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復活的代價（一）
「我的身體怎麼了？……我……彌賽亞……怎麼成了這副鬼樣子了？」徒具半顆沙礫狀頭顱的魔鬼般的怪臉，駭然狂呼，他那顆半邊頭顱，連接著身下大片覆蓋骨骸的沙土，明明感覺得到五官頭顱，四肢身軀皆在，偏偏沙土般散落滿地，使不出力來。
啊，此人，竟然是被拋落無盡深淵，長達十二個月之久的，聖戰中光明聯軍的主帥，號稱年輕一代三級天使中，最具天才盛名的彌賽亞！這一意外復活，連他都難以想像，為何，死亡十二個月之後，他，仍然能存活下來，在這一刻，突然之間，誕生了新的思維意識，重新在這死亡的深淵底部，活了過來！
剎那間，死前的千萬縷記憶，潮水般的湧入腦部，一幕幕生前的畫面，放電影般在腦海中交相放映：空前激烈的聖戰，亡命拚殺的將士，暴升兩級的屠魔劍魂，功虧一簣的意外落敗，驚心動魄的瑪利亞神命，褻瀆天使**前的亡魂一吻，啊，那冰冷的淚珠呀，似乎，臉頰上猶有那抹淚痕的冰冷和絕望……
「張文龍……瑪利亞……神父阿波羅！！！……」彌賽亞只覺一股怨毒直衝腦海，朝著地獄般幽深的深淵上空，竭斯底裡的嘶吼出聲，吼聲中，飽含了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衝動、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凶殘……
「蓬……」的一聲，沙塵飛炸，吼聲中，兩根凝形的沙臂破沙而出，挾帶著兩股瀰漫的沙霧，戟指鬼蜮般的天幕，似在喝問蒼天。
「我，彌賽亞，不怨張文龍，因為是他放我生路，讓我看清了聖戰的真相，和諸神的嘴臉；不恨瑪利亞，因為她的褻瀆，讓我看清了所謂的光明，和神父阿波羅的醜惡！阿波羅，你大奸若公，大賊若正，欺騙了聖戰中的勇士們，欺騙了我彌賽亞，欺騙了瑪利亞，欺騙了天使族，欺騙了光明教，欺騙了世間的任何一個人……你……最該死！！！……」
塵霧飛揚中，無數細碎的沙粒，隨著彌賽亞咬牙切齒的怒罵，萬丈恨火的狂升，飛速的凝形著，聚斂著，迅速把崩塌頹翻的沙軀，凝聚出彌賽亞昔日的身軀五官，翅翼輪廓來，隱然可見，那粗糙的沙臉上，是恁般的激憤若狂呀……
「阿波羅，我要殺死你！！！……」
淒厲的罵聲中，隆的一聲，灰霧紛濺，粗糙的沙粒凝聚成的彌賽亞，破土躍起，仰面朝天，緊攥雙拳，把心底無盡的憤怒和斥責，瘋狂的吼了出來，那哭泣似的嘶喊，伴隨著肆虐的狂風，遠遠的擴散著，擴散著……
狂暴的吼聲中，宣洩著彌賽亞聖戰尾聲，從瑪利亞肩負的神命，本人被神祇殺人滅口中，信仰之柱崩潰塌陷，激起的萬丈恨火。
陡升的無邊怒火，讓他雙腳之下，骨骸之中，無數的沙粒潮水般迅速凝聚而來，順著他的雙腳，紛紛附著在他的「沙軀」之上，眨眼間，他那粗糙醜陋的沙軀面孔，精緻化，完美化，沙霧瀰漫中，極度凝固的沙粒表面，竟然呈現出人類般的皮膚血肉的光澤顏色，一個真正的天使身軀，在沙霧中呈現出來……
「怎會……這樣呢？……」復活不久的彌賽亞，嘶吼宣洩之後，直覺渾身疲軟，精神萎靡，怒火因宣洩而消減一些，身軀的變化異狀，立即引起他的注意，不覺訝然低聲驚歎，搞不清楚腳下的沙粒，為何能附著在他的軀體凝成一個不折不扣的「沙人」？
這一分神之下，呈現出**顏色的沙軀，迅速褪減著，重新泛起粗糙的沙粒本色，簌簌的細沙，流水般的朝下墜落，讓他雙腿一軟，頹然癱軟在地下，凝聚的沙軀，登如一灘散沙般，四分五裂，癱了一地，灌往四下的骨骸中……
「……原來……如此……」彌賽亞號稱三級天使中第一天才，腦海中分析沙軀成形的前後因素，登時悟出其中道理：「要想凝聚成我的身軀，必須堅定心智，不得分神，一心一意之下，當可聚沙成體，站立起來，且能自由活動。」
