瞞不過何立康,雖然他們今天在這裡沒有什麼很親暱的言語動作,但何立康什麼人物,他和蘇綺詩之間的表情神態,暗中交流在他的眼裡根本就一目瞭然。他尷尬地笑一笑道:「何叔叔,你誤會了,雖然我私生活是不怎麼檢點,蘇綺詩也的確是我女朋友,但是我沒想過要欺騙悅言的感情,我跟她之間的關係,很難形容,發生過很多特殊的情況在裡面,但是我對她從來沒有什麼不好的念頭,也沒想過要腳踏幾條船跟她在一起。」洛迦說完這段話,略有點心虛,因為他並不是完完全全沒對林悅言動過心,在學校體育館密室的時候,他曾無比渴望與林悅言發生點什麼。但是除開這點,其他一切真實,而且他對林悅言也的確沒有zhan有欲。
何立康看來也感受到了洛迦的誠意,他的眼神稍微溫和一點,然而正在這時,何立康書房的門卻被「啪」一下打開了。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林悅言顫抖的身軀無力地靠在門口,她的秀眸淚花一片,「洛迦,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悲愴地問他,聲音如杜鵑啼血,令人不忍卒聽。
原來林悅言在送了何立康的請柬給洛迦後,始終不放心,又想知道自己姑夫私下會跟洛迦說些什麼。於是她今天就提前跑到何家來在何立康經常和人進行談話的書房隔壁藏著,何家僕人早習慣了她的來去自如,因此也就沒有通報何立康她的到來,不料卻讓她聽到了如此令她心碎的洛迦的真心話。
洛迦看著林悅言迷離的淚眼,羞愧地別過頭去,卻也沒有否認她的話。何立康狠狠地瞪洛迦一眼,然後心疼地看著林悅言,走到門口去拍拍她的香肩,把她帶進來道:「言言,你怎麼在這裡?別哭,姑夫給你出氣。這種小子有什麼好的,姑夫以後找個比他好十倍八倍的給你。」
林悅言哀傷地搖著頭,她一步一頓地走到洛迦面前,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好像花光了她所有力氣一般。她悲淒地望著洛迦,眼神絕望地難以形容。
「洛迦,原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騙我的,你的身世也是,你的感情也是,你對我,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真話。哈,洛先生的兒子,國家中央重要領導的接班人,大名鼎鼎的「金粉公子」,原來你這麼有身份地位啊,難怪你對我也一點不放在眼裡。可笑我還在跟江薇拚命爭你,以為勝過她我就能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們都是兩個傻丫頭,自作多情地讓人恥笑,蘇綺詩,名模啊,我雖然是有錢人的女兒,但怎麼比得過她,還有別的我們知道不知道的女人,我在你心裡,大概連幾分之一也算不上吧。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認識像你這樣的男人,還沉迷進去,洛迦,你這頭披著羊皮的狼,我永遠恨你!」
林悅言說完,就想奪門而出,洛迦連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住,就怕她一時想不開做什麼傻事。林悅言甩開他的手奔到何立康的身邊,靠著他的肩放聲大哭,何立康一邊用手輕拍她的背安慰她一邊用殺人的眼光看著洛迦。洛迦看著林悅言,心也很痛,他忽然很恨此刻在這邊做好人的何立康,當初要不是要調查他的事,自己又怎麼會故意去和林悅言多接觸,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這樣大家都難過的事了,說來說去他才是罪魁禍首,現在卻還一付大義凜然的樣子,真是讓人憤怒。
何立康穩定下林悅言的情緒,轉頭對洛迦,臉上像蒙了一層黑霧,煞氣重重,「洛迦,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錯你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我這裡已經不歡迎你了,你給我馬上出去,以後也再不要在言言面前出現。如果,你再敢糾纏言言的話……」他眼中厲光一閃而沒,「我一定饒不了你。我何立康說到做到,哪怕你權勢通天,我也要你性命。」
洛迦也火了,沒見過做壞人做得這麼道貌岸然的,他也沒來得及仔細考慮何立康的言詞,在心中蘊藏已久的話語終於脫口而出,他大聲道:「何立康,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口口聲聲為悅言好,那你以前為什麼又要聯合中東人謀林家財產,還有你老婆,林葉怡呢?你把她藏什麼地方去了?別以為你們做的事都沒人知道,你們這對賣國賊夫妻,哪怕我再壞事做盡,也比不上你們遺臭萬年!!!」
無邊無際的黑暗忽然籠罩了整個世界,「轟」一聲,本來晴朗無垠的天氣忽然下起了暴雨,一個閃電劈下來,映出了何立康奇白無比的臉,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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