心念間，他收斂雜念，堅定意志，登時，散落四下骨骸中的無數沙粒，猶如被一塊巨大吸力的磁石吸引般，快速彙集而來，眨眼間，一個粗糙的沙軀，便以凝形，彌賽亞又驚又喜，撐起雙臂，站了起來，直覺身軀四肢五官一片「沙沙」細響，他那英挺魁梧的身軀呈現出來，難以置信的舉起雙手看去：赫然與生前一般無二！想不到，這無盡深淵下，竟有如此神奇的凝體之沙！
彌賽亞的智慧究非常人，頃刻間，想到單憑那一泡散落的沙粒，絕無可能固體凝形，更不可能讓他復活過來，必定另有他未知的原因所在，心念間，他睜開沙粒凝形的雙目，遊目四顧淒慘的骨骸海洋，沉聲道：「哪位天神暗中相助，讓我復活，還請現身相見！共商脫困大計！……本人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請把你的交換條件說出來吧！」
陰沉壯觀的屍骸海洋中，一無聲音，更無半絲生命的痕跡。唯見呼嘯的陰風，夾帶著一簇簇的磷火，在那無邊無際的骨海上吹刮而去……一面面破敗腐爛的軍旗，斑駁不辨顏色圖案，隨風飛捲，化作片片飛灰……
「嘿嘿……」彌賽亞冷笑一聲，冷然道：「這世上，聽說過死後復活的，還從未聽說地下的沙土，能如人意，自動凝聚身體的。如果沙土還有這樣功效的話，那麼，還需要男歡女愛，生兒育女麼？出來吧，即便你讓我再等上它十年百年的，你不照樣還得出來，還得把你的交換條件說出來？」
頓了一頓，他續道：「我相信你沒有惡意，如有的話，就不必讓我復活，直接憑你的神力，奪取我的靈魂之核，侵佔我的魂魄即可，何必讓我活了過來呢？」
「……你很聰明！……」驀地，虛空中，陰風裡，一個冷淒淒的低沉聲音，響了起來，飄忽不定，讓人聽不出來自何方！
「請問閣下何方高人？為何出手相救在下？」如果以往聽到這一句贊語，彌賽亞會理所當然的會心一笑，今天聽聞之下，卻不由得泛起一絲苦笑。曾幾何時，他以三級天使中第一人自詡，矯矯不群第一人，不料聖戰敗於惡魔領主張文龍之手，且被光明諸神殺人滅口於後，尤其是後者，他那點智慧，根本始料不及，再不敢自命不凡。
「你是聰明人，我也是個直性子，跟你說話，不必繞彎子，因為那只會讓你我互不信任，虛耗那寶貴的復仇時間！」渺渺中，那個虛無縹緲不辨方向的語聲漠然說道：「坦白的說，最初我並不想救你，我受困無盡深淵，已長達十億年了……」淒涼的話語聲中，飽含了無限的心酸、悲涼、無奈和憤恨……
「被困十億年？……」彌賽亞驟然一震，無奈的望了望壁立萬仞，高不見天的灰黯蒼穹，心中一陣失落，復活固然可喜，只是，就算擁有永恆的生命，被困在這不可飛渡的無盡深淵，跟死又有生命區別呢？
「坦白的說，最初我根本沒有打算出手救你，而是想吞吸你的靈魂，延長我活下去的壽命！」那個冷森的聲音，毫不隱晦他漫長歲月活下來的手段和對他可怕的打算：「十億年前，我麾下的神軍和光明神阿波羅為首的天使軍團，在那浩瀚的星海，爆發了規模空前的神戰，爭奪這茫茫星空的掌控權。在最後的總決戰中，我的神軍全軍覆滅，我也被阿波羅親手擊破神軀，破碎神格，從此之後，我及我的神族，徹底消失在摧殘的眾神樂園的族譜之中。我那神軀的殘片，便被拋在了這無盡深淵……」那幽幽的歎息，似乎那神秘的聲音，重回憶起昔日那崢嶸的歲月和爭霸星宇的不朽戰績……
彌賽亞靜靜的傾聽著，不發一言。對他這個年輕的威天使來說，十億年前的神戰，無疑是一樁不傳秘辛，他既沒參與，也搞不清究竟是那個神祇的戰爭，在天堂神族漫長的神史中，十億年前曾爆發了一場龐大的神戰，但不是單一的神，而是好幾個神族糾合起來，對抗天堂，被各個擊破，那一役鑄就了阿波羅的不朽傳說。只不知，此人乃是其中的哪位神祇呢？為何被阿波羅親手殺死，身死魂滅後，卻仍能在這無盡深淵中，活了過來呢？
無疑，那是一串不解的謎，但他並不準備問，因為他知道，即燃神秘人開了頭，便一定會述說下去。